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江然輕聲說道:

“我這人膽子小,經不住嚇。

“你說要殺了我,我就隻能想辦法,讓你殺不了。

“比如廢了你的武功,斷了你的琵琶骨,斬了你的手筋腳筋。

“你覺得哪一樣更適合你?

“還是說,應該諸般手段一起用上?”

水三娘被他扼住咽喉,臉色漲的通紅,聞聽此言眸中戾氣頓時散去不少,映出了眼底深處的恐懼。

江然見此一笑:

“走吧,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環境。”

換個環境就是要回到客棧。

江然回來的時候,院子裏靜悄悄的。

他手裏提著個人,也沒有從正門進來,而是繞到了屋後,正要開窗便是一愣。

房間裏有人……

而且還不是一個。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這才推開了窗戶,帶著水三娘進了屋。

屋子裏的兩個人倒是沒有察覺到他。

聽到開窗的聲音,這才愕然回頭。

正是葉驚雪和唐畫意。

“大半夜的不睡覺,組團埋伏我呢?”

江然隨手將水三娘扔到了一邊,目光在唐畫意的身上一掃而過,落到了葉驚雪的身上。

唐畫意身為魔教小妖女,手段自然非凡。

江然方才距離遠了甚至未曾察覺到她,一直到來到窗外,這才發現她的呼吸和心跳。

可同樣的,江然也未曾察覺到葉驚雪。

這就讓他有些疑惑了……

葉驚霜和葉驚雪並稱葉氏雙姝。

既是因為她們是姐妹倆,同樣也是因為她們武功相當。

可如果是葉驚霜的話,絕難瞞住江然的耳目。

這葉驚雪的武功,似乎遠在葉驚霜之上。

如此一來倒是叫江然心頭難免生出些許疑惑。

“等你去抓天上闕的尊主啊。

“結果沒等到,你怎麽把她給抓回來了?”

唐畫意看了那水三娘一眼:

“這個可是你的老相識了吧,就沒好好敘敘舊?”

“小敘一番,倒也未曾盡興。”

江然來到桌前坐下。

葉驚雪順手給他倒了杯茶。

“多謝。”

江然謝過之後,拿到跟前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這才說道:

“他們是通過信鷹聯絡,交換消息。

“我能跟蹤她,總不能跟著天上的信鷹飛過去吧……

“隻能把她抓回來,看看能不能撬開她的嘴巴。”

“我來?”

唐畫意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則看了看葉驚雪,笑著說道:

“算了吧,還是用閻王怒吧。”

“好吧……”

唐畫意感覺有點無聊。

江然則手腳麻利的取出了閻王怒,來到了水三娘的跟前。

這女人其實長得很好看,如今被江然點了穴道,軟弱無力的靠在那裏,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尋常男子看上一眼,說不得心頭就得發軟。

好在江然不是尋常男子。

他完全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方才三娘跟我說,無論如何都要殺了我。

“我這人雖然不能算是一言九鼎,但是說出來的話,多半都是算數的。

“因此,我當時說會讓你殺不了我,不是騙你的。

“說要斷你的四肢筋脈,也不是信口開河。

“不過反正都要審你,便讓你提前感受一下吧。”

他拿出了閻王怒,放在了水三娘的跟前。

水三娘冷笑一聲:

“你以為,我會怕你嗎?落入你的手裏,我就沒想著能夠全身而退!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出來就是了。”

“……別著急,我跟你解釋解釋這東西是怎麽回事。”

江然也不因為她的態度而惱怒,就慢慢悠悠的給她一點點講解閻王怒的使用方法以及功效……

態度好的就跟一個全智能說明書一樣。

水三娘則越聽臉色越黑,聽到最後已經下意識的縮起了脖子。

奈何如今受製於人,半點身不由己,江然說完之後,就拽過了她的手,動作還很輕柔,一點都不暴躁。

可這份溫柔更讓水三娘心生恐懼。

且不說她,就算是一旁的葉驚雪,也是禁不住連連皺眉。

常有言道兔死狐悲,哪怕這水三娘跟他們立場不同,如今也是有點不忍心。

但是她知道江然是想要逼迫情報的,自然不可能真的溫柔行事,她不忍心也不會阻止,就隻好轉過頭去,不看就是。

唐畫意則不僅無所謂,還在一邊給江然出謀劃策。

“往左邊抹點,沒抹勻乎,再來點,你喂貓呢?”

