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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下來的時候，李川還坐在樓房頂層的護欄上。保羅乖巧地坐在他身邊，睜大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主人。

城市被夜色覆蓋，天上黑沉沉的。初寒星上標誌性的六輪圓月沒有出來，李川頭頂，隻有呼嘯的風和漸漸匯聚的烏雲。雲層太厚，李川無法看到星辰閃耀，他已經等了很久，眼睛都酸了，但是月亮還是沒有出來的趨勢。

其實他並不是在等月亮，他隻是在找件事情做。他一閑下來，就會想起亞斯說的那些話。他不得不承認，亞斯是一個出色的說客，每句話都像裝了導航器的刀子，精準地刺進了李川心底。權力、財富、地位，這些都是一個男人畢生追求的東西，李川說自己沒有野心，其實在心底裏，他也不信這句話。要是在平時，麵對這麽豐厚的條件，他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可是盼兮那麽渴望他能陪她去科江大學，他怎麽能麵對盼兮失望的眼神呢？

今天回學校後，李川一直神情恍惚。課間，盼兮坐到她旁邊給她講題——班主任當然沒有同意盼兮跟李川當同桌的要求。盼兮的這個舉動讓班上的男生紛紛側目。講了一會兒，盼兮疑惑地問：“你怎麽心不在焉？”他看了她一眼，想把上午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張了張嘴，隻是說：“沒什麽，繼續吧。”

坐了很久，晚風吹得李川頭發淩亂，他站起來，狠狠一腳踢在護欄上，仿佛踢壞了護欄就能不去麵對這麽艱難的抉擇。護欄由鋼筋鑄成，堅硬異常，李川因太過用力，腳趾被撞得扭曲。他呲牙咧嘴地揉了一會，然後一瘸一拐地走下樓。

推開門，他徑直走到臥室，衣服鞋子都不脫便一把躺在**。他閉上眼睛，想強迫自己入睡，可直到淩晨還沒有絲毫能夠睡著的兆頭。他突然坐起來，明白自己要是不作出決定，今晚是別想安睡了。

他找出筆和兩張紙，在上麵寫下了盼兮和亞斯的姓名和電話號碼，放在自己麵前。他想，選擇盼兮，就給她打電話，說以後好好學習；選擇亞斯，便撥通他的號碼，說明自己的抉擇。這樣一想，李川覺得思路霍然清晰：眼前的情況並不複雜嘛，隻需要拿起兩張紙中的一張就可以了。

但是，他馬上又發現最根本的問題沒有解決——到底選擇哪張紙呢？

埋頭苦思了一會兒，他又想到了辦法：再找兩張紙，在上麵列出兩種抉擇的優點，逐一對比，選擇優點多的。

這才是科學而理性的辦法！李川有些得意地想。

在對應亞斯的白紙上，他寫下“能為父母哥哥們報仇”的字樣，然後他在另一張紙寫“能讓盼兮開心”。頓了頓，他又在第一張紙寫：能夠進入聯盟軍校，讓別人羨慕。他再轉頭，麵對盼兮的紙張，考慮了很久，他歎口氣，寫：能讓盼兮開心。亞斯那張紙的第三條優點是：能獲得地位，成為聯盟的名人。而盼兮那張紙上，他還是寫“能讓盼兮開心”……這樣，半個小時過後，他在亞斯那張紙上寫下了十幾條好處，但另一張紙上，反反複複地，隻有“能讓盼兮開心”這六個字。

最後，他無奈地放棄了。無論怎麽看，選亞斯都是理智的行為，但是……他拍著腦袋，處事怎麽能總是那樣理性呢？人總要在生命裏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是不明智的。

他站起身，把兩張紙抓起來，狠狠地揉成一團，扔在了角落裏。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人生總會麵臨這樣的岔路口，兩條截然不同的路擺在自己麵前，僅選其一。李川已經在這路口踟躕了很久，現在，他將邁出步子，哪怕會遺憾，但他想，他不會後悔。

他撥通了盼兮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