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君洛和司蔻同時回到山中，但兩人之間氣氛異常奇怪，雖然也說話，但總是彼此夾槍帶棒，冷嘲熱諷。羅維猜想他們之間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並沒有多問。

大軍圍山，但這兩個人遠遠地看過山下的大營之後，都是異常淡定，絲毫沒有正處在危險中的自覺。這恐怕是因為他們心中非常確信，就算是被圍困住，自己也會有足夠的能力脫身。

羅維仍然每天進行著體魄練習，君洛遲遲沒有再次前往第五星域的打算，說是要等待妖族再次的增援。從他與司蔻之間偶爾和平的談話中可以推測，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來太多人，因為要突破一個什麽“域”的限製還是很難的，但來的一定不會是什麽簡單貨色。

“至少會比你有用得多。”這是君洛麵無表情對司蔻說的話，隨後招致了司蔻更加無情的反唇相譏。但那天晚上羅維卻發現司蔻偷偷地想下山去“證明自己有用”。羅維怕她傷及無辜，好說歹說勸了回來。

又過了大約一周左右，星元三四八一年的一月初與一月中旬交界之時，一直高貴冷豔地坐在不知從哪搬來的搖椅上假寐的君洛，突然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

“來了。”君洛簡短地說。

司蔻略尖的雙耳一動，羅維也坐直了身子，他有些好奇來的會是什麽樣的人。

遠處霧蒙蒙的山道上，慢慢浮現出兩個人影，也不知是從哪裏憑空冒出來的。恐怕是因為天氣太冷，兩個人影都裹得嚴嚴實實，從遠處隻能看見玄黑色的大氅和兜帽，看起來不怎麽像是妖界來人，倒像是和謝宛一條道上的。

羅維這樣戲謔地想著，然後忍不住注意了一下自己和君洛、司蔻的穿著，發現三個人都穿得很單薄，大雪天隻著一件單衣。其餘二人都是有星力護體，但羅維自己卻是什麽都沒有，他不禁開始發現自己的體質似乎比以前好了許多。如果說以前隻是常人中的中等，那麽現在絕對是超乎常人的體質。

待那兩人快來到跟前的時候，司蔻眼睛閃了閃，突然喝問道：“來者何人？”

羅維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司蔻就像一道綠色的清風衝了出去。羅維不由看向君洛，問道：“來的不是妖界的人？”

君洛懶洋洋的，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隨她去。”身子卻安然地斜倚在躺椅上，也不上去幫忙。

轉眼間司蔻已經和來人交上了手，兩道黑色的影子把淡綠色身影夾在中間。浣花鈴一響，靡靡之音在空氣中消散，被四周皚皚的白雪吸收於無形。

仿佛隻是一瞬間，司蔻旋身落在一邊，咳了兩聲，做了一個手勢。而來者二人見到這個手勢，也沒有再進行動作。

“看來質素還不錯。”君洛琥珀色的眼睛裏沒什麽波瀾。

羅維看他們打鬥的樣子，也猜到司蔻隻是試試來人身手。不過看樣子，司蔻完全不是這兩人的對手，不知是人多勢眾，還

是這兩人確然有十分過人之處。但不論怎麽說，相對於人界修星者總體實力而言，不管是司蔻，還是來的這兩人，隻憑現在露出的這寥寥幾手，就足以匹敵人界的最強實力擁有者。

兩人來到跟前，其中右邊那個略瘦些的，把連著大氅的帽子掀了下去。

仍然是白得出奇的皮膚，又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女，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比司蔻略微大一點。茶色的眼睛溫柔沉靜，不笑也仿佛帶著笑意，這是一個讓人從內心裏感覺到舒服的女孩。

“妖族人的年紀不能用外表來衡量。”羅維在心中默默地提醒自己。

女孩清秀的臉略微一動，瞟了羅維一眼，就像是她能聽見似的。羅維雖然知道這不可能，但還是不自覺地後腦一緊，沒有繼續想。

清秀女孩旁邊的另一個人，從出現起就一直沒有摘下帽子，帽子下的陰影裏隻露出一個下巴，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辨不清，隻是讓人感覺身量不高，對於男人來說好像略矮了些，但如果要說是女，那黑色大氅和兜帽裏卻又完全沒有女性的氣息傳來。

“司樂。”女孩子開口說道，這應該就是她的名字了。

羅維剛意識到她和司蔻同姓氏，她就對司蔻欠了欠身，行了一個很恭敬的禮：“初次見麵，司蔻前輩。”