“……那也不是喂狗啊!”

江然大翻白眼:

“這東西雖然不難配製,但也頗為麻煩……能省則省,功效夠了就行,用那麽多幹什麽?”

一邊說,江然還一邊瞪了她一眼,提醒她要注意人設。

總感覺唐畫意的馬甲都快要掉了。

唐畫意則看看了看葉驚雪的後腦勺,開始後悔掛著厲天心的人設了。

一個高冷刀客的人設,在和葉驚雪爭寵這方麵,實在是太吃虧了。

水三娘看他們在自己麵前眉來眼去,嘀嘀咕咕的,整個人都氣的快抽過去了。

一則是生氣,一則是惱怒。

隻覺得這兩個人,半點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裏。

哪怕你們是殺一隻雞,也總得盯著點吧?

這是將自己當成了刀俎之上的魚肉了啊!

禁不住喊了一句:

“你們夠了啊!!”

“哦哦哦。”

江然連連點頭:“我這就開始。”

“……”

水三娘呆了呆,自己剛才到底為什麽要喊?

這個時候,又該如何做出回應?

你開始吧?

你住手?

就在水三娘腦子裏胡思亂想,沒個應對的當口,眼前已經泛起了一抹金光。

緊跟著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烈痛楚,刹那間撞進了心頭。

水三娘在這一瞬間,眼珠子血紅一片,甚至連慘叫都發不出來,隻能從嗓子裏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怪音。

在水三娘看來,這份痛苦持續了許久。

足足一輩子那麽長的時間。

剛剛緩和下來之後,就聽唐畫意冷聲問道:

“說不說!?”

水三娘疼的腦門冒汗,連連點頭,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來。

唐畫意一愣,看了江然一眼:

“你這閻王怒效果不行了?”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沒問?”

唐畫意頓時臊了個大紅臉。

狠狠地白了江然一眼之後,轉過身去跟葉驚雪排排坐,不想在江然背後為虎作倀了。

江然輕笑一聲,對那水三娘說道:

“常恒真名叫什麽?真正的常恒在什麽地方?”

“……”

水三娘看了一眼手上的刀口,心有餘悸的開聲說道:

“他叫付餘聲……天上闕雷部的一位統領。

“真正的常恒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死了。

“付餘聲的主要職責,便是監管此地礦場,鍛造兵器……運送到……運送到……”

江然皺了皺眉頭,隻是個統領?

看水三娘遲遲說不口,就問了一句:“運送到哪裏?”

“運送到青國鎮陽關。”

水三娘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你說什麽?”

葉驚雪猛然站起身來:

“青國鎮陽關?我金蟬王朝鍛造的兵器,為何要送到青國?天上闕,難道是青國的人?”

“我不知道……”

將這隱秘說出之後,水三娘似乎也認了命:

“天上闕神秘至極,縱然是身在其中,也仍舊看不清楚整個組織。

“更有甚者,就算是五門三部的首領都從未見過尊主。

“隻知道,尊主武功蓋世有獨步天下之能……”

“哼。”

唐畫意冷笑一聲。

江然見此看了她一眼,猜測這臭丫頭,多半是知道一些這位尊主的底細。

不過這件事情,就算是想要問,也得等回頭無人的時候再問。

她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冷笑出來,多半也不會隱瞞自己。

因此他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天上闕和青國之間的關係姑且不必計較。

“他們往這鎮陽關送兵器……難道真的是想要挑起兩國之爭?”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水三娘低聲說道:

“我隻知道,臘月初八會有一場大役。此事……直接會關係到錦陽府之事的成敗。”

“天上闕當真想要謀取錦陽府?”

