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華俯身從籃子中取出一壺酒,拔開酒塞,酒香四溢,光聞這香味,應無求已沉醉其中。看著他的饞勁,沐清華即給他灌了幾口,酒入愁腸,澆滅心中瑣事,他連讚幾聲好酒。

沐清華看著他的喜勁,不覺一陣心酸,道:“應公子,你大可以騙我放你出去,然後去我幹娘那索要漢玉紫羅蘭的,卻為甚麽不這樣做?”

應無求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豈可言而無信,背棄承諾,若是連你也騙,那便枉為人!”

沐清華聽得心裏舒坦,又將酒壺送到他嘴邊,同時心想,應公子如此耿直,若真被幹娘殺了,這世上豈不又少一個好人。她陷入沉思,酒壺拿偏,撒在了應無求胸前,竟全然不知,經他提醒,她才反應過來,急道:“應公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連忙拿出巾帕為他擦拭。

應無求道:“衣服沒事,可惜了這美酒。”

沐清華笑道:“你要喜歡,明日我便讓人多給你拿些。”

應無求道:“清華姑娘,你有心事?”

沐清華露出了幽怨的神情,一臉憂傷,道:“生死之前,你都不願騙我,想那蔚孝林,騙我何止一次兩次!”

應無求心想,沐清華定是假戲真做,為蔚孝林的才情所迷惑,對他有了愛慕之意。

她又道:“不行,應公子,我必須得放你走,幹娘說到做到,她真會殺了你的。”說罷便取出鑰匙要開鎖。

應無求急攔道:“清華姑娘,你想清楚了,你若開鎖,我出去定會找萬三娘算賬,這樣會陷你於不義。”沐清華怔住了。他又道:“你還是快走吧!兩日後自會有人來救我。”

沐清華猶豫了一陣,道:“公子保重!”即收拾東西離去。

月光下,沐清華的背影如一襲卷雲,消失於門外。應無求心生悔意,暗想莫非真如萬三娘所說,江湖險惡,不使些陰謀詭計便難以生存。他轉念又想,我怎麽可以心生邪念,聖賢有雲,仁者無敵於天下,心存善念總是好的。想著想著,許是當日奔波勞累,竟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屋外大亮。關押應無求的黑屋,夜對西山月,日同東方明,因此,黎明的曙光照不到窗戶,外麵愈亮,裏麵愈顯得暗淡。屋外樹葉上的露珠,在風中搖落,就在那一瞬間,將日光折射進窗戶,如珍珠般剔透無瑕。

應無求身臨其境,還是頭一遭瞧見這等奇觀。他正屏息凝神,留心每一滴露水遺落,忽然,門前出現兩個人影,將他的思緒打亂。門被推開時,他才看清,是沐清華和許清月。

二人進得門來,應無求不解為何,一臉茫然。沐清華近得跟前,即取出鑰匙,為他解鎖。

應無求道:“清華姑娘,這是為何?”

許清月道:“應少俠,湖主要見您,請您到廳中一敘。”

應無求心想,莫非是萬三娘被

我昨天的話語唬住了?隨著鐵鏈嘩嘩落地之聲,應無求已擺脫枷鎖束縛。他捏了捏手腕,稍稍放鬆了一下。

沐清華道:“公子,可否答應我一件事?”

應無求不解道:“清華姑娘,到底發生了甚麽事?”

沐清華道:“不論發生甚麽事,千萬不要傷害幹娘。”

應無求默然了,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他跟隨二位姑娘,出了門,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綠樹、藍天,才被關了一日,竟似一年之久。待向東走了十米遠,他回身方才看清牢房的全貌,竟是一座廢棄的古屋,雕欄玉砌不複曾經,朱漆圓柱幾近褪色,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他不覺一陣戰栗,慶幸昨夜沒遇到鬼。

三人出了後院,自側門而入,直奔萬花樓大廳,即是應無求昨日初見沐清華的地方。

三人進得廳中,卻見萬三娘端坐上席圓桌旁,何清芙與段清茹分立左右,旁邊站了老鴇及兩個丫鬟,周圍皆是勁裝結束、佩帶兵器的打手和趟子手,男女皆有,四五十人之多。有好些麵孔,應無求在清風鎮同福客棧時見過的。他止步廳中央,沐清華和許清月則回到了萬三娘身旁。

應無求環視四周,不解道:“萬湖主,你以這種形勢將我請來,該不會是讓人與我比武吧?”

