秋望舒卻沒有這麽樂觀。
早在青州的時候,李成章有多麽溺愛李怡兒,她都是看在眼裏的。
畢竟他膝下無子,就這麽一個女兒,將來還指望著李怡兒養老送終,怎麽敢得罪她?
再說了,她又是李成章和李怡兒共同的敵人,隻怕李怡兒傷了她,李成章反而要拍手叫好。
他最多隻會罵罵李怡兒,怪她辦事衝動不利落,被人抓了把柄。
一回到刺史府,青梅便著急的出門去找大夫,卻沒想到,一出門竟和張奉禦撞了個正著。
“張大人,您、您怎麽來了!”
青梅吃了一驚,連忙把人請進屋去。
張奉禦微笑道:“長公主今日進宮見了皇後,從皇後那裏要了祛疤的膏藥。皇後聽說秋小姐受傷,特地命我親自送藥來,順便帶了些補品,還讓我再看看秋小姐的傷。”
“皇後!”
沒想到這件事竟然還驚動了皇後,青梅直接傻在了門口。
對於她一個小丫鬟來說,皇宮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跟仙境沒什麽兩樣。
而皇後,在她眼裏就是王母娘娘。
她隻能遙遙相拜,一輩子都別想見到皇後娘娘的尊榮,卻沒想到,如今竟然還和黃後娘娘產生了千絲萬縷的關係。
“青梅姑娘,帶路吧。”
“啊,是!”
半個時辰後,張奉禦總算是重新包紮好了秋望舒的傷口。
他再也沒有了剛進門時的高興,反而眉頭緊蹙,滿臉不悅。
見到他這副尊榮,秋望舒也知道是自己不注意保護傷口,麻煩到他了,便賣乖道:“張神醫,真是抱歉。昨日您剛剛替我處理好的傷口,今日就遇到了這種事。麻煩您了。”
張奉禦見她竟還有心情嬉笑,更是不悅。
“秋小姐,你可知你這傷,若不是我來的及時,若不是我本人來,換做任何別的大夫,或者,再晚上個一時片刻,你這胳膊就廢了!”
“廢了?”
秋望舒一怔,沒理解他說的廢了是什麽意思。
張奉禦道:“從這裏,往下都得砍斷。砍斷之後,你能不能活,還是二八之數。但若不砍,你必死無疑。”
“……”
沒想到傷會變得這麽嚴重,秋望舒臉色一白,瞬間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她這個傷口一開始是她自己撞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趙皓瀾搞傷藥。
傷口很淺,也沒有那麽難以忍受,養些日子就會痊愈。
但昨天李怡兒的那個婆子忽然動手,把她的傷口生生摳進去一個疼,直接把她疼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傷口已經包紮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傷已經很嚴重了,趙皓瀾怕她害怕,也沒有如實的告訴她。
才導致她今天又是搬東西,又是劃槳,又是下水的,絲毫沒當回事。
如今聽張奉禦這麽一說,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她真的斷臂,別說生活上方不方便,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巨變。
“對不起,張奉禦,我知道錯了,我保證,從現在起,絕不再亂來!那……我的胳膊,現在……”
見她真的知錯,張奉禦也不再嚇她。
“你放心,隻要你聽我的話,這隻手就當不存在,不要再碰任何東西。一個月後拆開紗布,塗抹上這藥膏,便可以痊愈,且,不留任何痕跡。”
“是,我一定聽話。”
送走張奉禦,青梅進屋也不禁歎了口氣:“小姐,你這下可老實了吧?”
秋望舒虛弱的躺在**,可憐巴巴道:“老實了,再也不敢作了。不過,今天的聯誼會辦得還算成功,雖然雁蕊沒找到意中人,卻在眾人麵前展示了自己。”
“我想,要不了多久,找她提親的人就會踏破門檻,往後她可有的忙了。”
青梅無奈搖頭:“你還惦記別人呢,小姐,要不要讓穎兒去振勇侯府通知一聲,讓小侯爺來看看你,蓮花叢……”
說到此處,她卻是有些忌諱的咬住了嘴唇,不敢再說下去。
那時她伏在船邊上,雖然被嗆的直咳嗽,但那人和秋望舒的對話,還是清清楚楚的聽進了耳中。
此說跟小侯爺有關,還是早點問清楚比較好。
秋望舒卻挑眉道:“不需要,他自己會來的。”
青梅聞言,無奈的抿嘴笑道:“小姐,你終於相信小侯爺對你的情意了?”
“我本來就相信。”
秋望舒也不禁得意的笑了一笑。
“不過呢,這件事跟他對我的情意無關。你想啊,長公主又不關心我,怎麽會為了我找皇後?那肯定是趙皓瀾去求的。”
“張奉禦幫我看完傷,必然會向皇後複命。趙皓瀾遲早會知道。”
既知道了她傷口變重,以他的習性,一定會迫不及待的來看她。
時間早晚,就看張奉禦回宮速度的快慢了。
她雖然篤定,可這一等,還是等到了晚上。
秋墨辦完公事回來,聽說秋望舒又受傷了,不禁有些氣急敗壞。
“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天天出門,天天受傷,你這樣我還怎麽放心讓你出去?”
