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早，暮色在這個城市裏慢慢沉降下來。夜晚的時候，凱文心神難安，來到了旋轉酒吧。但不像往常，當他走進去時，人們都在低聲討論著什麽，沒有抬頭看他。
“聽說那個李川最近厲害了，”有人說，“選拔賽的冠軍啊，有可能拿到三十萬聯盟幣，說不定以後一帆風順，進入羽京都有可能啊。”
“是啊，他看起來一幅衰相，誰都想不到他一直都扮豬吃老虎啊。”
“糟了，我以前捉弄過他，體育課的時候絆了他一跤。他不會記仇吧，要真記仇，以後帶著一個軍團來找我麻煩就慘了。”
“嗬嗬，你那點事兒，還值得他用一個軍團來找你麻煩？”另一個人不屑地笑了，“我當年在遊泳課的時候，他在邊上排隊，我也是閑著無聊，一腳把他踹了下去。要找麻煩，也是找我的。”
“唉，可怎麽辦呢？”
“不要緊，捉弄過他的人不止咱倆，整個高中誰不把他當笑話？他要報仇，還不得報個兩三年？他這麽聰明，應該不會這麽做，把精力放在前程上才對。”
“羨慕啊，恐怕隻有李川一個人有這種天賦了。”第一個人捶了一下桌子，“打仗也肯定厲害，說不定以後會成為聯盟名將！我怎麽就沒有這種天賦，你說，是不是？”
他的夥伴卻沒有再回話了。這人愣了愣，轉過頭，看到了麵容陰沉的凱文·澤爾。
凱文與李川的關係，在聖輝高中已經是人們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原本處於兩個極端的人，一個高富且帥，一個窮又邋遢，但偏偏愛上了同一個女生。生活不是戲劇，每個人都看好凱文和盼兮，但突然間李川以競技天才的身份崛起，天平重新恢複平衡。看客們覺得熱鬧，但處於漩渦中的當事人凱文，心裏什麽滋味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兩人是高中裏的同學，雖然不熟，但出於禮貌，凱文平時看到了還是會打招呼。但現在，他寒著臉從他們中走過，到了吧台。他沒有點無酒精飲料，而是徑直拿了一瓶烈酒，灌了一口。
酒吧服務生知道這位大少爺已經成年，沒有阻止，但也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咚”，一口飲罷，凱文把酒瓶重重地頓在吧台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向他看過來。
“《宇神禦擊》，幼稚的遊戲……”凱文吐出的聲音緩慢但清晰，在酒吧裏緩緩回**著。
“但——”有人覺得不服，想說什麽，但看著凱文的表情，便沒有繼續說了。
凱文冷笑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張晶片卡，拍在桌子上。
“這裏，誰有人對戰勝過我，就可以把這張卡拿走。”
周圍的人瞧向晶片，雖然被凱文的手遮住，但透過他的手指，依然可以看到五千聯盟幣的字樣在閃爍。這張卡上印有漢宇科技的商標，不需要密碼，這顆星球的商人商場都會承認它的價值。
但沒有人說話，他們看著凱文，揣摩著他話裏的意思。
“真的嗎？”好半天才有人結結巴巴地問。
“我什麽時候說過假話嗎？”
的確，凱文的驕傲不容許自己被人超過，也同樣不允許假話。
很快，第一個人過來了，戴上了感應頭盔。十分鍾後，他脫下頭盔，難以置信地看著凱文，而凱文隻是又抿了一口酒，把晶片卡夾在指尖，說：“還有下一個嗎？”
第二個人走過去，七分鍾後，第三個人走過去……
旋轉酒吧裏人越來越多。
凱文以五千聯盟幣做賭的消息飛快在校內網絡上流傳，剛開始人們都不相信，凱文給人的形象都是冷酷高傲的，從來沒有與賭博扯上關係，而且還是遊戲競技賭博。但在酒吧的人信誓旦旦，還上傳了帶著頭盔的凱文的照片，人們這才相信，住得近的都紛紛趕過來。
有些人是來看熱鬧，有些人卻是為了賭注。
在其他方麵，凱文風光無限，但競技，這五千聯盟幣說不定會有機會拿！
他們這麽想著，來到酒吧，排隊和凱文比賽。
直到淩晨，這場熱鬧的比賽才結束。凱文取下頭盔，環視周圍的人，許多張臉落入他眼中，有疑惑的，有仰慕的，有敬畏的……他冷冷地說：“還有人嗎？”
沒人再上前了。
凱文走回吧台，把晶片卡拍在桌子上，說：“今晚所有的消費，用這張卡結。剩下的，是你的小費。”
