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裏,在哪裏…”阿宓低語,目光不斷地掃視四周。她的確有意被這些人抓住,隻為尋找君歌衍。如果讓她自己尋路,恐怕死了都還走不到這裏。可是,阿宓後悔了,因為她沒有看到君歌衍的影子,或許是已被他們吃了?她搖頭,甩開這個荒謬的想法,君歌衍是什麽人,哪能輕易被這些人吃掉。
過了半個時辰,那些人退了下去,繼而走上來的是一個拄著拐杖,身披虎皮長袍的老頭。他一頭銀色長發,鋪散開來,一隻眼睛凹陷下去,隻留了另外一隻還在滴溜溜地轉著。
“你是什麽人?”
雖然老頭的中原話說得極其不好,但是阿宓能聽懂,既然能聽懂就能溝通。阿宓麵上一喜,扭了扭被捆住的身子,語速盡量放慢,“我來找人。”
“找人?”老頭扶著周圍的人,一步一步爬上高台,麵對阿宓,“這裏沒有活人。”
果然,來晚了麽?
那老頭見阿宓不說話了,便轉身跟那些男男女女說了一陣。隨後來了兩個塊頭更大的男子,一左一右地將阿宓抬走了。
這裏是一處小山丘,四周彌漫著濃濃的霧氣,不似外麵那般寒冷,反而暖人得很。待到一方圓池,男子狠狠把阿宓拋入水中,*著不地道的中原話,凶狠道:“洗幹淨!”
聽到這話,再傻都能明白了!
阿宓很想告訴他們,她身上有毒,吃了會死人的。不過最終放棄了,因為她明白,不管怎麽解釋,這裏的人都不會聽的,隻會把她當做臨死前的掙紮。
阿宓看了一眼這兩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接著轉過身,往遠一點的地方遊去。幸好這是一處溫泉,水溫頗高,所以四周都是濃濃的水汽,讓人看不清楚,才讓她有機可趁。隻希望不要在逃跑之前被他們發現了。不料剛到水池的中心一點,腳底突然一滑,整個人被帶入水裏,隨後一雙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拽著她遊到了一大塊岩石後麵。
“別動,是我。”
“君歌衍?”阿宓瞪大雙眸,“你沒死?”
“你怎麽被他們抓走了?”
“我?”阿宓悶哼,“還不是因為你!我回來的時候看你不在了,以為你被他們抓住了,所以我順便給他們帶走了。”
“我隻是往回走了,看看有沒有吃的。”
阿宓一聽,滿心的驚喜化作怒氣,此刻恨不得讓那群野人把他生吞活剝了!
“你找到出口了?”
“找到了。”
“真的在水下?”
“是。”
“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走?”阿宓挑眉,瞥了一眼岸邊有些模糊的兩個影子,“你看到他們的四肢了?這是方便他們像野獸一般行走。就算咱倆有輕功,可是你知道怎麽去剛才的水潭嗎?”
君歌衍麵色一沉,表情複雜,“不試怎麽知道?”語畢,抱著阿宓就跳出了水池,往山丘下逃跑。
行動如野獸,自然聽覺也極好,那兩人隻在一時就辨別出了方向,立馬追了上去。
“你為什麽要抱著我跑?”阿宓看他左躲右躲,很不方便,開口問道,“我不是會輕功嗎?難道你在憐香惜玉?”
“閉嘴。”君歌衍懶得跟她鬥嘴,“你沒穿鞋。”
阿宓愣了愣,看看自己光著的腳丫,不禁大笑起來。然後不客氣地攬上君歌衍的後頸,頭靠在他肩上。
“快,跑快點,他們要追上來了!”
“別鬧了!”
“不行啊,他們真的快追上了!”阿宓嬌笑連連,不停地催促君歌衍。她說得的確是實話,那二人速度快如虎豹,若不是他們天生愚笨,隻懂得奮力直追,這會功夫,早把君歌衍拿下來,指不定都架好鍋,準備烹煮了。
“你再不閉嘴,我讓你自己走。”
“可是…君公子。”阿宓眨巴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奴家沒有穿鞋。”
“該死的女人!”
就在阿宓忍俊不禁的時候,君歌衍駐步了。她斂起笑意,麵色鐵青。冷冷地看著把他倆團團圍住的人群。
“放我下來。”阿宓輕聲說道,“跑不掉了。”
“跑不掉?”君歌衍輕笑,“那可未必。”語畢,一手牢牢抱住阿宓,大喝一聲,猛地朝人群最稀少的地方衝去。
“君歌衍,你瘋了嗎?”看著目露凶光的呼納罕族人,阿宓心中大呼不好,那種低鳴是動物發怒的前兆,他們不時張嘴,露出一顆顆尖銳的牙齒,舌頭不斷*著嘴唇。
“你抱緊我!”
“君歌衍,我一點都不弱,你可以放下我。”
“既然如此,你就替我清理了這些人,讓我好走!”說著一聲悶哼,左臂已被咬傷,君歌衍寒著臉,一掌拍向那人的天靈蓋。而另一方,又衝過來幾人,阿宓見狀,容不得半分猶豫,拔下藏在發間的銀簪,接連朝迎來的呼納罕人刺去。
“你走,這些人我來對付。”君歌衍放下阿宓,把她狠狠往前推了一步,“快走!”