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紅了眼眶。
他就這麽一個女兒,萬一有個好歹,他也不想活了!
不但不想活了,還會含恨九泉,死不瞑目!
秋望舒也知道自己出了這種事,很對不起爹爹,很不負責任,連忙拉著秋墨的胳膊安慰。
“爹爹你放心,我白天已經跟張奉禦懺悔過了,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今天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秋墨白她一眼:“我可提醒你,再有這樣的事,你以後別想輕易出門了。”
“是!保證絕不再犯!”
見她這麽乖巧機靈,秋墨又被逗笑了,他歎一口氣,深深的看向秋望舒。
“你是個懂事的,也很會照顧自己,做爹爹的放心。但你要知道,你能在京城如此自由,全是靠著趙皓瀾在背後替你打點。要不然,那些二郎八蛋沒事就去你的書齋找事,你書齋根本就開不下去!”
“是,女兒知道的,女兒心裏可感激他了。”
秋墨搖搖頭:“你啊,別跟我貧嘴了。這段時間皓瀾忙的很,你啊,就別給他添亂了。”
平時秋墨到家,一般吃了飯,就會進屋看書習字,或者繼續處理公務。
難得來京城,終於能夠施展自己的才幹,替老百姓做事,幫皇帝分擔雜務,秋墨很是珍惜這個機會,幹得比誰都勤快,都辛苦。
所以他很少跟女兒閑聊,今天難得主動提起公事,秋望舒趕緊追問:“爹爹,你平時都在忙些什麽?怎麽知道他在忙什麽的?”
秋墨微笑道:“我做的是京城刺史,這刺史幹得是監察的活兒,主要處理審查四個京城府尹呈報上來的各種文案。順便,還要處理那些想要上告自覺冤枉的百姓。”
“怪不得你每天都那麽忙。那趙皓瀾呢?”
“他?他更忙。他是監察禦史,雖是監察,卻是皇帝親派的監察官,專門替皇帝辦事。”
秋望舒了然的點頭:“那這麽說,皇帝還是很重用他,很信任他的。”
聞言,秋墨卻是一頓,猶豫要不要跟她說。
想到她將來會嫁給趙皓瀾,幫他一起分擔壓力重任,便開始開口了:“此事,有好,亦有壞。”
“往好處想,能更接近皇帝,討好皇帝。往壞處想,卻等於斷了他跟朝廷眾臣的聯係。”
“啊!”
秋望舒恍然大悟,她怎麽就沒想到。
皇帝這一招,可真是釜底抽薪。
趙皓瀾要替皇帝監察天下,那麽,朝廷大臣就一定會防著趙皓瀾,不敢和他交往,更別說交心了。
可以說,趙皓瀾就是一個人在戰鬥!
若是皇帝信任趙皓瀾,那做個皇帝的心腹,倒也風光。
可是,之前趙皓瀾為了不讓皇帝發現他身上的傷口,不惜任由傷口惡化,可見,他跟皇帝之間的關係可不是互相信任,甚至還有些互相猜疑。
如此說來,皇帝給趙皓瀾安排這個職位,非但不是信任他,反而是想害他,針對他!
“近來,李成章進京,他擔任的比部司主事是頂替的別人。原來的主事姓王,和禮部侍郎王大人有那麽點親戚的關係。這個王主事被人參奏貪贓枉法,滿門都被關進大獄。”
說到此處,秋墨的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王大人正是皓瀾身邊,為數不多的朋友啊。他這些日子,為了王大人的事不斷奔走,想要幫他翻案。可惜,一無所獲。”
這件事秋望舒早就聽趙皓瀾提起過,可是,當時他說的並不那麽詳細。
原來其中還有這些細節。
秋望舒擔憂道:“這麽說,是皇帝派人構陷王大人?”
“慎言!”
秋墨立即瞪向秋望舒,同時謹慎的朝窗外看了一眼。
京城人多眼雜,很難說有沒有人在暗中盯著他們,萬一皇帝就派人在暗中監視他們,而他們秘密交談的話被皇帝知道,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們了。
秋望舒趕緊咬住嘴唇,不敢再亂說話,住了會兒,又忍不住道;“可為什麽要讓李成章頂替王大人?那個李成章就是個蠢貨!”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望舒,皓瀾的處境很是危險,你能不添亂的,就不要給他添亂了。”
這話說的秋望舒很是羞愧。
自從來到京城之後,她好像確實似乎一直在給趙皓瀾添麻煩。
“我知道了爹爹,你放心,以後我會小心。”
讓青梅去伺候秋墨休息,秋望舒便失落的躺在**,心中很是埋怨自己。
可埋怨也沒用。
時代所限,女子不能當官,也無法謀略什麽,能在家中相夫教子,就已經是對丈夫最大的幫助。
這也是為什麽男子一直瞧不起女子的原因。
可她不想這樣!
她也想像男子一樣走進那個漩渦,一爭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