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下至三丈深,君歌衍漸漸有些不適。頭昏腦脹,耳中也刺疼得厲害,再加上受傷的緣故,閉氣也持續不了多久了。阿宓覺著他手突然鬆了一下,知道情況不太好,隨即加快了速度,盡量在他撐不住之前趕到。
“不…不…”君歌衍蹙眉,朝阿宓擺了擺手,說了半天也沒說出想說的話。兀地覺得氣悶,身子不禁癱軟,往下滑落。隨後,唇上微涼,大量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香甜傳入口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得讓人窒息的臉龐,濃密的睫毛輕輕覆在下眼瞼上,有一種靜謐的美。
再潛入一丈深,阿宓靠著岩壁摸了摸,在確定之後,拉著君歌衍往洞中遊去。約莫一刻,就在君歌衍再次撐不下去的時候,阿宓突然猛地往上衝。離開水麵的一刹那,水花四濺,在空曠的山洞中隱隱繞了幾聲。
“你的傷,怎麽樣了?”阿宓用力拉起君歌衍,看著麵色蒼白的他,不由有些擔心,“你身上的毒,會沿著這些傷口散開,開始潰爛。”
君歌衍一聽,撩起阿宓披在背後的長發,在看到她的箭傷,已被毒腐爛成一個一寸長的洞時,頓時不安起來,“怎麽這麽快?”
“快?”阿宓笑了笑,“要在七日之內潰爛全身,這個速度算快嗎?”
“的確。”君歌衍神色黯淡,頹廢地躺在地上,深深地吸著氣。阿宓的衣衫已被浸濕,裹胸和裏褲本就單薄,此時更是緊緊貼在身上,顯得惹火撩人。**在外的雙肩和纖細的腰肢,帶著晶瑩的水珠,煞是好看。
“你在看什麽?”剛把長發擰幹,突然轉過頭來的阿宓,見君歌衍神色迷離地看著自己,不解地問道。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羞紅了臉頰,背過身去。
“你果然是個很美的女人。”
“*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罷了。”
“你哪兒算君子,喊你一聲小人都算抬舉你。”阿宓怒哼,很不滿意他剛才看自己的眼神。
“君子不會動手,既然你這樣說我,那我隻好做小人做的事了。”君歌衍說著坐了起來,一把把阿宓拉入懷裏,覆上她的粉唇。
“小人!*賊!卑鄙!”阿宓大吼,趕緊推開君歌衍,一個人躲到角落去了。
“誰剛剛在水裏主動送上門來的?”君歌衍大笑,*著唇邊殘留的香甜,似是意猶未盡,興致滿滿。
“那是看你快死了!”
“誰告訴你我快死了?”
“你!”阿宓無語,隻好不理他,獨自生悶氣。怎麽跌下懸崖,整個人都變了?不止是君歌衍,連帶著自己也變得愛鬥氣起來。還是說,這叫本性難移?
休息了一個時辰左右,兩人的體力都恢複的差不多了,阿宓覺得不能再耽擱下去,於是先站了起來,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如果這裏是阿裏山的西麵,那麽我們要走的這條路可是往北去的,你知道東臨的北麵是什麽地方嗎?”
“大齊。”
“你的意思是,出去了之後,我們會在大齊境內?”
“也不一定。”君歌衍皺眉,想了片刻,“或許出去之後還會在東臨境內,再說這個洞裏的方向並不明確,還是等出去了再說吧。”
“君歌衍,咱們算不算生死之交?”
“你是女人。”
“女人怎麽了?”阿宓不樂意,一臉的不服,“以後我會讓你看到,女人也可以做大事,也可以比男人做得好!”
“你要做的事,的確不簡單。”
“君歌衍,我問你個事。”阿宓沉默一會,小聲問道:“商子賀是不是真的病危了?”
“他身體自六年前就沒好過。”他點頭,“隻不過現在放出聲來了,想要看看他膝下的皇子會如何做。”
“你覺得誰會做皇帝?”
“擁護者最多的是前太子,但是論計謀的話,商無梓勝出他許多。”君歌衍不再多說,轉而提醒阿宓,“你如果要滅了南朝,最好去幫助商無詡,因為後者你恐怕對付不了。”
對付不了?阿宓暗自冷笑,他們每一個她都想親手殺死。在這世上,隻有她不願對付的人,沒有她對付不了的人!因為她是風華三千!無垠最後的皇裔!
三日過去,君歌衍已體無完膚。毒液跟著被呼納罕族人咬下的傷口,一點一點腐蝕,有些已見白骨。阿宓雖然隻傷在一處,但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後背光滑細嫩的肌膚,膿水直流,帶著鮮血,偶爾能聞到一股惡臭。
“再走不出去,真的快死了,沒斷氣也先被疼死。”
“很疼嗎?”阿宓一臉平靜,蒼白的麵色如同死人一般,“忍忍吧。”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你的毒中的比我深,傷口已經快擴散到腿上了。”君歌衍淡淡掃了一眼,她身上被血染紅的裹胸和褲子,“女人都會怕疼,哪怕一點小傷。”
“孤陋寡聞。”阿宓咬牙,盡量使自己冷靜。說不疼,那是假的,就連走路的時候,都疼得厲害。可是她不能低頭,此刻不忍著,那一輩子就完了。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洞,自上麵的光照下,透著點點亮。阿宓打量了一下四周,兀地笑了起來。
“君歌衍,我們可以出去了,真的可以出去了!”
