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所在之處,小七暫不知道。不過領軍的大將軍是東臨的三朝元老,也是當今天子的師父。”

“既是如此,為何會反對君歌衍稱帝?”

“他孫女是太子妃,所以他算是太子黨。而且當今天子的位子來得名不正言不順,他應該私下在集結黨羽,準備推翻天子。”

“我知道了。”阿宓沉默一陣,抬頭問道:“君歌衍的事,你知道多少?”

“消息不太詳盡。”

“你且說來聽聽。”

“是。”小七應道,低語,“他的母妃是顏妃,劉侍郎家的庶出,被家人送入宮中代替嫡出的小姐。過程我便不多說,總之在幾番波折下得到了先帝的愛,有了身孕之後,先帝更是想要立她的孩子為儲君。不過自古君王總多情,哪怕寵極一時,也免不了失寵的一日。顏妃的第一個孩子還未生下,就被其他妃子害死。因此生了恨,隻要有妃子懷孕,便要想方設法除去她們腹中的孩子。第二年,顏妃又有了身孕,她擔心這個孩子也會死,所以借口還願,讓先帝允了她去寺廟住一段時日。”

“她的第二個孩子就是君歌衍?”

“不錯。”小七點頭,繼續說道:“當她帶著孩子回宮的時候,宮中的德妃陷害了她,順道引出了這些年害死皇嗣的秘密。先帝大怒,立馬下令誅殺顏妃九族,顏妃自是不擔心劉家,因為劉家從未給過她半點親情,不過這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就不一樣了。所以在顏妃的苦苦哀求下,先帝答應留下她的孩子。”

“顏妃做了這等事,皇帝自然會大怒,想來君歌衍在宮中的生活也不好過了。”

“先帝把他轉交給一個不得寵的貴人,之後從不關心他的死活吃穿,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誰是君歌衍,隻依稀記得他是顏妃的孩子。”

“沒有靠山,沒有背景,養在深宮中的皇子居然有這麽大的本事,自己坐上了皇位?”阿宓冷笑,“想必是有人讓他做了傀儡,卻沒想到會被他反咬一口。”

“這個人就是大將軍馬安尋。太子性子高傲,眼裏瞧不起那些皇子,所以支持他的人很少。馬安尋擔心其他皇子會陷害太子,所以特地留意了那些不起眼的,最終挑了這個沉穩懂事,沒有後台的君歌衍。”

“單是因為這一點,馬安尋怕是不會選他。”阿宓頓了頓,思索起來,“君歌衍應該是個練武的材料,馬安尋找他來是想讓他保護太子,或者是君歌衍人緣不錯,宮裏的嬤嬤太監,還有公主皇子都愛和他一起。”

“主子說的不錯,但馬安尋最主要的還是想讓他保護太子。”

“太子可還在?”

“在,當今的晉王,君寅辭。”

“兵符在馬安尋手裏,君歌衍到底是不敢動這個前太子。”阿宓說著,歎了歎氣,“罷了,替他拿到兵符吧,早日除了這心頭大患得好。”

“主子為何要幫他?就算咱們不出手,憑他的智謀一樣可以掃除障礙。”

“可是會花上好多年,也許幾十年也說不準。我等不了這麽久了。”阿宓目光看向遠方,眸中冷如冰,“我必須要實權,南朝是我的大敵,自然不能依靠。大齊繁榮強盛,沒有內亂,我不好插手。至於東臨麽,一旦掃除這些,就可稱霸中原了。它臨海,氣候宜人,又處在各國之中,所以在地勢上就占了不少好處。一來商旅必須經過東臨,二來東臨算是每一個國家的關口,所謂唇寒齒亡,沒有哪一個國家會想要拿下東臨。”

“君歌衍為人陰險,保不準會反咬主子一口。”

“他不會。”阿宓笑了笑,“我和他是利益關係,沒有情字可言,作為一個玩弄權勢的人,絕不會背叛盟友,不過難保他不會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

“他不對付我,可能會與第三方結盟,再挑撥我與第三方的關係,如此一來,就可以不違背道義地除掉我了。”

“既然如此,我們還要繼續幫他?”

“當然要幫。”阿宓揚起嘴角,帶著令人膽寒的笑意,“幫忙不能幫到底,咱們做了再考慮要不要把得到的結果給他。如果他對我有一絲歹意,那我會立馬倒戈,幫太子滅了他。”

“那小七現在該做什麽?”

“去探聽一下軍營在何處,順便證實一下馬安尋是否真的死了。”

“是,屬下遵命!”小七領命,沒有多停留,立馬離開了。

夜裏,客棧中尖叫聲四起,一個身形消瘦的紅衣男子破窗而出,逃走了。阿宓見狀,隨即施展輕功,趕緊跑到君歌衍的房間裏,看他完好地站在屋裏,隻是麵色蒼白,阿宓才稍稍放心。

“看清了嗎?是誰?”

