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我這般一提醒,趙延卿似才如夢初醒。

早飯也顧不得吃,立刻命李嬤嬤引他前去看平兒。

平兒和奶娘所住的天字號房,其實就在我和趙延卿那間房對麵。

我和趙延卿進門時,奶娘王氏正惶恐不安的坐在床畔,一遍遍的往外看。

大抵是想看李嬤嬤有沒有將大夫尋來。

見我和趙延卿進屋,瞬時麵色灰白。

忙不迭迎上來,有些顫顫巍巍的向趙延卿行禮,又向我行禮。

隨即紅著眼道,“爺,夫人,這平兒少爺也不知怎的了,昨兒夜裏還好好兒的,今兒早上穿衣裳的時候也是活蹦亂跳的,可就在方才,也不知是為何,這突然就喘不過氣兒來,這臉上身上更是起了好些紅疹。”

說著,王氏又走到了床前,頗是心疼的一遍遍輕撫著平兒的胸口。

而那**的幼童,則是緊閉著雙眼,原本白白嫩嫩的小圓臉已被暗紅腫脹的疹子布滿,那小小的身體更是不斷起伏,似乎是想哭,卻又喘不過氣兒來。

那等模樣瞧著,似馬上要就背過氣兒。

李嬤嬤是操持慣了的,自是鎮定許多,便是想著先請了大夫,再稟報趙延卿,一切按著秩序來。

比起李嬤嬤,王氏就顯得恐慌多了。

李嬤嬤神色雖惶恐,但到底表現還算鎮定。

而王氏,在對上趙延卿陰冷的眼神時,手指都在顫動,嚇得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趙延卿則是麵色愈發陰沉,冷冷看了那王氏一眼,似有發火的跡象,但最終許是見平兒情況實在緊急,便沒再多責怪王氏什麽,隻冷聲問李嬤嬤道,“李嬤嬤,大夫何時能過來?”

“爺,老奴一早的就讓店裏頭夥計帶著咱們的人去請了,說是最近的醫館也要半個時辰,咱們的人騎了馬去的,估摸的得來回得有個一炷香的工夫。”

“一炷香?”

“這如何來得及?”

李嬤嬤誠惶誠恐的,話音未落,趙延卿又再度將她打斷。

眼神裏的冷意比方才更是深了幾分,沉聲道,“李嬤嬤,你也在王府裏待了那麽些年,怎就這樣糊塗?”

“立刻備馬……”

話畢,他立即便是要將**的幼童抱起。

那般慌張焦灼,失了分寸的神態,是我過去從未見過的。

看得出,趙延卿是真的很疼愛,也很在意平兒這個孩子。

隻是,他到底是個並不細心的男人,至少在帶孩子這方麵不算細心。

李嬤嬤和王奶娘沒有第一時間稟告他,確實是有錯,但如今這等天氣,雖有些溫度,卻依舊春寒未去,外頭多多少有些風,平兒這滿臉的紅疹,說不得是沾染上了風疹。

風疹一旦遇了風,隻會變得更嚴重……

李嬤嬤想來也是有些懷疑,這才沒立刻讓人帶著平兒去醫館的。

但此時,趙延卿似乎並不這樣想,他瞧著李嬤嬤的眼神都流露出幾分淩厲。

那神色,似乎是認為李嬤嬤是因著平兒並非他的骨血便刻意薄待。

見他這副神態,李嬤嬤既是忐忑,卻也有些受傷。

但是眼見著趙延卿抱著孩子就要出門,還是上前將他攔住了。

見李嬤嬤攔著自己,趙延卿更為不悅了,他眸色一沉,陰沉沉道,“李嬤嬤,你這是做什麽?”

“爺,小公子怕不是得了風疹,且還是……還是等大夫來了再說吧。”

晨曦的冷光下,李嬤嬤原本紅潤的臉有些蒼白,支支吾吾的應了一句。

一旁的王氏此時也走了上來,顫顫巍巍的附和道,“是啊爺,這風疹是見不得風的,若不是如此,奴婢們也不能在此幹等著啊……”

她抬眸看了趙延卿一眼,說話時,嘴唇都有些顫抖。

而趙延卿,原本急匆匆的要出門,聽完李嬤嬤和王氏的話,瞬時就怔住了。

他抱著孩子站在門口,一時有些進退兩難。

這不出門怕耽擱了,出門又怕見了風……

一時間,他顯得有些無措,抱著那孩子的手微微顫動著,眼圈也不知何時泛起了紅血絲。

我站在屋內,循著滿屋飄香的茉莉花茶味兒,心情難以言喻的複雜。

趙延卿,是那樣害怕失去這個孩子,害怕到方寸大亂,在沒有往昔半分喜怒不形於色。

這一刻,我不自覺的又想起了我的明兒。

我的明兒當日被他下毒,如今也不知身體好不好,有沒有生病……

我的明兒也不知有沒有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有沒有像我一般,喝不得那茉莉花茶,便是茉莉花做成的糕點也用不得……

茉莉花……

等等……

難不成……

淡淡的茉莉花茶香撲入鼻腔,看著趙延卿懷中那個孩子,他麵頰間成片的紅疹,他幾乎窒息的模樣。

還有,那一副,奶娘和李嬤嬤都曾說是與我相似的輪廓……

我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極荒唐的念頭……

“奶娘,平兒少爺今兒早上可有吃過什麽?”

“譬如,茶水之類的東西?”

屋內氣氛陷入僵持之際,我鬼使神差的開了口。

聞言,李嬤嬤和王氏齊齊回過頭。

王氏微蹙了下眉,仔細思量了一會兒,似努力的想要回憶起什麽。

但最終,卻是搖搖頭,哽咽的道,“回夫人,這小少爺剛起來沒一會兒就犯了病,先前……先前也沒有吃過什麽。”

“你確定?”

我質疑的問了一句,想了想,索性直接提醒她,指著木桌上那壺仍冒著霧氣的茉莉花茶,肅聲又問她道,“奶娘,喝水也算吃東西的,平兒可有喝過這壺茉莉花茶?”

“茉莉花茶?對啊!夫人您這麽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來了。”

“今兒早上平兒少爺剛醒來的時候,說是口渴得很,奴婢就……就給他喝了一杯茶水……”

“難不成……”

王氏臉色慘白的望著我,一瞬間,神情更為慌張了。

忙擺擺手道,“夫人,奴……奴不是有意的,奴不知道小少爺他……”

嗬,她不知道?

倘若不是今兒鬧了一出,連我都不知道。

更可笑的是,趙延卿顯然也是不清楚的。

我的話一出口,他亦是愣住了。

抱著那孩子好一會兒,才重新將人放回**。

隨即,眼神有些閃躲的看向我,低聲問道,“阿真,你……你有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