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地名眾多,塵界佛祖不少,但以佛祖之名命名的地方,除了彌勒,大約世間絕無僅有。
戊戌年七月,我去彌勒訪親,一周的休閑消夏,不禁為這個雲貴高原上的小城所迷戀。走在街頭,轉至湖畔,去到郊野,在為這座幹淨、靈秀、神奇的小城擊節稱歎的時候,我竟然像做廣告一樣地從心底迸出一句話來——
彌勒,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一般去到一個陌生之地,我總會先關注那裏的氣候環境。七月是彌勒的雨季,在我的想象裏,難免高濕、氣悶。
然而,彌勒的夏風是爽適的,空氣通透、清新,沒有一絲內陸腹地夏季的悶濕與熾熱。而雨與陽光則是纏綿悱惻的。往往,天際四周,連雲疊嶂,款款漫卷;而天的其他方位卻總有一片蔚藍,陽光爍爍。雨是說來就來的,萬千雨絲穿過陽光,密密的,斜斜的;陽光呢,似乎是要著意為雨披金戴銀,使其在落下的瞬間生發紛紛的晶瑩。
有時,雨的清麗與陽光的明媚裹挾著半空的響雷,滾過城郭,聲振高原,而雨卻驟然停了下來。一縷風兒吹過,地麵即濕即幹,草與樹葉愈顯鮮綠,各色鮮花愈顯嬌豔。街上行人,無論男女,必不可少的配備是雨傘,雨來了擋雨,陽光照射下來遮陽。
酷暑七月,這裏一早一晚卻是一片秋意,氣溫僅有攝氏十六七度;即使陽光終日高照,氣溫也少有超過三十攝氏度的時候。因而,在彌勒,人體舒適度指數“沒有最好,隻有更好”。當然,戶外的紫外線是絕對要防的,即便你有日光浴嗜好,身體也不宜外露。否則,皮膚曬黑甚至曬脫皮或許隻需一個下午。
寧靜最是在夜晚,偶有細風輕拂窗外的樹葉,發出柔潤的沙沙聲,倒使小城之夜更添一份靜謐。有時半夜驚醒,卻是一場不大不小的夜雨不期而至,卻又助你掩被複眠,讓你愈發睡得安穩、香甜。
城裏城外,無河卻多湖。湖之水源,一為天賜——因為城之四周山勢緩坦,且又東西南北高低莫辨,雨季豐沛的降水,便也莫辨了南北西東而迷失流向,隻好隨性歸順大小不等的湖泊;二為地予——則係彌勒地勢低凹,群山環抱,礫岩、火山岩型地質結構富有良好含水層,地表水的大量滲入,使原本熱量極高的地下水二氧化碳含量增加,壓力增大,遇有地表裂縫或人工鑽探,溫泉便噴湧而出。以至於城區處處有溫泉,氹氹(音dàng,彌勒方言,意為水塘,當地泛指湖泊)涵溫泉,甚至每個單位、每戶居民隻需在住地鑽一孔泉眼,便可用上攝氏五十多度的溫泉。
然而,不隻有溫泉量大質優,不隻有氣候四季如春,還有物產豐厚富饒,還有交通四通八達,還有民族文化底蘊深厚……這些得天獨厚的優勢,使彌勒有了一種超乎一般縣級城市的格局。其規劃之大氣,建設之精致,功能之齊全,民風之純樸,不僅與資源稟賦相契合、與自然景觀相融合,更與獨特的民族風情相依相繞、相得益彰。
非常了得的是,彌勒把麵積逾三千畝的生態園建在城市中心,名曰“湖泉生態園”。於是,園便依“湖”畫瓢。地勢最低、水麵最大的自然是主湖,位置略高、水麵較小者則為輔湖。恰似銀河係的“七星陣圖”,湖呈“一主六輔”之格局,一湖領秀,六湖拱衛,湖套湖,湖連湖,小湖溢水大湖接納,天地給水七湖長豐。湖泉水域總麵積達到一千七百餘畝,常年蓄水超兩百萬立方米。