“沒有。”君歌衍搖頭,“他在屋外不小心弄出了點響聲,被我發現才慌忙逃走。”

“你沒受傷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上次的傷還未痊愈,他又在屋中下了點藥,呼吸有些不順暢罷了。”

阿宓蹙眉,快步走到君歌衍身前,撫了撫他的額頭,“你好好休息吧,隻是普通的毒,死不了人的。”

“什麽毒?”

“斃骸,吸多了會令你無法呼吸,最終窒息而死。隻不過你發現得快,吸入體內的毒素很快就消散了,不會有危險。”

“是誰會要我死?”

“要你死的人多了去了,你別把自己的命看得太硬。”阿宓笑道,給他倒了杯涼茶,“我說了,你身邊有奸細,還不快讓你的暗衛去調查。”

“女人。你的權力還沒有得到。”

“我知道。”阿宓點頭,“所以我不是那個奸細。”

“我不信你。”

“你當然不信我,你要是信我早死了。”阿宓說得風輕雲淡,一點也不驚訝,“我每夜不睡,是因為我夜不能寐,你每夜不睡,隻是為了警惕四周。還好,多虧你的不信任,讓你發現了刺客,不然你真的無藥可救了。”

“我要你給我絕對的信任。”

“你想怎麽做?”

“告訴我你最大的秘密。”

“君上,你的腦子壞了嗎?”阿宓輕笑,“你怎麽知道我告訴你的秘密不是假的?”

“的確。”君歌衍沉默一陣,再道:“如此,還是別信任得好。”

“不過今夜,你可以選擇相信。”阿宓關上門窗,吹熄燭火,“你睡吧,我守著你一夜,你再不休息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了。”

君歌衍沒有拒絕,隨後緩緩躺下,閉上了眼眸。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睡得不安穩的君歌衍還是醒了過來,看著坐在屋中一動不動的阿宓,一時還真有些莫名的欣喜。

“醒了?”阿宓起身,走到床邊,“醒了就別睡了,反正你也睡不著。”

“那你睡吧。”

“我說過,我夜裏不能入睡。”

“痼疾還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些你不必知道。”阿宓拒絕回答,“你與我隻是互相利用而已。”說著,話鋒一轉,顯得嚴肅,“馬安尋是一個誘餌,你不能去軍營。”

“什麽意思?”

“他沒有死,具體在什麽地方,我還不太清楚。”阿宓一頓,迎上他疑惑的目光,“你最好立刻回京,這裏我替你守著,帶著你的暗衛把那個奸細捉到。”

“你們二人能夠抵擋麾恪的大軍?”

“他們不會真的攻城,隻是為了刺殺你而已。”

“你如何得知?”

“小七今日探下的結果。”

“是麽?”君歌衍冷笑一聲,“我以為,你不會騙我。”

“我何事騙了你?”

“馬安尋沒有死。”

“不錯。”

“他在軍營中。”

“我不清楚。”

“麾恪大軍已到阿裏山,若隻是因為抓我,何必出動十萬兵力,而這十萬兵力之中,還有一半是大齊的人馬。”

“君歌衍…”阿宓微怒,“你跟蹤小七?”

“你不讓我去軍營,到底是因為想獨攬兵權,還是你就是我身邊的那個奸細?”君歌衍說著一笑,“我何必給你權利,你這一舉,倒是一箭雙雕。”

“你真的不能去軍營!去了隻有死路一條!”

“你是君寅辭的人!”

“我不是!”

“馬安尋雖然是太子黨,可是他從不會加害於我,哪怕我稱帝,他也沒有謀反。”

“你相信馬安尋?”

“不錯。”君歌衍點頭,“勝過信任你。”

“君歌衍!你會後悔的!”

“試試看!看誰先到軍營,拿到馬安尋的兵符,看看他到底是給你還是給我!”

“好。”阿宓應下,轉身便離開了客棧。

黃沙崗三裏開外,小七一直在此等著,見阿宓來,才現了身影。

“君歌衍不信我,他已經往軍營來了。”

“主子沒有告訴他此地設有埋伏?”

“告訴他有何用?不如讓他親眼看看。”阿宓笑道,又語,“兵符可在馬安尋的身上?”

“兵符在主帳之後的兵器庫,那裏有兩個將士把守,暗下有十個暗衛。”小七想了想,補充道:“兵符刻字未改,隻是形狀被馬安尋打造成了一枚小方印。”

“恩,等君歌衍到了,就趁亂進去偷取。”說罷,阿宓抬頭看了看星空,突然發覺原本黯淡的那個星星,變得光彩熠熠,獨霸一方。

靜候一陣,軍營突然傳來了刀劍相碰的聲音。

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之後,阿宓突然得意地笑了,隨後帶著小七闖入了兵器庫。

“陛下,別來無恙。”主帳中,滿頭華發的老頭走了出來,穿著銀甲,一臉嚴肅,“都告訴陛下不要來軍營了,陛下還真是有膽魄。”

“怎麽?馬將軍想造反不成?”

“陛下這是說的哪裏話,微臣怎敢造反?”馬安尋笑道,神色一冷,“可是夜裏有刺客闖入,微臣必須得殺了敵方的刺客啊。”說完,大手一揮,下令,“捉拿刺客,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