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心中一片冰涼,然而仍舊不停地結著陣印,手中又握住了一張符紙。
沒到最後一刻,他不會放棄。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那麽好的運氣。
符紙上圖案黯淡著,並未發出代表製作成功的金光。
希望斷絕了嗎?
羅維仰頭看著那柄輕劍,一陣頭暈目眩,手中陣印持續不斷地發出光芒,吸收著四周源源不斷的靈氣。
陣印隨著羅維心神的激**,閃爍起來,八卦陣也因此開始不穩定。
劍慢慢地舉高了,其上開始凝聚濃厚的星氣,隻消猛力一劈,在結印中無法動彈的羅維,便會粉身碎骨。
羅維沒有這樣坐以待斃的定力,他準備收陣逃跑,不管能不能逃掉。
一道白光映亮天際。
隨即,明亮的月光忽地暗了下來,整個天武聖山籠罩在黑暗之中,耳邊傳來森冷的風聲。
黑暗隻持續了短短半秒。
羅維眼前一花,手中的陣印險些結不住。
但他旋即立刻鎮定下來,看著麵前的追擊者,幹脆利落地倒下。
喉管噴出一股溫熱鮮血,甚至有幾滴濺在了他身上。
而他臉上,猶然帶著一副陰冷笑容,十分的詭異。
是誰?
羅維心中驚訝之極,眼前人實力已然超出他想象,然而卻被一招斃命,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那傷口,極其地穩準而細小,直中命脈,嫻熟而完美。
四周卻空空****,絲毫不見人影。
羅維沒有從杜門中現身。
他並不知出手之人是誰,對他是否有利,因此不敢輕舉妄動,索性固守原地。
手中,又捏上了一張符紙,開始畫縮地符。
遠處,慢慢走來一個人。
琥珀眼瞳的少年,眼神裏帶著一抹微不可見的殘忍。
淡金色長發隨意地在身後揚起,黑色鶴氅與月夜融為一體。
他慢慢地朝地上的屍體走了過來。
羅維一見這少年,腦海裏“嗡”的一聲,像炸了一般,瞬間流過諸多訊息。
待他鎮定下來,再行回憶,卻又什麽也抓不住。
然而,他已經可以斷定,自己與這少年,關係匪淺!
羅維陣法未斷,整個人隱藏在杜門中,更加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被發現自己已不是從前的羅維,後果難以預料。
“嘖。”
少年俯身仔細察看地上的屍體,淡金色長發垂了下來,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他帶著一抹厭惡的神情,用兩隻手指將那屍體上的輕劍拈了起來,隨即又像被燙了一般迅速扔下。
羅維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難道,他也對這劍有不適的反應?
但少年的抵抗力,顯然比羅維要強得多,神情沒有絲毫波動,再次俯身,手掌一翻,將劍收入納戒中。
“哼,鴻靈劍……實在天真。”
少年冷哼一聲,將琥珀般的眸子轉向了四周。
“羅維!”他突然喊道。
羅維心中一驚,更加不敢做聲。
少年喊了幾聲,臉上表情
更加不耐煩,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玩什麽花樣……竟然連我也不見。不知道氣息已然泄露了嗎?”
少年喃喃道,淡金色長發忽地在夜風中飛揚。
銀白色月光下,依稀可見那淡金色的頭發,顏色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逐漸變深。
而羅維也感到身體越來越熱,仿佛有什麽東西,開始悄然發生變化。
羅維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身體並沒有異常,然而他還是注意到了不一樣的地方。
他整個人如石化般,難以置信地用餘光看著自己的發梢,愣住了。
他發現自己的頭發,正在由發梢開始,逐漸變成銀色。
而眼前的少年,淡金色頭發已經全然轉為金紅,臉上開始出現如火焰般的紋絡。
一股妖異的氣息,頃刻間衝上雲霄。
“嘖,果然不能接近他。”
少年懶洋洋地歎道,身形一閃,整個人憑空消失在一道白光中。
不知過了多久,羅維身形從杜門之中顯現出來,八卦陣慢慢消失。
他像瘋了一般跳起來,身形急如閃電,迅速奔到桃林外的小溪旁,俯身在溪水中看自己的模樣。
相貌並沒有變化,隻是左眼的顏色變得有些淺。
然而,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的頭發全數變成了銀色,連一根也沒有落下。
羅維難以置信地用手揉著頭發,想從裏麵找出至少一點點的黑色來,卻隻能隻看見滿頭的銀發,在月光下閃著柔軟的光澤。
什……什麽路數!
