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容謝留下的“作業”她自然是完成了,隻等待他的驗收結果。柳葭依約一大早就到了容謝辦公室門口,門是虛掩著的,她敲了一下就自動開了。隻見辦公室內除了容謝之外,還有一位客人。

那客人是個年輕女孩,她下巴圓潤,眼睛很大,就像是一雙小鹿般的黑眼睛,是那種到了二十多歲也會有青春氣息的女孩。

柳葭握住門把手,有點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進去。

容謝還沒說話,那女孩卻已經搶在了他的前頭:“你不是說不要女助理女秘書的嗎?別告訴我她隻是長得很像女人的男人?這算什麽,你軋的姘頭?”

軋……的……姘頭……

柳葭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容先生,我先出去了,等你有空了可以隨時叫我。”

容謝倒是沒有半點怒氣,反而笑著說:“你這用詞可真不準確,我又沒正室,何來外室一說?行了,我跟柳助理還有事要談,你去找你哥哥去。”

那女孩扁了扁嘴,也沒敢跟他討價還價,轉身就往門外走。她經過柳葭身邊的時候,還誇張地上下掃視了她一番:“你穿的RV鞋還不錯嘛,剛空降過來就有錢添置衣服鞋帽了,也真不容易啊。”

柳葭假裝聽不懂她話中的含義:“配正裝隨便穿穿,圖個方便而已。”

那女孩哼了一聲,側著身子從她身邊走去,臉上還露出一副生怕碰到了她弄髒自己衣服的嫌棄表情。

柳葭走進辦公司,走到辦公桌前站定。容謝捧著杯子站在辦公桌後麵,望著落地窗外:“你還真準時。”

“昨天我跟張總接觸的時間最多,我覺得——”

“不用說我這邊的人,說說另外一邊的吧。”

柳葭被中途打斷了也不慌不亂,繼續道:“容總那邊,有實權的是莫先生,他雖然隻是負責整個大廈的物業和安保,不過是容總身邊的重要人物。”其實這位莫先生她也不是第一次見,上一回看到他是在秦卿的追悼會上,他是以容亦硯的保鏢的身份出現的。

“你覺得莫瀟是重要人物?”容謝笑了笑,“他隻是我叔叔的貼身保鏢而已啊。”

“不光這層樓的員工對他十分客氣,就連張總都不例外。其實與其說客氣,倒不如說——敬畏。我猜想,這份敬畏來源於哪裏,那自然不是因為莫先生本人的威懾力,那就隻有一個解釋,這份‘敬畏’是容總給的。”

“很好。那你知道剛才走出去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柳葭不由皺眉,她本來就是個一點就透的人,現在當然不會猜不到那個女孩的身份。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麽回事,過日子就跟做過山車一般起起落落沒有安穩,遇見的人不是沒事找事,就是看她不順眼。

容謝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領會了自己的意思,便示意她:“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回自己那邊。”

——

柳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隻見她的位置上坐了一個人,正是剛才在容謝辦公室裏的那個年輕女孩。她占用了她的電腦,正在玩掃雷,開了最高難度的,點到一半就爆炸了,便又開了局新的。

柳葭頓時頭痛,對方就是單純對她看不順眼,她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隻能見招拆招:“莫小姐,我的工作時間到了。”

莫兮亞占著她的位置沒動,隻是挑起眼睛看著她:“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最討人厭的人是什麽樣的嗎?就是那種靠著不知廉恥上位的狐狸精。”

柳葭不想回嘴,也不能回嘴,她要是敢反駁一句“這要問容謝為何品味如此異常”,那就是直接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莫兮亞敲敲鼠標:“你不要以為你現在一聲都不敢吭我就拿你沒辦法,你這樣的我見多了,不就是心裏記恨著,回頭再假裝委屈告狀去嘛。你盡管去告啊,看到時容謝他幫誰。”

柳葭還是微笑:“我的工作時間真的到了,莫大小姐。”

她沒再糾纏,拎起包就走,走了幾步又倒回來,趴在張景鬆的辦公桌邊:“我也要在這裏辦公,張叔你不能再說這裏不方便,你看她一個女人坐在那裏才不方便,再加我一個不是挺好?”

柳葭瞥了他們一眼,隻見張景鬆也是一臉無奈,最後還是勉強點頭答應。不管怎麽說,張景鬆畢竟是董秘,卻要賣莫瀟的麵子,真不知道那個叫莫瀟的男人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能讓容亦硯對他如此信任。

她埋頭工作半晌,拿起邊上的杯子看了看,正要站起身去開水間泡茶,就見容謝疾步進來,簡短地扔下一句:“柳葭,卷宗A組第十二冊裏麵那個投資案的數據幫我查出來,半小時內就要。”

他們的卷宗都是有獨立的儲藏室,A組隻不過是其中一麵櫃,而編號為十二的冊子也有好幾本,半小時內就要把全部資料找齊,時間非常緊湊。柳葭仔細對了一下她手邊的那個卷宗,正是第十二號中的一本,便問:“是不是融券的那個案子?”

