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紫月山莊門前……有資格的江然,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
因得八方投來目光,想看看這個近日來名聲鵲起的少年高手,怎麽忽然之間還染了風寒?
而之所以是門前,是因為院子裏實在擠不開了。
這一天,各路高手齊聚於此。
除了紫月山莊,獨孤家,林家,大寒幫,清風閣分舵等數家勢力龐大的之外。
還有一些江湖名宿。
這幫人大多形單影隻,身後沒有門派,卻於江湖之上,有著不小的名頭。
這麽一大群人擠在一起,烏泱泱的,一眼望去,全都是人頭。
小小的一個紫月山莊,拿什麽接待?
江然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好似也是頗為意外。
雖然天氣轉寒,但是沒道理忽然打噴嚏啊。
心中稍微琢磨了一下,隱隱明白了什麽。
不過卻也不在意,隻是抬頭看向場中。
此時此刻,孟修站在當場,闡述殘陽門的惡行。
先從秦家開始,又到了望水山莊的胡家,而胡家的人此時也在場,胡萬山以及胡南,都是早上就見過了江然。
此時聽著孟修講述,也跟著插嘴了幾句,算是佐證。
說完了胡家之後,又說起了花家。
花月容如今也在邊上。
隻是她看上去憔悴至極,被江然拉到了身邊坐下。
彼此距離近,江然美其名曰方便照顧。
花月容很是感動,甚至受寵若驚。
把江然看在眼裏,好似拔不出來了一般。
作為花家唯一幸存之人,花月容自然也是得好好說道說道的。
隻不過說這些話之前,江然跟她囑咐了幾句,因此她並沒有提到白夕朝和殘陽門的勾結,也沒有提到那封信。
先是進一步佐證了胡家發生的事情,其後又聲稱被江然送回家,見得家門慘案。
一番話娓娓道來,她又柔柔弱弱,一時之間,更是激起無數憤慨。
最後孟修方才說到了紫月山莊前幾日發生的事情。
這老頭披麻戴孝,說的口沫橫飛,激動之處臉色漲得通紅,難忍處更是老淚縱橫。
待等話落,場中聲討殘陽門的聲音,接連不斷。
孟修見此先是抱拳謝過在座同道的仁義。
其後方才說道:
“倘若我等眾誌成城,區區殘陽門自然不足為慮。
“然蛇無頭不走,群龍倘若無首,也當事倍功半。
“故此,若行此事,需得推舉一位武功蓋世的帶頭之人……
“老朽倚老賣老,率先推舉一位,讓諸位參詳一番。”
眾人聽到這裏,哪裏還不明白這意思。
當即紛紛開口讓他直說。
就聽孟修沉聲說道:
“老朽要推舉之人,便是落日坪上一人獨鬥兩大幫主,一刀斬落左道莊少莊主首級的……驚神刀江然,江大俠!!”
這本是題中之意。
今日場內在坐,已經有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獨孤家,林家這邊甚至都甘為犬馬。
不過在場之中也有不明所以的。
“驚神刀江然?聽說年紀輕輕……落日坪上闖出好大的名頭,可武功究竟如何,咱們都未曾親眼所見啊。”
“不怕盛名之下無虛士,隻怕見麵不如聞名。”
“花家那姑娘身邊坐著的英俊男子,便是江然了吧?怎麽看上去,好似有點……有點……”
這是說話不太直接的,還有直接的。
就聽得一個聲音吼道:
“什麽驚神刀神經刀?聽是聽說過,可是老子不服氣,年紀輕輕的,憑什麽在我頭上拉屎撒尿?
“孟管事說的話有道理,可是選這麽一個人,我不服!!”
孟修抬眸看向開聲之處:
“場中何人說話?”
“我!!”
一人答應了一聲,緊跟著飛身而起,一路踩著與會之人肩膀,便躍入了場中。
雙手一抱胳膊:
“搬山拿海定乾坤!”
