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秋手裏的碗哐當掉在地上,她三兩步跑到張雲妮麵前,抖著聲音道:“娘,你剛說啥?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張雲妮淚如泉湧:“對不起,秋兒,是娘沒看好全兒!”

“娘,你在跟我開玩笑是嗎?”米秋的臉色蒼白如紙。

“三姐,我們趕緊回去,路上說。”米冬這會兒最為冷靜,她扶著腿軟的米秋,轉頭就讓她爹去趕牛車。隨即她又麻利的收拾了一下,關上了店門。

坐在牛車上,米冬拍著她娘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柔聲道:“娘,你先別著急,慢慢把事情給我們說一遍。”

“上午,我看全兒睡著了,就把他放在**,去後麵園子裏摘菜了。全兒每日上午都能睡一個多時辰,我以前也是這麽做的。”張雲妮在女兒的安撫下,情緒慢慢穩定,“就那麽一刻功夫,我回來一看,**的全兒就不見了。”

坐在旁邊的米秋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整個人像傻了一樣,低著頭動都不動一下,隻大顆的眼淚往下落。

全兒現在才三個多月,連翻身都不會,更別說爬了。所以平日裏睡覺,大人把他放在哪裏,醒來時他就還在那個位子。這次的失蹤,不可能是他自己亂爬的原因。

米冬想到了山上的野獸,她心頭顫了顫,拉著張雲妮的手,低聲問道:“**、房間裏有沒有,血跡?”

盡管她已經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被米秋聽到了“血跡”兩個字,她無神的雙眸猛地瞪大,整個人不受控製的撲到她娘跟前。

張雲妮趕緊搖頭:“沒有,沒有血跡。而且院子的大門雖然沒插門栓,但一直是關著的。”

言下之意,如果真有野獸闖進來,那大門肯定是打開的狀態。

聽到這兒,米秋才脫力的坐到了地上。米冬也鬆了口氣,又繼續問:“附近的人家都問了嗎?”

張雲妮點頭:“山腳下的幾家人我都問了,沒人注意到有其他人上山。”

米冬沉思,全兒是男孩,這年頭男孩很精貴,有些沒兒子的人家會過繼一個男孩甚至花錢買個男孩來繼承煙火。

偷孩子拐孩子的事也存在。

可是張成的家在半山腰,離村裏其他人家都有一定的距離。如果是外人進村來偷孩子,根本想不到山上還住有人家。

來人直奔張成家,目的明確,顯然是對村裏的情況知情的。

難道是村裏人做的?

不過,一個三個多月的孩子可不好藏,那動不動就哭得震天響的嬰啼聲可不是能掩蓋得住的。

米冬聽她娘說,上午她已經在村裏挨家挨戶跑了一遍,並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

很有可能,這孩子現在已經不在村裏了。

到了米家村,米冬直接讓她爹將牛車趕到了村長家。

丟孩子可是大事,米冬將情況一說,村長立刻出去召集村人集合,大家分頭去找孩子。

米秋此刻情緒很不穩定,身體搖搖晃晃,路都走不穩。

張雲妮更是虛弱,一直倚靠在米大富身上才能站住身體。

米冬怕她們人沒找到自己先暈倒了,讓米大富帶她倆回家等消息。

可是這兩人都不肯,米秋臉色蒼白,神色卻異常堅定:“我要去找全兒。”

張雲妮也哀求道:“冬兒,讓我一起出去吧。”

米冬沒辦法拒絕兩個母親的要求,隻好答應。

村裏的人分成了四路,兩路分別去鄰近的兩個村子,一路去山裏。

村長帶著幾人去鎮上找,順便報官。

鎮子上沒有衙門,隻有縣令指派的鎮長。鎮長平日隻好斂財,不愛管事。

村長覺得報官應該沒啥用,不過還是要試試看。

很快,被分配好任務的村民開始結伴行動了。

米冬是分在了上山的那一路人中,她走得很慢,邊走邊查看地麵上、草叢中、樹枝上有沒有什麽痕跡。

如果抱走全兒的人是從山上走的,為了不被人發現,他肯定不會走人們貫走的山間小道,而是從無人經過的灌木叢林中穿過。

那麽他走過的地方就會有植物被踩踏、斷折等現象。

米冬觀察得很小心,因此走得很慢。

她再一次蹲下身觀察地麵的草叢,失望地發現那個印記是小動物留下的,等站起身來時,前麵的人都不見了。

再回頭一看,身後隻剩一人。

米秀兒根本就懶得上山,走得慢慢騰騰。

此刻發現米冬在看自己,她不僅沒有半點憂心,反倒出聲埋怨:“煩死人,不就是丟了個孩子嗎?自己去找不就行了,還要動用全村人。”

“你再說一遍?”米冬聲音清冷,沒有半點起伏。

米秀兒被她這模樣嚇得愣了一瞬,很快又恢複過來。

不過是個被她從小欺負的丫頭罷了,這樣想著,她抬起下巴,刻薄的話脫口而出:“本來就是,搞得像她的孩子多精貴一樣,說不定早就被狼叼走……”

“啪!”米秀兒半邊臉都被她打偏了過去。

回過神來的米秀兒,一手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你個賤丫頭,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米冬聲色俱厲,“小小年紀,心腸就這麽歹毒,全兒怎麽說也算是你的小侄兒,這樣的話你都說得出口!”

米秀兒滿心怨恨,卻礙於不遠處還有其他村人。她也知道自己說的話,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隻會影響她的名聲。

她又急又氣,卻拿米冬沒有半點辦法,隻恨恨瞪了她一眼,轉頭就跑下山去了。

米冬懶得管她,轉身就繼續朝前走。

她的心思全在找孩子上,沿路觀察著路上的痕跡,來到一個下坡處,蹲下身觀察坡勢,正猶豫著要不要下去。

忽然,背後被人猛地一推,米冬半點來不及反應,直接一頭栽倒,順著坡就滾落了下去。

站在坡上的米秀兒甩了甩手,嘴裏冷哼:“敢打我!這就是打我的下場!”

好在這個山坡並不是太過陡峭,米冬用手護著頭,滾落到坡底的時候,隻是手臂刮傷了。

她狼狽的站起身,頭頂處已經沒了米秀兒的影子。

米冬拍了拍身上飛濺的塵土,正想著該如何爬上坡去。

忽然,她頓住了腳步,一種前所未有的戰栗感蔓延全身。

她一動不動,靜靜看著前方跟自己對視的東西。

那是一頭足有半人高的野豬。

野豬不像家豬那樣身上都是軟肉,而是勁瘦野蠻,長著長長的獠牙,凶狠無比。

一人一豬對視了一會兒,米冬腦海裏正在思考著怎麽逃命,那頭野豬突然就哼哼了兩聲,邁著蹄子走了過來。

看著越走越近的野豬,米冬的血管像被凝結了一樣,全身遍布寒意。

此刻,她動也是死,不動也是死。

野豬如同知道了自己的獵物已經跑不掉了一般,響亮地嚎叫一聲,朝她撲過來。

米冬閉上雙眼,本能地朝一旁的地上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