羅維開始覺得,這具身體,已然超出自己的理解範圍了。
持續結了一整晚的法陣,精神力的透支,本已讓他極度疲憊。如今再驟然受了這樣的刺激,羅維再也承受不住。
咕咚一聲倒在溪水邊,就此睡去。
第二日,冬日難得一見的暖陽,照耀在天武聖山中。
羅維困頓地睜開眼,醒了過來。
他迷惑地眨眨眼,立刻想起了自己的頭發,連忙俯身在溪水中照了照。
黑得不能再黑,哪裏還有昨晚的影子。
而左眼也恢複了正常的樣子,與右眼並無二致。
羅維長出一口氣,立刻伸展四肢,倒在地上。
還好,頭發又變了回來,他還不想頂著一頭銀發到處晃,昨晚做了一夜關於頭發的夢,甚至還夢到鍾靈用墨水幫他刷頭發,用手一揉,滿手的黑墨汁,嚇得他立刻醒了。
想到鍾靈,羅維長長地歎氣,甩了甩腦袋,把思維又集中在了昨晚如夢似幻的經曆上。
他首先想到了那金發少年說的話:“玩什麽花樣……竟然連我也不見。不知道氣息已然泄露了嗎?”
“連”我也不見,可見那少年從前與自己關係匪淺。
隻是,什麽氣息?
他立刻想到,也許昨晚死去的追蹤者,正是靠這不知道是什麽的氣息找到自己的。
鴻靈劍,隻怕就是那柄輕劍的名字。
隻是這名字他從未聽說過,無法從這一點入手思考。
但看那少年像被燙著一般扔下鴻靈劍的樣子,羅維可以斷定,他與自己是同一類人。
如果他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金發少年看見應瑜的金蛇劍,應該也會產生與自己同樣的反應。
羅維旋即又想到了少年消失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果然不能接近他。”
指的是自己嗎?
不能接近自己……是指的接近自己之後,兩人頭發顏色都開始改變了嗎?
他臉上的火焰紋絡,和自己變淺的左眼,又是什麽?
羅維皺起了眉頭,心中想到鍾玉時常掛在嘴邊的話。
“你這妖孽!”
莫非真被他說對了?
羅維煩躁地甩甩頭,心中不由道,哪有自己這般的妖孽,三番兩次地險些沒命,還真是讓大妖孽界很沒麵子。
然而懷疑的種子,已經在他心中悄然埋下。
想起與金發少年接近後,兩人身上發生的異變,羅維不由想到,這會不會讓那自己那妖異的“氣息”,變得更加濃厚。
從而,引來更多的追蹤者?
如果真是這樣,他應該盡快離開天武聖山。
但羅維卻沒有動,眼睛眯了起來,不知在思考著什麽。
半晌,他站了起來,向著桃林中而去,打算去看看那追蹤者的屍體。
屍體還靜靜地躺在昨晚的地方,羅維並沒有替他收屍的打算,隻想尋找他身上有沒有能表明身份的東西,以便推測他和應瑜幾人的來曆。
屍體上除了一些隨身藥物、繃帶之外,找不到任何多餘的物品,羅維裏裏外外翻了半天,才發現衣服內側有個夾層。
他手指一動,將用一股月力將夾層劃開,從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信件。
“近日北慶天都城有所異動,已下山搜尋……以此信為憑,召九天相會,以共商鎮妖之計。”
北慶?看這稱呼,似乎並不是慶國人。
看來他們果然是一股鎮妖勢力,隻是不知這“九天”,是不是他們的代號。
羅維將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沒有其他可知的信息,又將屍體再次搜尋了一次,手掌無意間放在了屍體小腹之上。
一股奇怪的感覺立刻從手掌中傳來,竟然……和那日吸取蘇陌葉星力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不由得心中一動。
將信件放入收納符中,手掌微微用力,調動起全身月力,回憶著那日的感覺。
胸口猛地一陣發窒,羅維搖搖欲墜,但沒有移開手掌,而是將全部精神集中在了胸口與手掌,渾身發熱,汗珠一滴一滴地滾落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羅維左眼顏色又開始變淺,發梢慢慢轉為銀白。
一陣通透之感,倏然間席卷全身!
源源不斷的星力立刻從手掌中被吸入身體,流入星力海中。
洶湧澎湃的月力不斷翻騰,羅維全身被一陣炫目銀光籠罩,星力海中被毒藥壓製的月力,仿佛大水衝破堤壩一般,在經脈間瘋狂地流動,將他四肢百骸燃燒起來。
淡黃色小光球從胸口漸漸浮出,隱約可見其中的五獸圖象。
吸入星象麒麟而變成彩色的麒麟圖案,光芒大盛,星氣衝天,震得羅維整個身體搖搖欲墜,忽冷忽熱,臉上青白之色交替,腦袋變得有些不清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