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眨眼的功夫,那人首蛇身的女影身竟就打開了一條縫隙,疏忽便不見了蹤影。大驚之下,莫暄翮以極快的速度也隨著縫隙進了去,待突破禁製,飛身墜入楓神廟的範圍內,還未落下來,視線裏已經是一片血紅,廟中各處橫七豎八地躺著看守楓神廟的大巫師手下屍體,死狀各種淒慘難言,汩汩黑血流淌,發出腥臭的氣味。但是,都沒有大巫師的。
正殿!莫暄翮幾乎是毫不由分說,人影閃入正殿,一進去,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殷紅的血滴在地上,不斷向楓神像的位置蔓延,她看到大巫師正倒在楓神像前,腹部裂開了很大的一個口子,不斷往外冒鮮血,而他的眼神,死死盯住麵前緊逼他的一個長老模樣的瘦削男子和那蛇身女人首的怪物。
“快點把楓神異術交出來,老不死的!”
“隻要你交出楓神異術,就饒你不死!”
低啞的男音與陰陽怪氣又邪魅異常的女音先後落下,卻不及莫暄翮的玄素冰清劍直直射穿了那瘦削男子,很快,劍光回撤,男子倒在了地上。身受重傷的大巫師捂著傷口,嘴角邊抽搐邊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咁儐,你得意得太早!”
沒想到同夥這麽快就殞命,蛇身女人首的怪物離開意識到了勁敵的來臨,蛇身一扭,便轉過頭來,那顆妖豔女人的頭顱目露凶光,惡狠狠地看向莫暄翮,嘴裏不停發出“呲呲呲”的聲音,嘴一張,馬上變成了血盆大口,旋即朝莫暄翮咬過來,蛇身不停掃動,想要纏住莫暄翮。
但莫暄翮哪裏是好惹的,直接提起玄素冰清劍便砍,劍尖看著直衝蛇妖的大口而去,但臨到頭卻又很快變換了角度,直攻它的七寸,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蛇皮被至罡純陽的劍尖一劃,立馬大殺陰戾之氣,血滴順著口子滴出。此刻莫暄翮已經換了招式,以輕盈靈動的身形輾轉騰挪,不停在蛇妖身上各處皮膚切割,讓它疼得扭曲起來,大口不斷噴出毒氣,但莫暄翮早已備有扶侖給她的祛毒散,輕輕一撒,輕煙一動,直接將毒氣給逼回蛇妖口中。
趁蛇妖大亂,莫暄翮便毫不客氣地提劍大砍大殺,斬為數段,最後一劍砍下妖豔女人一半的腦袋,搞得整個正殿中已經是血腥一片,氣味十分難聞。如此情形,莫暄翮隻有指劍向天,撚決引動天雷,真火焚燒,將這人首蛇身的怪物化為烏有,方才肯罷休。
而此時的大巫師,已經傷重得命在旦夕了,莫暄翮將他扶起來,靠在楓神像前,給他敷上止血藥,同時給他輸入一些真氣,緩解下他的痛楚。
“在下華夏舜帝座下莫暄翮,見過大巫師”,莫暄翮向大巫師行了一禮,對方“嗯”了一聲,“是剛才那個叫咁儐的人重傷的你?”
麵對莫暄翮詢問的目光,大巫師點了點頭,“這個畜生,原來是一直潛伏在我南蠻的奸細,佯裝受重傷被我帶上楓神廟醫治,卻不想趁我不備偷襲於我,逼我交出楓神異術。楓神異術乃我南蠻一族的至寶,怎可落入奸人手裏!”
莫暄翮低頭歎了口氣,“是我來遲了,讓大巫師受此重創,告訴我,有沒有法子救你?”
卻隻見大巫師閉上眼,搖了搖頭,重重喘息了一陣,對莫暄翮道:“我的傳人都死了,如今我也難活命,被偷襲重傷使不了楓神異術。雖我南蠻族之前拒絕了北珩將軍董肆欽,然你們拯救我族於覆沒,大恩難酬,為今之計,我隻有將楓神異術傳於莫將軍,還望莫將軍看在這一份上,保我南蠻族百姓不受塗炭,不然我恐九泉之下難有顏麵見我九黎族列位先祖!”
“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你!”此時此刻的莫暄翮,心緒有些複雜難言,卻又忙給咳血的大巫師輸入真氣續命。
就在這時,董肆欽走了進來,從背後對莫暄翮道,“外麵,已經解決了!”
莫暄翮站起身,看了眼董肆欽,再轉頭看向大巫師,“保護南蠻的重任,董將軍會做好,大巫師,您將楓神異術傳給他,也有助於他將來對付修蛇王,鏟除驩兜!”
看著董肆欽高大的身影站在麵前,大巫師的眼神仿佛明亮了些,“也好,你們的法術通神,傳誰我都能瞑目了!”
“肆欽,這裏交給你,我去給你看著”,說著,莫暄翮將正殿布下結界,朝外走去。山門處,禁製已經完全打開,豈朶兒帶著上百苗丁湧了進來,搬運屍體,清理戰場。
嬴夔則仍是未放鬆警惕,站在山門前,看向山下,見莫暄翮出來,忙關切問道:“暄翮,還好吧?”