湖泉本是彌勒之寶,彌勒人卻還要變“寶”為“貴”。他們把生態建設置於城市建設同等重位,圍繞打造“健康生活目的地”,經過五六年的持續努力,將湖泉生態園建設成了氣勢恢宏的大型開放式公園和集餐飲住宿、休閑觀光、溫泉療養、體育健身、會議中心於一體的國家AAAA級旅遊景區,吸引大批天南海北遊客前來觀光療養、度假消夏的同時,更其發揮著增加高原城市空氣濕度、保持優級空氣質量、以生態名片擴大彌勒知名度進而促進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作用,實現了真正意義上的生態之“貴”。
漫步周長五千米的湖濱,遍是從熱帶引種的棕櫚、椰樹,輔以本地適生的大葉榕、清香樹、厚皮樹,伴以數不清、叫不上名的七彩花卉,湖岸一派椰風、榕韻、花香。而樹間的草坪呢,造型依了湖岸地形,或蜿蜒起伏,或帶狀修長,或塊狀鋪向遠處,與碧綠的湖水相映襯,煞是養眼。據稱,整個湖泉生態覆蓋麵積已達百分之九十。
遲滯我腳步的自然是湖的東北岸。這裏有序布建的市民休閑公園、文化藝術博覽園、湖泉會展館、體育館、溫泉遊泳館等,極富手筆,足夠大氣。讓我驚訝的是,在此竟能邂逅海濱才有的美麗沙灘——湖泉銀沙灘。親戚告許我,那足有兩千平方米的銀沙灘,是不遠千裏從廣西北海運來數千噸海沙鋪就的。每至傍晚,前去沙灘玩耍的孩童絡繹不絕,在晚霞與高亮度的沙灘專用燈光照射下,盡情在沙灘上築渠修路、建設城堡、雕花塗鴉……不亦忙乎。近旁的沙灘步行街,小酒吧、小茶吧、小吃店、燒烤店、特產店、泳品店、玩沙工具店……應有盡有,滿目琳琅;且店麵整齊劃一,建築古色古香,民族風味分外濃鬱。
而在湖的西南岸,依次擺布的除了一批星級酒店、別墅群外,還有高端度假公寓、醫養結合中心、高爾夫練習場、網球場、湖泉水世界、半山溫泉等眾多休閑度假設施。
在湖泉水世界與半山溫泉的體驗,使我真正感受到了水的魅力的無窮,水的活力的無限。
湖泉水世界占地兩萬餘平方米,布建水遊樂項目二十八個,諸如尖峰時速、急流峽穀、巨型水寨、超級大喇叭、霹靂大滿貫、夢幻寶貝水城、大滑板、水迷宮、海浪水療……有的名稱我聞所未聞,有的玩法我首次遇見,無論是成人還是孩童,皆宜在此盡情戲水、開心玩水。驚險刺激者有之,**狂歡者有之,悠然放鬆者有之……整個水世界活力四射,歡騰一片,讓人想到那是一場盛大的水上歡宴。
半山溫泉呢,依秀麗的西山而建,山下生態停車場足可停放五百輛小車,四星級酒店卻透著五星級的奢華,人稱“一個酒店半座城,半個城市是溫泉”;地質部門測定,其屬重碳酸鈣型天然溫泉,水質清澈透明、軟滑柔順,含有硫、鈷、硼、錳、碘、鋰、鍶、鐵、鋅等多種有益於人體的微量元素,具有舒經活絡、美容養顏、改善躁鬱等諸多作用,可見其獲得中國首屆“最原生態溫泉”金湯獎的實力名不虛傳。讓人歎服的是建設者的匠心獨運,各等水溫、各個風格、各式康體泡法的十六個泉池,遞次伴山而築,直至半山之上。順著長長的“之”字形木質梯道,我徑直來到半山頂上,卻見兩池毗連,池依山體形狀無規則而成,可曰姊妹池,水溫卻各異。躺在池內,遙看藍天高遠,近觀綠樹合圍,聽樹間鳥鳴,聞林中花香,打開皮膚上的每個毛孔,放鬆軀體上的每道關節,一任碧澈的溫泉漫過身心,輕拂肌膚……冥想中,自己仿佛就是彌勒佛祖庇佑的一介小仙。