唐畫意眉頭微微挑起。

葉驚雪聽了這話之後,更是瞪大了雙眼:

“天上闕當真如此膽大包天?”

“所以,你是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來了?”

唐畫意有些奇怪的看了葉驚雪一眼。

葉驚雪眉頭緊鎖:

“臨行之前,恩師隻是告訴我,想要真正給我紅楓山莊報仇,就要來錦陽府。

“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具體情況都沒弄清楚你就敢來?”

唐畫意詫異。

“有何不敢……”

葉驚雪微微低頭,好像是在回答唐畫意,又好像是自言自語:“事到如今,這天底下又有什麽事情,是值得我害怕的了?”

江然看她一眼,並未多問。

而是繼續問那水三娘:

“既然臘月初八一役事關重大,你們就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做了嗎?”

“……有。”

水三娘看了江然一眼:

“旁人我不清楚,但是我須得在臘月初八的時候,前往柳院聽候差遣。

“屆時會有闕鷹送來命令……”

“你在何處接命令?”

但凡通過飛禽一類傳遞消息,往往都會有一個固定的接收場所。

水三娘下意識的不想說,然而看了江然一眼之後,還是輕聲開口:

“就在你抓我之處,往東再行三裏,那裏有一處茅屋,是我的居所。

“也是天上闕設置於此的一處聯絡點。”

“可有旁人?”

“沒有。”

“原來你是加入了天上闕的藍門。”

江然略微思量了一番之後,對唐畫意說道:

“這件事情,咱們兩個去一趟吧。”

其實江然原本想的是將計就計。

付餘聲自作聰明,以為自己會上當,那自己就順了他的心意,看看他打算如何取信自己。

可如今……江然倒是有點失望了。

一個小小的統領,就算是拿來用了一波,感覺意義也不會太大。

充其量,也就是用來逗悶子的。

唐畫意當即點頭:

“好。”

“我也一起去。”

葉驚雪立刻站了起來。

江然看了她一眼,正要開口,卻忽然眉頭微微蹙起,抬手一指頭將水三娘點倒。

緊跟著身形一晃,就已經來到了院子裏:

“什麽人?”

他話音落下,就聽得破風之聲刹那遠去。

江然一愣,來了就跑?

他聽到這人到來並非是剛才,隻是耳聰目明這種事情,並非全都是好事。

這江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為了自己的目標奔忙。

有些人大半夜的縱高走低,跟江然全無關係,自然不去理會。

否則的話,南城邊上跑過去一個人,他在東城邊上聽到了,難道還得跑過去問問人家是幹啥的不成?

不過這個人跑著跑著,就來到他們院子裏,江然就不能不管了。

如今他想走,江然哪裏能讓?

當即身形一展,好似流光一點,便已經追到了那人身後。

五指一張:

“留下!”

來人大吃一驚:

“好快!”

猛然回頭,探手便是一掌。

此人一身黑衣蒙麵,這一掌打出,頓時就有慘慘陰風夾雜而至。

兩掌相接,江然隻覺得對方內力,其寒詭譎,更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玄妙在其中,想要直指本心。

可不知為何,這感覺刹那消失。

也不知道是觸動了體內的造化正心經,還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而光從表象來看,這人的武功倒是有點像柯北生描述的那個人。

然而那個人……不是付餘聲嗎?

此人又是哪個?

隨著江然內力一動,隻聽得彭的一聲響。

江然身形不動,對麵那人卻是發出悶哼,身形不由自主的接連後退七步。

七步之後,餘力不竭竟然又退了七步。

抬起手臂,已經是不由自主的顫抖不休,禁不住駭然開口:

“好深厚的內力!”