“除了那次丹浦大戰贏勾損了些元氣,又有什麽能傷到我?”莫暄翮笑起來,始終是那麽自信,有著不可戰勝的底氣。
但很快,莫暄翮卻又換了種口氣,“能夠無懼妖魔鬼怪,說到底,還是因為幸運,被華胥母神和九天玄女上神選中,成為了神宿之身,也就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強者。這形成了一種絕對的優勢,所以,一路走得很順暢。但如果是去對付崇伯鯀那樣下凡的天神,他有神兵在手,未必就有那麽容易得勝。”
“暄翮,無論怎樣,你和肆欽四人都是足夠強大的人,帝君得你們,無往而不利”,嬴夔微微笑,對他而言,此生能有她相伴,已是無憾。
莫暄翮的目光變得堅定而清遠,“帝君才是真正雄才偉略之人,仁德寬厚,知人善任,雖然誅除四凶獸,對戰驩兜與丹朱,平四罪,都是由我們去實施,但真正統籌的,始終都是他,輔佐明君聖主,是我等的職責所在!”
轉瞬間,她轉身折回了楓神廟中,見豈朶兒帶著部分苗丁兩字排開,守在楓神廟外,過了一會兒,董肆欽解開結界,走到正殿大門前,朝豈朶兒道:“酋長,大巫師有請!”
此時的豈朶兒已是急不可耐,雖然剛才莫暄翮已經大致講了大巫師的傷勢,寬慰於他,但他仍然害怕麵對大巫師的離去。大巫師若走了,門人盡喪,世間就失去了楓神異術的最後一個傳人,楓神異術怕也就從此失傳,而南蠻若遇強敵,族中也難以抵抗,想到這不禁心涼若冰。既喪女,又喪多位族人,這一天的豈朶兒,別提有多糟心了。
跟隨董肆欽進去正殿,豈朶兒的雙腿邁得極為沉重,隻聽董肆欽渾厚的聲音壓低了傳到他耳畔,“我給大巫師輸了些真氣,讓他支撐到見你最後一麵。”
當見到倚靠在楓神像前的大巫師,豈朶兒的腿一下軟了下來,踉蹌著上前,將他腹部那條致命性的傷口看了又看,同時用衣袖給他拂拭血跡,這個中年漢子突然就忍不住,低頭“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是我無能,是我蠢蛋,是我對不起全族!”
“你也別自責了,也別再看了,若不是莫將軍和董將軍,我怕是早已見不到你了,能留得半口氣與你見上這最後一麵,我已足願。”大巫師喘了口氣,稍微歇了會兒,再繼續說道,“這次我被咁儐那奸賊偷襲重傷,使不出楓神異術不說,他還事先破壞了各處的法陣布置,導致整個楓神廟被血洗,我也難辭其咎,即將身死之際,唯有不計其它,將楓神技術的法決傳給了董將軍,他也答應始終保守楓神異術的秘密,保護我南蠻一族安危。”
聽大巫師這麽說,豈朶兒也明白這是無奈之中的辦法,如今南蠻一族危在旦夕,若驩兜再來一次襲擊,恐怕就是滅頂之災了。雖然曾經抗拒與華夏交好,但現在看來,董肆欽和莫暄翮前來反而是在幫助他們。以他們的法力,若要奪取楓神異術並不是什麽難事,但他們的法力已經深不可測,有楓神異術更多是如虎添翼而已,可有可無,並不如驩兜想要奪取或者毀滅楓神異術的心思來得迫切。
大巫師主動將楓神異術傳於董肆欽,說明他也是想透了這一點了,不然,楓神異術說不定就將消失在這世間了。但豈朶兒沒有想到的是,大巫師此時從懷中顫巍巍地掏出了百獸之皮縫製的一卷東西,將它交給他,“我的徒弟一個都沒有存下來,你是本族酋長,如今記載楓神異術的孤本隻能交於你保管了,它原本放在極隱秘之處,我剛托董將軍去取了來。你可以好好研習參悟,能悟多少算多少,但是切忌寧死不可落入他人手裏,如遇危難,董將軍已答應可及時向他求援,保我南蠻全族性命!”
“此話當真?”豈朶兒有些遲疑地看著董肆欽。
這時,卻有個女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自然當真,華夏舜帝禦下四將從無虛言!”臨了,她還頓一頓,“不過,也好在董將軍逃過情蠱這一劫,否則,可就難辦了!”很顯然,她對阿禾下情蠱傷害董肆欽一事始終耿耿於懷,哪怕阿禾已死,都還是讓她心裏頗不爽快。但她對輕重主次向來還是分得很清楚,隻略略一說,也就過了,大家現在的心情也都不怎麽好。
也就在這時,大巫師的嘴角努力扯出一個笑容,雙眸在放出一絲光亮後又很快暗淡了下去,“那就謝過了!”從此,垂首止息,別了這人世。
“大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