親戚住於髯翁路別墅區,便以為隻有住此小區者才住別墅。不想幾日的城頭遊走,卻見絕大多數居民皆住別墅。城內城外,山灣湖畔,甚或在緩坦的山丘之上,一排排,一塊塊,高高低低,密密匝匝,到處都是別墅的身影。且設計新穎,建築講究,裝修精致,多為三層格局,有的用以開辦家庭旅館,有的用以對長住遊客出租,有的用以開設商鋪飯館,家家幹淨衛生,戶戶樸實厚道。如若走進某戶正在用餐的人家,即便你是陌生人,主人也會熱情邀你入席一起用餐。親戚告訴我說,遇此情形,可別以為這隻是主人的客套,而是彌勒人對客人友好的最直接表達,這在彌勒是一種代代相傳的習俗。
走過髯翁路,便憶髯翁人。髯翁竟是昆明大觀樓長聯作者孫髯。史料記載,孫髯係乾隆年間布衣詩人,原籍陝西,自幼隨父入滇,從小詩才了得,卻因參加童試不滿搜檢考生而拒考,從此不複與考,終生不仕。晚年至彌勒與女兒一起生活,設塾教書,死後葬於彌勒城西。彌勒人民崇拜孫髯的才華與品質,不僅對孫髯墓地倍加保護,還辟建了“髯翁公園”,修建了寬闊的“髯翁路”。
漫步髯翁路,徜徉湖泉畔。行人裏,操外地口音者十之有五;車流裏,掛粵、桂、黔、渝、川等牌照者常常閃現。親戚對我講,近些年前來彌勒度假消夏的外地人絡繹不絕,家庭旅館成了一項新的產業,居民租房成了熱門收入。更有北京、上海、重慶、成都等大城市的人在彌勒購房,每年來此居住數月,避暑過冬,休閑療養。有位上海老人甚至賣掉上海住房,來彌勒購買一套寬敞別墅,不僅與老伴長期定居,還吸引子女常來陪住,圖的正是這裏的好空氣、好氣候、好溫泉、好民風。
彌勒既有宜於居住的環境,更有綠色、健康、多樣的農林特產。那日隨親戚去農貿市場,卻發現蔬菜竟比內陸腹地便宜一半左右。日常蔬菜、肉類應有盡有自不必說,吸引我的是那些長相有異的高原果品——或是淺紅翠綠相間的水梨,或是雪白夾雜著深紫條紋的人生果,或是乳白色的奶油葡萄,或是青皮、個兒大、脆甜的桃子,或是綠油油早熟的橘子、棗子、石榴,或是剛離殼的核桃、板栗……像是打亂了節令,齊齊聚集到了七月的農貿市場。一筐筐,一籃籃,色澤吸人眼球,芳香饞人胃口,讓你不得不詢問價格,不得不各樣買些。交易卻是以公斤論,樸實的是賣主讓你先嚐後買,往往稱足了分量,在你離開之時,賣主還遞上幾枚讓你邊走邊嚐。這種厚道,這種溫馨,在賣主或許是習以為常,也或許是彌勒這個彝、傣、苗、回、壯等少數民族聚集地的傳統禮節,而對於我這個外來者,則有一種如沐春風、返璞歸真之感。
一周的時間不長,但是,我每天都在了解彌勒,每天都在賞讀彌勒,而每天,我也都在發著“來了就不想走”的慨歎。
作為雲南最具潛力的五個城市之一,彌勒,有著著名的“紅河”卷煙,有著馳名的“雲南紅”(葡萄酒),有著享譽全國的“高原葡萄之鄉”美稱,有著世界上最大的布袋僧像彌勒坐佛,有著風情獨特的彝族“阿細先基”可邑小鎮(國家AAAA級景區),有著迷人的太平湖、白龍洞風景區;當然,還有著昆(明)廣(州)高鐵彌勒站,還有著正在修建的彌勒飛機場,還有著“國家園林城市”“國家衛生城市”“中國最佳休閑旅遊城市”“中國最美縣域”等多項桂冠……
因為這些“有著”,因為“有著”這些,隻要你來過彌勒,你一定會與我一樣,從心底迸出一句話來——
彌勒,一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地方!
(稿於2018年8月,原載《人民日報·海外版》2020年8月24日第12版,入選“重慶杯”《中國最美遊記》2020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