容謝腳步一頓,又轉身走到她的桌邊:“就是那個。”

柳葭翻開活頁本,在上麵寫下一連串的數據,然後遞給他:“剛好我都看過。”

卷宗上的數據大多都是無序排列,之間毫無關聯,她居然都能記得。容謝接過那張紙,仔細看了一遍,嘴角微彎:“嗯……記性不錯。”

他拿起那本卷宗,隨便翻到一頁,又問:“第1093號招投標案的標的是多少?”

“八千四百九十萬。”

容謝把卷宗合上,又問:“記得很準確,你學過速記嗎?如果我用現在的語速說話,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是不是能夠把所有的句子都還原出來?”

柳葭笑了:“現在有錄音筆。”

“是啊,現在有錄音筆,”容謝笑道,“你覺得我不知道有錄音筆這種東西?”他把手上的紙片折了折:“不過你這個答案我很滿意。要是你能順便把速記的問題解決了,我就包了你的置裝費。”

“您言重了。”柳葭道,“可是我習慣自己承擔置裝費了。”

容謝拿到想要的資料,便轉身出去了。倒是莫兮亞開口說了一句:“我勸你還是接受置裝費吧,順便把自己改頭換麵,品味不好跑出去會被人笑話。”

柳葭看了她一眼,還是沒理睬。人與人之間都有投緣或者特別不投緣,毫無疑問,她跟莫兮亞就是屬於特別不投緣的那一類,她是一見到她就討厭,她也不打算去糾正。

然而等到中午用餐時間,她端著餐盤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就見莫兮亞也出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柳葭都有點摸不準對方到底是怎樣的心理活動了,她如此討厭自己,那就不要在吃飯的時候還坐在能夠看到她的地方了,這不是平白影響食欲嗎?

她隻是這樣瞥了莫兮亞一眼,然後對方立刻又有了反應:“喂,你什麽意思,總是看我幹什麽?”莫兮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餐盤,又看了看柳葭的,因為員工食堂提供的是自助餐形式的午餐,都是自己手動拿取,而毫無疑問的,她的餐盤中的食物比柳葭的多多了,她立刻瞪了她一眼:“怎麽,我胃口好吃得多點也不行嗎?你這人怎麽這麽多事。”

柳葭簡直被她的胡攪蠻纏弄得有點哭笑不得了,匆匆把中飯解決了就離開餐廳。她走到辦公室外,就看見一個人閃身走進安全通道,那高挑的背影隱約有些眼熟。辦公室裏都是些機密的文件,如果被人拿走一部分,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柳葭想都不想,輕手輕腳地走到安全通道邊,把通道門打開:“你在幹什麽?”

那人轉過半邊臉,鼻梁挺直,睫毛細密,眼窩有些深,卻是容謝。他也吃了一驚,手指一鬆,手上那根煙就掉進垃圾桶裏。他頓時露出痛惜的表情:“這是我今天一整天的存貨,看來又要等明天了。”

柳葭站在原地,她簡直不能想象,容謝竟然鬼鬼祟祟躲在安全通道裏抽煙,而這一刻還被她撞破。她強忍住嘴角的抽搐:“我還以為是有人進辦公室拿了資料走。”

“警惕心強是優點,可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容謝歎氣道,“好不容易趁著中午休息一會兒,滿足一點小愛好,你就跑出來破壞。”

柳葭真弄不懂他為何要為一根煙而惋惜到這個地步,便道:“你抽什麽牌子?我剛好要出去散步,回來幫你帶。”

“煙的話,我那邊有。隻不過我給自己規定,一天隻能抽一根,現在掉了,今天的份額就沒有了。”

“為什麽?你煙癮又不重。”柳葭回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想起他們相處的哪個細節能夠證明他重煙癮。

容謝毫不顧惜自己身上的精工細作的筆挺西裝,直接靠在牆上:“我以前在監獄的時候,看別人抽,我也跟著學,為了節省,還把煙絲取出來用紙包著,出來之後我就戒煙了。這幾年都是每天一根的量。”

柳葭想象了一下堂堂容氏繼承人竟然為了節省而用紙卷煙,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來。她此時此刻的笑倒是真情實感流露,而不是那種職業化的、連嘴角上揚幅度都控製到最佳的微笑。她揚了揚手上的飯卡:“那你繼續悼念這被你扔進垃圾桶裏的煙吧。”

她剛轉身走出一步,隻覺眼前一花,直接被拉回來,容謝的鼻尖離她的隻有一公分的距離,這個距離實在太曖昧,她連忙往後退了兩三步,容謝卻沒有阻止她這個舉動——柳葭隻覺得後背撞到了牆體,便明白為何他沒有立刻逼近過來,他是等著她自己走到死角。

柳葭抬手指著牆上:“這裏有監控器!”

“那是防火險的報警器,”容謝握住她抬起的手腕,直接環在自己的肩上,“你不知道樓梯間一般都不裝電子監控的嗎?”

柳葭貼著牆,都快要胡言亂語了,偏偏他身上散發的男性費洛蒙又是如此魅惑,令人無法忽視:“我為什麽要知道——不對,你怎麽就知道沒有?說不定這幢大廈是有的。

“因為……我早就了解過這幢樓的安保係統。”他靠近她的耳邊,語氣還帶點失望,“我還以為你多少會被我打動了,結果反應還是這麽僵硬,這讓我很懷疑自己的魅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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