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自是有法子的。
畢竟從小到大,我沒少在這上麵吃苦頭。
我生來碰不得茉莉花,可到底也是個姑娘家,自然也喜歡那些花花草草,即使我爹百般謹慎,總也還是有磕磕碰碰的時候。
故而,也長了教訓。
冷漠的剜了趙延卿一眼,我抬眸看向李嬤嬤,溫聲道,“無礙的李嬤嬤,不是什麽大事,他吃得應當不算多,你去管店家要些皂角即刻煮了水送過來,記得不要煮得太濃,沾些味道即可,也就一會兒的工夫。”
“等平兒喝下那皂角水,將胃裏的茉莉花茶都吐出來,也就能緩過來了。”
“啊,就……就這樣簡單?”
李嬤嬤睜大了眼睛,頗有些不相信的意味,但看了眼**的平兒,還是轉身踏出房門。
她一走,房內就隻餘下我和趙延卿,以及王氏三人。
王氏犯了錯,眼下整個人驚懼不已。
宛如鵪鶉似的縮在一旁,眼睛時不時看看平兒,確認他依舊在呼吸之後,又偷偷看向趙延卿。
至於趙延卿,他神情依舊陰鬱,但儼然已沒了方才責怪旁人的氣勢,隻垂著頭,不斷的在門口踱步。
不再說話,也不敢與我對視。
大約過去半炷香不到的工夫,李嬤嬤端著一碗皂角水進了門。
見狀,趙延卿立即將平兒抱起來。
小半碗皂角水下肚,三四歲的孩童瞬時間嘔吐不止。
李嬤嬤又將痰盂遞到了跟前……
平兒吐了一盞茶時間左右,情況終於慢慢好轉。
身上的疹子雖然沒能全然褪去,卻到底不再窒息。
隨著呼吸平緩,他也逐漸精神了許多。
見我和趙延卿都坐在床畔,眼神不覺的亮了亮,顯得有些驚喜。
遂,又拉住了我的手,脆生生的,有些虛弱笑著喚我道,“娘親,你今日怎麽到我房裏來了?你是聽聞我生病了,特地來看我的麽?”
那孩子的眸色亮晶晶的……
眉眼裏皆是歡喜……
看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我心情複雜極了……
心裏頭也冒出了更多的疑問……
我抬起手,輕輕撫了撫他柔軟的發絲,努力扯著一抹笑容,溫柔回應他,“是,娘親是曉得你生病了,特地來看你的,你可好些了?可還喘得過氣兒來?”
我笑著,竭力的止住眼底淚光。
平兒仍是一副天真模樣,見我笑,他嘴巴咧得更張揚了些,急忙拉住我的手,像是怕我擔心一般,積極道,“回娘親,我已經好多了。”
“你都不知道,方才,方才我眼前好黑好黑,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呢……”
“別胡說……”
他正奶聲奶氣的說著,趙延卿沉沉的聲音倏然將他打斷。
那張方才還焦灼不堪的麵龐,此刻已恢複了平日嚴父嘴臉,皺眉看了平兒一眼,教訓的語氣道,“小孩子家家,張口就胡說些什麽?”
“還有,以後不準再亂吃東西知道麽?”
嗬,亂吃東西?
這話他倒也說得出口。
他一個做父親的,連孩子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都不曉得,現如今倒還有臉教訓人?
“趙延卿,但凡你與奶娘交代一句,今日也不至於出了這等岔子。”
“你倒還怪起孩子來了?”
“若不是你將他丟在青陽縣,若不是你常年不在他身邊,又何嚐會連這孩子喜好忌諱都不清楚?”
大抵是心中有氣,我想也沒想,當下就駁了趙延卿幾句。
冷森森的,帶著淩厲意味的言語出口,頗是不給他顏麵。
許是我的行為太反常,李嬤嬤和王氏都露出詫異之色。
不過,眼下平兒剛脫險,她們兩個都還驚魂未定,因而也無人做和事佬,隻相互看了一眼,便是由李嬤嬤拉著王氏退了出去。
李嬤嬤和王氏一走,屋內便又隻餘下我和趙延卿兩個人。
趙延卿雙手覆在腰前,神情已然恢複平日冷肅,但他那雙惴惴不安的手卻是將他出賣,甚至他的站姿都顯得僵硬而忐忑。
片刻,似感覺李嬤嬤她們已經走遠,他才壓低了聲音,清清冷冷,卻有些底氣不足的口吻說道,“真娘,孩子還在這兒呢,你別動不動就吵架。”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若孩子沒在這兒,就隨便吵?”
我冷笑了聲,譏諷而不解的望著他,淡然道,“那行,我們回房去說。”
話畢,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著他便是出了門。
走到外頭時,又吩咐李嬤嬤進門照看著平兒。
李嬤嬤是精明人,見這等情況,隱約也猜到了些什麽。
故而也沒多問趙延卿,微微點了點頭,便是領著王氏回了屋。
而我,則是一路拉著趙延卿,重新回到了早時那間房。
嘭!隨著一聲巨響,我重重的將門關上。
隨即,冷冷看向趙延卿,盯著他不斷閃躲的眸光,看著他那副心虛慌張的神色。
往日那些卑微,恐懼,依賴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怒氣。
啪!
我抬起手,狠狠一個耳光扇到了他臉上。
霎時間,殷紅的巴掌印將他清雋麵龐覆蓋。
趙延卿往後退了一步,驀的捂住了臉,卻依舊沒有說話,隻慢慢後退,最後欠身坐到了屋內的木凳上。
然後慢慢又抬起頭,麵無表情的看著我片刻,終於緩緩開了口,帶著幾許哀求的意味,輕聲喚了我一聲,“阿真……我……”
“我……”
他眉眼苦澀,似想要與我解釋些什麽。
但,或許是根本不知該怎麽解釋,最終到底還是沒能拚湊出一句話完整的話來。
而我,心情卻是煩亂至極。
雖說,如今我很懷疑,但也並不能確定。
不能確定……那個長得與我有些相似的平兒,他或許就是我的孩子。
畢竟,李肅是不會騙我的。
倘若平兒就是我的明兒,李肅絕不會叫我身陷險境,更不會讓我冒著丟了命的危險前往京都。
但若平兒不是我的孩子,那麽他今日所犯病症又說不通,若說是巧合,也太過巧合了。
最重要的是,趙延卿的反應,實在是太過明顯。
我腦子裏猶如一團亂麻,閉了閉眼,冷笑著問他道,“趙延卿,平兒,到底是誰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