“原來是方定海!”
“此人神力驚人,仗著一門【十二路虎鶴擒殺手】,一雙鐵手之下,不知道摔死了多少英雄人物。”
“這人倒是不好招惹……隻是名頭上似乎跟這驚神刀有些差距。”
“驚神刀必然會出麵迎戰,倘若此戰能勝,那他不就更在江然之上?”
孟修將這些聲音都聽在耳中,卻也不覺在意。
隻是一笑:
“原來是方大俠,既然不服老朽選出之人,卻不知道方大俠想要選哪位英雄?”
方定海哈哈大笑:
“老子天生桀驁不馴,除了自己之外,誰都不服。
“可若是讓我做這帶頭大哥,料想旁人也不服我。
“因此,我今日出來隻是想告訴你,你選這人我不服,至於讓我選,我沒人可選。”
“那你豈不是在這裏胡攪蠻纏?”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這方定海一眼:
“我們在這裏商議大事,你在這裏拖大家的後腿不說,還拿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我說,你該不會是殘陽門派過來臥底的吧?”
方定海一愣,萬萬沒想到江然竟然一句話就給他腦袋上扣了一個屎盆子。
一時之間勃然大怒:
“豈有此理,江然,你空有驚神刀之名,該不會是一個隻會躲在一旁,耍嘴皮子的小白臉吧?
“有本事你出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
話音落下,縱身而動,一步踏出,兩手便朝著江然抓了過來。
江然端坐不動,還有閑情逸致端起茶杯。
眼看著這一隻手就要抓住他的脖領子,就見一道人影忽然闖入當中,隨手一扒拉,就要將方定海這手給拍開。
方定海見此全不在意,反倒是反手一扣,就要扣住來人脈門。
結果那人一甩手,直接自他五指之間掙脫。
他的力道對於此人而言,好似全不在意一般。
緊跟著那人推出一掌,方定海下意識的伸手一攔,隻覺得一股極大的力道翻江倒海而來。
禁不住腳下蹬蹬蹬接連後退四五步,這才勉強站穩。
抬頭驚疑不定看向來人,結果這一看之下,又是一呆。
就見麵前站著的是一個一身翠綠衣衫,滿臉笑意,長得珠圓玉潤的一個小姑娘。
“你……”
方定海不認識田苗苗,卻覺得方才這力道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能用出來的,一時之間也不敢大意:
“你是什麽人?”
“哼!”
田苗苗冷哼了一聲,叉著腰說道:
“我是什麽人你都不知道,就敢對我家公子動手?
“告訴你,我是我家公子的通房丫鬟田苗苗!!”
田希文隻覺得眼前徹底黑了。
方才田苗苗跳出去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妙。
如今果然當著所有人的麵,說了通房丫鬟了……
這,這是要瘋啊。
回頭消息傳回家裏,父母知道了,還不得打斷自己的腿?
田苗苗可是被自己帶出來的,自己借著人家的天生神力,要和她一起闖**出一番名堂。
出門之前,父母也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得照顧好妹妹。
結果,名堂沒闖出來不說,妹妹還被照顧成了人家的通房丫鬟。
這事回頭都沒法說了……
田希文這邊頭痛的時候,場中眾人也紛紛發出了‘哦豁’的驚呼聲。
有人交頭接耳,有人目瞪口呆,也有人認出了田苗苗的身份,給唬了個瞠目結舌。
花月容更是一呆,看了看江然,泫然欲泣。
江然倒是老神在在,還不忘翻了個白眼。
方定海更是一臉迷茫:
“通房丫鬟?”
“正是!!”
田苗苗好生驕傲。
方定海更迷茫了,你都混成通房丫鬟了,你驕傲個錘子啊?
當即搖了搖頭:
“小丫頭一邊玩去,這件事情和你無關,江然,有本事你親自出麵,莫要躲在一個女子的背後。”
“你連一個女子都打不過,還在這裏冒充什麽大尾巴狼?”