“你想從這裏上去?”君歌衍順著阿宓的目光看去,眉頭緊皺,“依你我現在的情況,不可能上得去。”
“不是,這裏我來過,所以我知道出去的路!”
“你來過?”
“恩。”阿宓點頭,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這是伏靈洞,三年前我來這裏取過靈蛇膽。”
“伏靈洞?”
看他沉默著,開始思考的樣子,阿宓轉而換做嚴肅,聲音頓時冰冷起來,“這裏是南朝境內,格拉草原。出去之後會到達鳳凰山。”
“你帶路。”
“這個地方你知道。”說著,用力扯下裏褲上的一塊料子,“不記得了?六年前,你來南朝尋靈狐,然後遇到我的地方。”
“我知道了。”
“君歌衍。”阿宓認真地看著他,眸中帶有一絲不舍,“謝謝你,能與我同生死。”
“我也一樣。”
“那麽,請別忘了。”
“我不會。”
在這裏,他們隻是一同落難的人,為了生存,相互扶持罷了。出去之後,他們一個是東臨君王,一個是無垠皇裔,都有著一統天下的野心,二者如同水火,不能並存。信任,不會再有,隻有永遠的利益。
步入小道,那個熟悉的洞子,似乎還能聞到故人的氣息。
曾經在這裏遇見的人,不知所蹤。
阿宓留戀地看著四周,摸著潮濕的岩壁,不由笑了。
她不傻,他也不傻。隻是,在對方麵前,永遠是一副純真的樣子。她喜歡流連,喜歡他身上陽光的氣息,還有小小的壞。
“這個人,他不壞,劫富濟貧,笑傲江湖。”一頓,歎氣道:“隻是無奈,遇上了我,讓他再沒有寧靜自在的日子…”
“他不在了?”
“是,三年前救走我之後,失蹤了。”
“失蹤並不代表死亡,他會來找你的。”
“恩。”阿宓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帶著君歌衍來到當年的小洞口,“你會怕疼嗎?這個洞很小,而且岩壁會擦到身上。”
“疼,也得忍著。”
“好。”
這個洞,似乎比幾年前更小了。阿宓為了減少與岩壁的摩擦,隻好把長發放下,擋在傷口上,盡管那一根根發絲掃過,讓她鑽心地疼。
洞外偌大的空地上,巨大的白骨有些泛黃。阿宓拭去額上的汗珠,見這裏沒什麽變化才放心下來。
“這個,是靈蛇?”君歌衍指了指那堆白骨,覺著驚訝,“你一個人斬殺的?”
“沒,有他幫我。”她撒謊了,這靈蛇的確是她一人所殺,但她想在別人心中留下流連的一點影子。偷盜這一行,有損陰德,一輩子隻能行走於黑暗,不會被人稱讚,不會被人記住。
“這條蛇有些道行了,你能取到蛇膽,倒是很佩服你。”
“是他取來給我的。”阿宓說著,沿著石壁一點一點走下去。當她麵對那水潭時,不禁為難地皺起了眉頭,“我們還得下一次水了。”
“還有多久?”
“大約一個時辰便可到出口。”
到出口的確隻需要一個時辰,但在阿宓看到八鎖陣時,又起了想要盜取陣眼的想法。這幾年,她一直在找尋一把屬於她的武器,但是都不如月泠稱手。阿宓想著,月泠既然是在這裏得到的,那麽其他的東西或許會和月泠一樣,合她的意。
“君歌衍,你去那邊。”阿宓指了指西北角,“一會我讓你走,你就趕緊走。”
“你呢?”
“我想拿些東西再走。”阿宓笑道,“你放心,不會有事,這陣我破過。”
“好。”
待他站好,阿宓才開始一一熄滅燭火。這八個陣眼,隨著石門的轉動,讓阿宓看了個遍。其中西方那扇門後,是一把長弓,渾身晶瑩通透,雖然不像月泠,用寒冰打造,但從表麵看上去,也是一把不錯的武器。當下,阿宓就決定取得那把弓,恰巧又是在君歌衍出去之後開啟的,方便不少。
不過顯然,阿宓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當她打開西北角的門時,君歌衍突然伸手一攬,將她一同帶了出去,再等她反應過來,石門已經重重關上。
“君歌衍!”阿宓怒吼,美眸含著怨氣,“你做什麽?”
“你想做什麽?”
“我讓你出去就出去,管我幹什麽?”
“你以為你拿了那把弓,還能活著出去?”君歌衍輕哼,眼神不屑,“不知分寸。”
“我隻是想尋一把稱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