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加大的壓力再次讓方靜禾累到去醫院保胎。

從住院部交完錢，徐俊傑回到病房一聲不吭。

身心被折磨的方靜禾，麵對徐俊傑一張冷臉更加委屈。

翻過被子不想去看他。

「別動！」

手腕被攥住，徐俊傑放回原處，看了下滴管，「不想再挨一針就別動。」

沒有一點感情的關心，酸澀到差點沒繃住掉下淚。

本來還存著的那點心虛**然無存，躲在被子裏甕聲甕氣，「管你什麽事。」

小孩子脾氣，倒讓徐俊傑無話可說。

他也懶得說，這會氣得要命，索性轉過身不去理她。

這件事還要從早上說起來，熬到半夜學習的方靜禾，鬧鍾叫了好幾遍才睜開眼，渾渾噩噩起身，踩在地上跟踩在棉花上一樣，差點沒磕跟頭。

上次感冒之後體質就下降不少，懷孕放大身上每一處感官，不止妊娠反應沒減輕，這多時間反而更厲害，不吃飯餓得吐酸水，吃上飯就難受的不消化，最後全都吐進垃圾桶，這樣反複循環，特別折磨人。

加上睡不好覺，辦公室同事看見她都跟見了鬼一樣恐怖。

鏡子裏照出自己現在模樣，方靜禾感歎，真不怪同事害怕，這要是半夜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八成也會嚇一跳。

皮膚蠟黃，唇白如紙，眼眶下大大青紫，原來肉鼓鼓的腮磨成尖，再一稱體重，別人懷孕都胖好幾斤，她直接瘦了快十斤，大風一刮，人都站不住。

這兩天又來考核，校長專門開會說了這件事，並且為了防止再有家長因為作業多告狀，整個一年級、二年級放學後時間不允許再有作業。

倒是便宜了老師，可以有時間專心弄考核，不過也有一小部分家長溝通，強調再恢複作業，不然孩子在家裏什麽都不學。

每次看到這種信息，方靜禾都哭笑不得，布置作業家長不接受對孩子管轄，不布置作業家長還不滿意，真不知道該怎麽好了。

「媽媽，你快點，我快憋不住了！」

磨砂的門外隱約能看到徐澤語在外麵憋著跳舞，方靜禾回過神，站起來去衝水，突然頓住，馬桶裏鮮紅的血滴刺紅雙眼，耳邊好像聽到有誰在哭泣，悲鳴傷心，頭頂上的天花板天旋地轉，一整個困在裏麵拔不出來。

聲音抖如篩子，「徐…徐俊傑…你、你快來！」

再接下來怎麽到的醫院，她已經沒印象了，做檢查看醫生，住院打針這一套流程下來，躺到病**才隱隱反應過來什麽。

先兆流產…

方靜禾此刻冷靜下來，醫生的診斷她並不意外。

這個孩子本身出現就是一個意外。

這段時間忙碌，熬夜，加班，生氣，營養不良…都是造成這個原因的凶手。

而最大的凶手是她。

甚至說，方靜禾不得不承認，她心底藏著罪惡的想法，這個想法每每出現又被她快速否定，兩種想法撞擊，撕扯著她最後那點道德底線。

「徐俊傑…」

「這孩子不要了吧。」

平平淡淡一聲雷，方靜禾懷疑自己聽錯了，啞著嗓子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徐俊傑，「我說，既然這孩子你不想要，那就不要了，省得三天兩頭折騰進醫院，耽誤你學習進度。」

當頭一棒喝，方靜禾臉色煞白，隻覺得渾身冷得發抖，手上突然刺疼，稍稍恢複理智，

「徐俊傑，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想要了？！」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嗎。」徐俊傑平視她，「不想要可以直接說，這麽折騰有意思嗎。」

全身血液凝固，「什麽叫我折騰？！徐俊傑，你把話說清楚，我折騰什麽了！」

「你這還不折騰！我讓你休息，你偏要熬夜，醫生怎麽說的，長期熬夜休息不好，你弄成這樣賴誰！方靜禾，我什麽事都依著你，這個孩子無論出現還是意外，你有跟我說一聲嗎！我是個擺設嗎！你想看就說兩句，不想看就踢到一邊，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一瞬間爆發，長久下來的壓抑。

手背刺疼加劇，鼓起一個小包，徐俊傑注意到，關掉滴管，出去找護士。

這個動作在方靜禾眼裏變成徐俊傑抬腿走人，扔下自己不管。

積壓在心裏的難受湧上心頭，生怕有人看笑話，蒙住被子躲在裏麵。

門再次推開，方靜禾聽見推車的聲音，護士拔掉鼓起的針頭，酥麻脹疼沿著胳膊散開，她疼得冒冷汗，咬著嘴硬挨住。

另一隻手很快打上第二針，這次護士放好後，她一動不敢動，直到一個溫熱的東西放在手心，緩解了滴進血管裏冰涼的刺激。

腳步聲消失，周圍一切聲音消失，被子掀起一條縫，方靜禾觀察許久，都什麽身影都沒看到。

失落無限放大，慢慢探出頭，注意到手底下放著一個熱水袋，而病房裏空無一人。

方靜禾心涼了。

去學校請過假，徐俊傑跟著別的班上完最後一節課，接著徐澤語回家。

路上安靜詭異。

倒不是徐澤語不說，他一張口就看見徐俊傑難看的臉色，什麽話都憋了回去。

去菜市場買完菜，回到家裏趕緊躲進臥室裏。

拿出本子專心寫作業。

即使學校不布置，但方靜禾在家裏給他留了不少作業。

他不敢偷懶，一偷懶隻會加得更多。

「徐澤語。」徐俊傑在外麵喊了聲，「飯給你桌子上，自己出來吃。」

徐澤語出去，看見徐俊傑拿著飯盒準備出門，「爸爸，你去哪？」

「給你媽送飯，吃過後自己去上學。」

門關上時發出不小動靜。

徐俊傑此時心情一定非常差。

人一走，徐澤語洗手去吃飯，僅一眼，他更加確定，徐俊傑心情不是一般差。

燒糊的蔥絲在菜上飄著黑點點，菜花水加多了，吃起來特別黏，最主要的，好鹹啊！

這是徐澤語這麽大以來吃過最難吃的一頓。

還是出自他那個堪稱廚神的爸爸手裏。

徐澤語欲哭無淚，又沒有別的東西可吃，硬著頭皮將一桌子菜咽下去。

他現在就一個想法，趕緊讓徐俊傑心情好起來吧。

殊不知，他的這個想法異想天開，這個狀態要持續好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