田苗苗這輩子最恨別人拿男女說事。
因為她從小便不太精明,旁人就說,沒事,姑娘而已,將來總是要嫁人的,憨厚點,更討夫家喜歡。
後來大家發現她天生神力,旁人說,這可如何是好?她一個姑娘家,怎麽便有這般大的力氣?回頭到了嫁人的年紀,誰敢要啊?
她後來喜歡習武,喜歡用沉重兵器。
旁人又拿姑娘這兩個字出來說。
好像她用板斧,就是十惡不赦。
好像她天生力氣大沒問題,可她是個姑娘,然後再天生神力,那就是錯的。
這讓田苗苗本來不太多的心眼裏,全都是不服氣。
因此,今日方定海一句話說完之後,田苗苗整個就怒了,招呼了一聲:
“抬我的兵器來,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連個女人都打不夠的……什麽海。”
“搬山拿海。”
“你今天真就板一座山過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我要把你拍在土裏,挖都挖不出來!!”
田苗苗說到這裏,山沒搬來,倒是有幾個捕快打扮的年輕人,將她的兵器給扛了過來……
是真的扛了過來。
她這兩把板斧太大,玄鐵打造沉重至極,每一柄都兩百多斤。
一個人拿著費勁,兩個人扛著輕鬆。
四個捕快,兩個人抗一柄,直接來到了田苗苗的跟前。
方定海都看傻了眼,這都什麽造型?
不等明白過來,田苗苗就已經將這兩柄板斧拿在掌中,稍微掂量了一下之後,便縱身而去:
“看招!!”
呼嘯之間,好似一道旋風。
方定海聽得聲音不對,知道這絕非樣子貨。
當即連忙縱身閃避,卻仍舊被這勁風掃了一個跟頭,剛剛站穩身形,抬頭一瞅,田苗苗已經飛身而起,兩把板斧從天而降,狠狠砸了下來。
方定海更不敢接了,想要展開身法都來不及。
隻能順勢來了一個懶驢打滾,狼狽至極的躲在原本所在之處。
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好似整個紫悅山都顫動了一下。
地麵更是被鑿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這讓方定海的這顆心,咕咚咕咚往下沉啊。
這是什麽怪力?自己這是遇到了一個什麽風子?
而此時的田苗苗隨手拎著兩把沉重至極的板斧,就跟拿著兩根草杆一樣,一斜便斬。
“我認輸!!!!”
就在這兩把板斧要將方定海斬成兩個半人的時候,方定海洪亮至極的聲音響了起來。
田苗苗的板斧停在了方定海身軀一側,距離皮肉不足三寸。
穩穩定住,沒有絲毫動搖。
然而勁風卻不受控製,在方定海身側切出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方定海悶哼一聲,沒敢動彈。
生怕任何一下不對勁,都引起這瘋子的誤會,以為自己認輸是借口,再給自己兩板斧,那就真的嗚呼哀哉了。
“認輸?”
田苗苗用狐疑的眼神看了方定海一眼。
“認輸!!!”
方定海幹脆利落,他本就不是講究什麽名頭的人。
生死當前更是幹脆利落:
“女俠武功蓋世,在下不是對手,還請手下留情,饒我一命!!”
他聲音響亮,是擔心含糊不清,田苗苗聽不清。
萬一她以為自己出言諷刺,那不還是死路一條?
田苗苗撇了撇嘴:
“求饒的時候,倒是挺幹脆的……行了,我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
“你既然認輸了,那就算了。
“懶得跟你一般見識……不過,我告訴你一句,我家公子的武功可遠在我之上。
“我當他的通房丫鬟,就是為了讓他教我武功。”
“……”
方定海看向江然的眼神,肅然起敬。
不是因為田苗苗說他武功高。
而是因為,這樣的一個女人都敢收了當通房丫鬟……這江然,是條漢子!值得敬佩!