服務員立刻歡天喜地地把卡接過來。
直到凱文離開酒吧，人們還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
“我記起來了！”有人突然說，吉姆一直說，玩《宇神禦擊》，他隻輸給過兩個人。一個人是李川，另一個人——”
凱文走到了酒吧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但立刻又走了出去。一輛車開過來，他鑽進去。
“就是凱文·澤爾。”那人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
午夜淩晨了，城市依舊燈火輝煌。
李川坐在樓頂上，風越來越冷，保羅不耐風寒，蜷在李川身邊。遠處的燈光連成一片海洋，每一盞燈下都有一個未眠人。
李川不知道為什麽今晚一直睡不著。
盼兮的筆記本躺在桌子上。他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好幾次路過，會偷偷斜眼瞟一眼。仿佛筆記本就是盼兮，仿佛光明正大地看，就會看到盼兮的眼睛。
最後，他終於坐在桌子邊上，用手摸索筆記本質感粗糙的封麵。打開後，一股幽香浮起，他明明聞到了，但使勁嗅的時候就感覺不到了。
這味道太淡，跟盼兮一樣。
所以他睡不著。一種豪情在他胸膛裏回**著，稱之為豪情並不合適，但李川想了很久，不知道怎麽形容才是最好的。他幹脆搖搖頭，他用了很多辦法試圖讓自己睡著，做俯臥撐，看課本，發呆，到樓頂上吹風……這些都沒有效果，倒是最後肚子餓得咕咕叫。
他下了樓，走在街上，想去買點東西。
小區很簡陋，人少屋舊，街上就他一個人。他穿過兩條巷子，拐了幾條街，才找到一家夜晚還開著的店。買了點麵包後，他邊啃邊往家走。
一個人影站在街的另一邊，夜晚起了霧，看不太清。
李川覺得有些奇怪，那人雕像般站著，身影有些眼熟，走得更近了他才認出，是吉姆。
他跟吉姆有過私仇，上次被圍毆時，他追著吉姆打。他知道如果不把吉姆打怕，以後麻煩少不了，這一招也確實奏效了，吉姆再沒來找過他。令他想不到的是，吉姆也參加了《宇神禦擊》競技賽，並且成績不錯，跟自己一樣成了選拔賽的冠軍。但這時的吉姆已經跟之前不一樣了，從形到神都有變化，他本能地遠離吉姆，吉姆也沒有過來找他。
但現在，吉姆在街的前方，一動不動。
李川沒有遲疑，還是邊啃麵包邊走。霧氣環繞，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李川已經可以看到吉姆臉上的表情了。
吉姆也在看著他，眼中神色不定。
李川有些疑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揚起手上被咬得隻剩下一半的麵包，說：“要吃嗎？”
吉姆沒有回應。
“哦。”李川收回麵包，咬了一口，含混地說，“那我先走了。”
直到李川走得很遠，吉姆才緩緩轉身，看著薄霧中李川的背影。
剛才有好幾次，他差點就忍不住出手了。他的心跳劇烈加速，手也顫抖起來，李川說出“要吃嗎”時，他幾乎就要暴起襲擊了。他能在一瞬間把全身的激素提至最高水平，爆發出來的力量能把李川活活撕開。他的腦袋裏，有超過二十種進攻李川的方案。
但他不敢。
李川是“手”的擁有者，是最大的變數。對於“手”，就連帝國內部都不完全清楚，以大皇帝的學識，也不能完全道出它的力量，隻說了三個字。
“小心它。”
連無所不能的大皇帝都需要戒備，LW31更不敢貿然動手。翳鬼就是沒有小心，最後才慘死在李川手下。所以，他拚命壓製住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任由李川由遠及近，又慢悠悠啃著麵包走遠。
現在，他佇立街頭，看著李川已經被夜霧消解得很淡的影子。路燈照在他身上，卻照不亮他眼底裏的黑暗，隻在腳下拉出了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個幽靈站在路中間。
“我在另一個戰場等你。”這個幽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