阿宓咬牙,擔憂地看了一眼君歌衍,隨後背身離去。
本也就沒什麽關係,離開便離開吧。雖是這麽想著,可他心裏卻是一陣苦澀。他的母親,為了爭寵奪權而死,她的養母,阿諛奉承,攀權附勢。所以,他不喜歡女人,因為她們陰狠毒辣,心機深沉。可是,男人又何嚐不是?可以為了權利連親情都舍棄,可以為了帝位去殘忍地害死一同長大的兄弟。
她,或許有那麽些不同。
君歌衍長歎,目光隨著阿宓的背影遠去。
第一次見她,還帶著稚嫩,敢為了一隻狐狸忤逆他,第二次見她,看似變得狡猾,卻失不了心底最美的那份善良。她說她想要權利,她說她恨南朝,可是在眼眸裏看到的隻是無奈和哀傷,還有一種抹不去的絕望和疼痛。是什麽傷她至此?讓她變得這樣矛盾。
“阿宓,好好活著吧。”對於撕咬,君歌衍已然麻木,渾身的傷口使他失去了體力,再沒精力與這些人打鬥下去。不過就當他要徹底放棄的時候,一雙冰冷的手扶住了他的雙肩,他抬頭,那種從未有過的欣喜徒然襲來,他很高興,她能回來,盡管也許那個理由不是他。
“你還敢回來?”君歌衍喘氣,有些不悅道。
“我怕你死了,沒人給我兌現承諾。”阿宓笑了笑,放了幾粒碎石子在他手裏,“咱們不是手無寸鐵,我給你尋了些暗器來。”
“我已經沒力氣了。”說著整個身體往阿宓壓去,“交給你了。”
“喂,趕緊給我起來!”阿宓抱怨著,卻也沒真的*他動手,“一直往前跑,死水潭應該就在前麵了,現在我來斷後。”
“不。”君歌衍拒絕,拉住阿宓的手,“一起走。”
“你傻了?”
“沒。”他一頓,再道:“你我現在是同生同死,沒了你,我也解不了毒。”
“是這個理兒。”阿宓點頭,將內力運至掌心,瞅準時機,狠狠拋向那群野人。待他們全數倒地之後,趕緊領著君歌衍跑了。呼納罕人身強體壯,不會因為這一下就倒地不起,所以她必須抓緊時間,趕在他們再追上他們的時候跳入水潭。
“啊!”阿宓怎麽也沒料到有個漏網之魚,此刻正死死咬住她的腿,不論怎麽敲打都不鬆口。聽著越來越近的聲音,阿宓突然慌了起來,拿出銀簪插入他的天靈穴,再撬開他的牙,猛地一腳踢開,正巧砸中幾個追來的人。
“你快跑,快!”拖著血流不止的腿,阿宓想快起來也沒辦法,隻能一個勁兒地催促君歌衍,“快!快到水下等我!”
“不行!你要跟我一起走!”
“你別這麽固執!我死不了!”阿宓怒斥,突然駐步,“你身上有我的氣味,阿白會找到你的。”
“它不會給我解毒。”
聽後,阿宓未有猶豫地割下一截頭發,胡亂卷了幾下放到他手裏,“小七會明白的,他會拿給阿白看,阿白看了就給你解毒。”
“你這是易主?”
阿宓冷哼,笑道:“怎麽?你還想要它?不過那不可能,我這樣做,隻是讓它執行我最後的命令罷了。然後我還它自由。”
“我管你做什麽,你現在必須跟我走!”君歌衍不理她,直接把她抗在肩上,強忍著渾身的疼痛,快速往前跑著。
“君歌衍,值得嗎?”良久,阿宓幽幽開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不值得,不過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你想和我同生共死嗎?”
“隨你。”
“謝謝。”阿宓輕聲說道,隨後集中起精神對付身後的敵人。這個世上,除了狐狸,沒有人會甘願與她赴死。為什麽,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會做出與狐狸同樣的事?
愛嗎?阿宓冷笑,她不信。短短兩月,能夠有什麽感情?就連認識三年的洛珂,也能將誓言拋棄,獨自離去。
是利用啊,人與人之間,除了利益,沒有更可靠的關係了。
“到了。”君歌衍放下阿宓,有些為難地看著這潭水,“離出口有多遠?”
“不算太遠。”阿宓坐下歇了一會兒,捧著清水清理著被咬傷的地方,“我擔心太冷,你會堅持不住。”
“我把命交給你。”
阿宓聽後,沉默一笑,拉著君歌衍的手就往裏跳,“信我,便好。”
入水後,君歌衍隻是在第一時感到了刺骨的寒冷,隨後是一陣暖流自掌心傳來。他愣了愣,木訥地看著在漆黑一片的水中,猶如魚兒般自在的阿宓。一瞬,竟是忘了遊動,真真是阿宓帶著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