萬三娘起身道:“應少俠見笑了,清風鎮時你以追魂刀大敗奪命劍,巢湖總舵時你輕而易舉擊敗定江南,傳言你所使乃《六氣九竅訣》,相信這天下再無人是你對手,就我太湖這區區幾人,怎敢與你交手!”

應無求心想,萬三娘今日怎麽了,說話這般中聽,完全不似昨日的傲慢無禮、盛氣淩人,又道:“既是如此,你這樣放我出來,就不怕我麽?”

萬三娘道:“正因為怕你,才要與你坦誠相待。”

應無求心想,難道她相信了我昨日之言,要將漢玉紫羅蘭拱手相讓?不禁心喜,自覺省去了不少麻煩。

萬三娘道:“應少俠,實不相瞞,漢玉紫羅蘭已不在萬花樓,在我離開這幾日,已被人盜走了。”

此言一出,應無求如遭晴天霹靂一般,驚得半天沒吐出一個字來。

她又道:“應少俠,我知那漢玉紫羅蘭對你甚為重要,眼下我也無能為力,隻得據實相告。如果少俠非要討個公道,我太湖總舵眾人盡數在此,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餘人皆道:“要殺要剮,悉隨尊便,我等甘願受罰。”

好半晌,應無求才醒悟過來,道:“太湖總舵萬花樓都會被竊,這你叫我……唉!”顯得異常無奈。

萬三娘道:“江湖各門各派,數我太湖實力最弱,且大多是女流之輩,武功夠得上線者寥寥無幾,賊人定是趁我前往巢湖,才有機可乘。”

沐清華道:“幹娘的寶箱絲毫未被損傷,放在裏麵的漢玉紫羅蘭

憑空消失,有這等本領的人,江湖上當真少見。”

段清茹道:“我聽說天下第一盜賊會飛的胖子張國芳輕功甚好,且貫通各類盜術,會不會是他?”

許清月道:“不可能,我隨幹娘去巢湖總舵時,碰到張國芳了。”

萬三娘道:“清月說得對,當時張國芳和應少俠在一起,他根本沒有時間來此盜寶。”

應無求點頭稱是,忽地想到了同福客棧時的情形,道:“萬湖主,我將漢玉紫羅蘭借於你,此事近乎無人知曉,他人又如何得到消息的?”

萬三娘神情霎變,驚道:“除非……”

應無求當即打斷道:“對,我正是此意。”

萬三娘心領神會,沒有說出口,餘人麵麵相覷,不解其意。

應無求又道:“萬湖主,這是你太湖內部的事,我相信你會處理好,希望七天之後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萬三娘道:“七天?七天恐怕不行。”

應無求道:“為何?”

萬三娘道:“七天之後,我江南五湖要另選盟主,隻怕到時……”

應無求驚道:“甚麽?江南五湖要另選盟主?”

萬三娘道:“對,雲盟主失蹤,江南五湖不能群龍無首,否則易被中原武林趁虛而入。前不久五湖湖主聚首商定,六月十五在鄱陽湖召開武林大會,屆時得五湖令者為江南五湖新任盟主。”

萬三娘所言五湖令,實是一塊金屬令牌,為江南五湖盟主持有,持此令牌,可任意調動五湖人馬,五湖之內無人敢不遵從,乃是盟主尊身的象征。

應無求道:“難怪上次江南五湖之眾齊聚巢湖,原來是為了商議另選盟主之事。”

萬三娘道:“應少俠這你就錯了,我們上次齊聚巢湖,是奔著雲城雪而去的,雲滄衡失蹤,隻有她最有可能知道五湖令之所在。”

應無求大驚,臉色瞬變,心想五湖眾人為奪五湖令,定會不擇手段,雪兒豈不是很危險,即道:“萬湖主,七日後咱們鄱陽湖見,在下先行告退。”

萬三娘攔道:“少俠且稍等。”

應無求止步道:“還有何事?”

萬三娘責令所有人退下,即邀應無求回坐於圓桌旁,道:“我想向少俠探聽一個人的下落。”

應無求感到驚奇,心想她將所有人支開,便是為此,卻不知是要探聽何人所在,竟搞得如此神秘,道:“何人?”

萬三娘道:“追魂刀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師傅,百裏疾!”

應無求驚道:“你找他作甚?”

萬三娘道:“少俠,請容我講一個故事,之後你自然會明白。”

應無求心想,難道這故事會與師傅有關不成?道:“願聞其詳!”

萬三娘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開始講述那段不為人知的往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