江然也很驚訝:

“閣下的內力,也屬不凡。

“在下出江湖至今,少見你這樣的高手,當不是無名之輩。

“說出名字,讓我看看執劍司你可曾榜上有名!?”

他這一掌雖然是情急抓人,卻也並未真個用盡全力。

可縱然如此,也打出了四成力道。

這人能夠接掌而不死,一身內力足以自傲了。

卻不知道,聽到江然這話,對麵這人險些沒給氣死……

他是什麽身份?

眼前這人又是什麽身份?

今日當真是見了鬼了,親自做這有失身份的事情,暗中窺探人家,結果沒成想,剛來就被人發現。

這也就算了,還被人家追上打了一掌。

這也無妨……偏偏他還沒打過。

現如今這人還語出奚落,嘲諷自己。

當真可惡至極!

就見這黑衣人連連點頭:

“好好好……當真是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數十年。

“老子退出江湖多年,不想這江湖上還有你這等英雄才俊!

“既如此,且吃老夫一刀!”

“刀?”

江然看他兩手空空,哪裏來的刀?

就見此人一步上前,兩手虛握,身形接連三轉,也是接連三變。

三次移形換位之後,倏然一斬!

江然的眼睛頓時一亮。

這一斬在他看來,好似是取天上一片夜,裹挾繁星點點,倏然雨落,讓人幾乎擋無可擋!

蓬勃的內力,以及無窮盡的鋒芒一瞬間叫周遭的夜幕,都黯淡了幾分。

江然見獵心喜,這刀法他是聞所未聞,當即單手按刀,就要全力以赴。

就聽得一個聲音喊道:

“手下留情!”

那黑衣人聞聽此言冷笑一聲:

“晚了!!”

“沒說你!”

喊手下留情那人當即回了一句。

不等那人錯愕,眸光之中隻閃過了一抹刀痕。

刀出鞘的時候是無聲的。

刀痕切割夜色,同樣也是無聲無息。

黑衣人掌中那‘一片夜’就在這無聲無息之中,被一分為二。

這一幕讓其悚然而驚。

手掌一抖,隻聽得嘩啦一聲,罡風崩散,江然的刀芒則瞬間壓在了此人的胸腹之間。

推動其人身形,不住後退足足七八丈遠。

待等那刀芒消散,場中幾個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黑衣人看著江然,眼神裏全都是不可思議,嘴角則全都是鮮血,身上出現了一抹觸目驚心的裂痕,然而在這裂痕之中,還有一件被斬破了一半的寶衣。

若無此衣相護,他已經被這一刀一分為二。

江然卻沒看他,而是看向了剛才喊了手下留情四個字的唐畫意。

若不是她那一喊,讓江然十分力收了一大半,此人照樣有死無生。

唐畫意則看了看這兩個人,忽然抖出了一件東西對著那人一晃,繼而說道:

“你跟我來。”

然後又對江然說道:

“我們換個地方。”

江然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眼神大變的黑衣人。

頓時有種恍然的感覺。

回頭看了一眼:

“葉驚雪呢?”

“沒讓她來,守著水三娘呢,快走,再不走董青城他們就出來了。”

江然方才那一聲動靜不小,董青城他們自然會聽到,從而出來查看。

唐畫意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江然就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而那不知來曆的黑衣人,竟然也悄悄地跟著,隻是眼神裏仍舊帶有不可思議之色。

時而看看江然,又看看唐畫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三個人也未曾走出多遠,尋了一個荒僻之處,可以避人耳目,唐畫意就站定了身形。

黑衣人此時上前一步,單膝跪地:

“魔尊座下,問心齋第三座次王昭,參見聖女!”

江然見此眉頭一挑,正要開口,卻忽然見到這王昭滿臉激動的跪在了自己的麵前,狠狠地磕了一個頭:

“王昭拜見少尊!!!”

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