江然倒是沒看出來方定海心中所想。
隻是覺得這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好像很不禮貌的樣子……
但是作為勝利者,到底還是得留下一些餘地。
當即輕聲說道:
“苗苗回來。”
“好。”
田苗苗站起身來,兩柄板斧一柄拖在手裏,一柄扛在肩頭,大搖大擺走的全無女子模樣,轉眼來到了江然的身後怒視八方。
不少人甚至不敢跟田苗苗四目相對,紛紛低下頭來。
方定海死中得活,擦了一把腦門上的冷汗,鑽進人群之中,眨眼跑的沒了影子。
今天丟人丟大了……哪怕他不在乎什麽名頭,也有點受不了這千夫所指。
自然是的溜之大吉。
“好本事,當真是好本事。”
一人緩緩開口,卻是在座的一位老者。
其人算是一位江湖名宿。
江湖人稱其為‘定星劍’文如山。
此時他輕笑一聲說道:
“沒想到隻是一個丫鬟,便有這樣的本事,江少俠的武功當無需再做懷疑……
“不過,茲事體大,終究是得拿出點像樣的本事,才能於此之間服眾。
“老夫不才,願……”
話因至此,就聽獨孤雄咳嗽了一聲。
文如山一愣,抬頭看向了獨孤雄。
就見獨孤雄笑著說道:
“你也是捺不住寂寞了,想要跟江大俠對上兩手?
“不過說起來,你我之間好似也是有許多年未曾交過手了。
“今日倒是無需江大俠出手,免得沒輕沒重拆了你這把老骨頭……老夫陪你玩玩如何?”
“……”
文如山呆了呆,一時之間忘了開口說話。
往前數十年,他絕不是獨孤雄的對手。
這一點他知道……可如今勝負幾何卻是難說。
問題是,獨孤雄和他之間素來是有著不錯的交情的。
今天其人一反常態,忽然在這個當口攔下自己……恐非惡意。
他抬頭看了看獨孤雄,又看了看江然。
心頭隱隱有所明悟,輕笑一聲:
“原來如此……既然有獨孤前輩這話,那我就不在賣弄了。
“文如山願意以江大俠為首,率領群雄,同討殘陽門!!”
餘下幾位彼此對視一眼,獨孤雄的話,已經表明了態度。
卻不知道,餘下幾家又如何?
結果就聽到林晚意笑道:
“文前輩目光如炬,晚輩自然也是信得過的,既如此,晚輩以及林家,也願意以江大俠為首!”
這話順水推舟,表麵是一層意思,暗地裏又是一層意思。
眾人都是經年的老狐狸,哪有聽不懂的。
都知道,林家和獨孤家這是早就已經商量好了。
再看清風閣的商千虎,商千虎也當即表示讚同。
三大勢力同時推舉一人,再加上,這人還是紫月山莊孟修第一個提出來的。
這代表了什麽,所有人都明白了。
唯有一個大寒幫的韓明軒還沒有表明態度,但是這也相去不遠了。
而且,他一個人的意見,已經左右不了大局。
果不其然,韓明軒沉默半晌,便同意了。
事已至此,便是該江然站出來表示一下。
江然也已經做好了準備,輕笑一聲,正要站起身來,就聽得一個聲音傳來:
“我不同意!”
眾人聽這聲音是個女子,抬頭去看,就見一直未曾現身的孟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紫月山莊大門頂上。
她盤膝而坐,一張古琴橫在雙腿之上。
輕聲開口說道:
“諸位的打算,太過凶險,奴家可不能答應。”
“恩?”
孟修呆了呆:
“夫人……您何出此言?江大俠武功蓋世,由她率領咱們,自然是如虎添翼,怎麽會……怎麽會凶險呢?”
“對你們是不凶險,但是對殘陽門,卻凶險至極。”
孟夫人輕笑一聲:
“我總不能叫諸位,將我多年心血,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