司蔻的反應卻更讓羅維詫異。她倏地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古怪，像是驚訝，又像是不願相信，甚至好像還帶著一絲絲的煩惡在裏麵。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隨即又應該是意識到這樣不好，收住了腳步，但臉色卻沒有轉好，隻勉強對司樂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司樂對這明顯無禮的應答卻沒有太大的不滿，隻是露出略微懵懂的笑容。

羅維低聲問司蔻：“你家的小輩？怎麽還是初次見麵。”

司蔻垂著腦袋說：“不是。”

然後她就不說話了。

羅維覺得古怪，但司蔻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那邊司樂又對君洛行了行禮，然後轉過頭來看羅維。

羅維幹咳一聲：“我是。”

“我知道你。”司樂突如其來地說，又露出一個略微懵懂的笑容。然後氣氛陷入沉寂，司蔻不知道在想什麽，君洛原本就不是那種會主動說話的人，司樂靜的出奇，另一個至今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更是一句話都不說。

羅維頓時覺得壓力很大，一個團隊裏有一個能活躍氣氛的人是多麽重要啊……雖然他一點也不想管這些事，但他更受不了這種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聲音的感覺。

他隻好轉向那個把自己藏在兜帽裏不知道是男是女的人：“你是？”

那人不說話，連哼都沒哼一聲，司樂溫溫吞吞的聲音插進來說：“他是司言，他不愛說話。”

羅維暗自想，看來這活躍氣氛的人果然不好做。

司蔻仿佛對“司”這個姓格外敏感，一

聽到司言這個名字，她更加如坐針氈，一臉的不舒服。羅維心中更加好奇，她自己不也是姓司麽？

君洛的臉色卻不好看了，往司蔻這邊瞟了一眼，淡淡地說：“我不管你們原本是什麽，司蔻我都不放在眼裏，更何況你們這些小輩。既然都是要做一樣的事，那就照規矩來。”

司蔻臉色一變，想要發作卻又忍住了，大約忌憚君洛的實力，隻是狠狠地瞪了回去。

司樂就笑笑對司言說：“我不幫你啦。”

司言略一沉默，略帶諷刺的聲音傳了出來，是個少年的聲音，說道：“君洛少爺真是貴人事多。”

君洛哼笑一聲，在躺椅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淡金色長發緩緩地流瀉下來：“你這話也不知是在抬舉我，還是抬舉你自己。”

司蔻仿佛剛從奇異狀態中清醒過來，眼睛一轉，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脆生生地插進來說：“是呢，君洛少爺可是一千多歲了，你叫他一聲老老老老爺也不過分吧！”

一句話仿佛一石二鳥，一下子把兩個人都諷刺進去了。

一千多歲的君洛少爺，一聽到司蔻這句話，右眼皮一跳，差點把手上戴著的扳指捏碎。

“司蔻前輩，請適可而止。”司言說道。

司蔻的神情帶著兩分惡劣的快意，司樂懵懵懂懂，笑得人畜無害。

而羅維卻一直在想，這個司言的聲音，怎麽如此耳熟？

一有了這種想法，再看司言，就覺得這少年的身形怎麽看怎麽有些眼熟，不高，有些瘦……似乎認識的人中，確實有符合這個條件的，但一閃而過，抓不住究竟是誰。

羅維再一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多慮了，妖界來的人自己不可能認識，人與人之間聲音有相像，也是常事。

於是就這樣，一支臨時組建的五人小隊，開始一板一眼地商量探查第五星域的事宜。

這群外表看起來皆不超過二十歲的男女，內裏究竟深不可測到什麽地步，羅維絲毫吃不準。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是君洛、司蔻還是司言司樂兩人，所展露出的實力最多不過冰山一角，羅維覺得自己在這其中最多隻能擔當一個吉祥物的職位，如果不是有體內星光圖錄的存在，恐怕這四人連看都不會看自己一眼。

盡管如此，他卻絲毫沒產生什麽自怨自艾的情緒，在入夜之後，便離開了休息區域，獨自前往樹林中修行。往事就像洶湧的流水，已經把他磨成了一塊溫潤光滑的石頭，不論到哪裏都能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

很無奈也很現實的成長。

他反複地進行著體力練習，後背的汗很快濡濕了衣服，力量和熱的感覺在身體中流動。身後突然有踩踏雪地的聲音，羅維握了桃木劍在手裏，問道：“哪個？”

沒有問“誰”而是“哪個”，是因為他知道這山裏就五個人，大家都是一夥的，不必用那麽生硬的問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