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米冬隻聽到野豬一聲慘叫。心有餘悸的睜開了眼睛,就看到擋在自己麵前的那個高大的背影。
“張成!”米冬驚喜地大叫,隨即臉色一變,“小心!”
野豬被張成射了一箭,它挺頑強,忍著疼痛,一邊慘叫一邊朝張成衝過去。
張成沒有躲開,怕野豬轉頭去攻擊米冬。
他伸手硬生生抓住了野豬的獠牙,野豬力氣強悍,掙紮中獠牙刺進了張成的胳膊。
張成悶哼一聲,沒受傷的那隻手,動作迅速的從背後抽出一支箭,猛地刺進了野豬的身體。
野豬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張成手上動作不停,半點沒給這畜生機會,狠厲的再次刺了進去。就這麽僵持了一陣,它的聲音終於慢慢變小。
張成將野豬扔向地麵,野豬隻能在原地抽搐掙紮,再也站不起來了。
“張成,你怎麽樣了?”米冬趕緊跑到他的身邊,帶著哭腔的聲音悶悶響起:“你受傷了。”
張成的右手手臂上被野豬的獠牙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袖。
“你別哭,我沒事。”在張成的眼裏,比起手臂上的傷口,顯然米冬的眼淚更讓他手足無措。
特別是,看著米冬所有的難過,都是為了他。更讓他第一次覺得,好像受傷也不是什麽壞事。
原來,這就是被人關心的感覺嗎?這樣陌生的情感,讓他生出了一絲貪念,想要將什麽東西緊緊抓在手裏。
米冬小心翼翼,動作輕柔地一點點翻起張成的衣袖,從身上抽出帕子,想要止住他傷口處的血。
眼看著剛剛係上的帕子就被不斷流出的鮮血染成了紅色,米冬的眼眶更紅了。她一聲不吭的扔掉了鮮紅的帕子,直接從自己的袖子處撕扯下了布條,重新給他包紮上。
因為這樣的動作,兩人靠得很近。
山裏一片靜謐,兩人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感受到對方溫熱的氣息。
張成從小性子冷淡,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個人遭遇,越來越不喜與人近距離接觸。一旦有人過分靠近他,他就會產生不適感,整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抗拒。
可是現在,麵前的姑娘何止是靠近他,他甚至能感受到小姑娘不經意的觸碰帶來的溫熱體溫。
往日最是厭惡的接觸,此時卻完全沒有抗拒的感覺,反倒是隨著她手中動作的結束,讓他竟然生出了些遺憾的情緒來。
“我這包紮得粗糙,你傷口太深了,我們要趕緊回去找鄭大爺給你重新上藥包紮才行。”米冬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隻有微紅鼻尖能看出她剛剛哭過。
張成點頭,抬頭看了看天色:“此地血腥味太重,不安全,走吧。”
回去的路上,米冬問張成,是怎麽找到她的。
張成白日在山裏打獵,傍晚回村,才知道全兒丟了的事。他知道全村分了四路人去尋找,聽說米冬在進山這一路人裏,馬上又直奔山裏了。
他告訴米冬,他是碰得到了神色慌張的米秀兒,擔心米冬有事,順著米秀兒來時的路趕了過去,就瞧見了坡下的她和那頭野豬。
回到村裏後,在鄭大爺家處理好了傷口,米冬和張成一起到了村長家。
村長剛從鎮上回來,他說已經跟鎮長說了此事,鎮長也派人去尋找了。
張成又帶著村長一起去了山裏,將那頭打死的野豬帶了回來。
“村長,明天麻煩你把這頭野豬分給村裏人,這次找人辛苦大家了。”張成道。
“你有心了。”村長瞧著麵前的年輕人,麵露讚許。
在外人看來,張成這麽做是會辦事兒,做事周到。可米冬知道,兩人是假夫妻,他這種完全自家人的做派,總是能不經意撥動她的心弦,讓她思緒紛亂一陣子。
兩人留在村長家等消息。
去山上的那路人最先回來,畢竟夜裏山上不能留人。他們說已經進入大山深處了,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其他人陸續回去休息了,米冬和張成繼續等人。
去鄰近兩個村莊的人也在陸陸續續回來,不過讓人失望的是,他們同樣沒有帶回任何有用的消息。
一直等到深夜,米大富、張雲妮和米秋才回來。
米秋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呆滯,整個人好似失了魂魄。
張雲妮神情恍惚,雙眼失焦,嘴裏一直念叨著什麽。
米冬走近,才聽到她在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米大富緊鎖眉頭,額頭的皺紋更深了。
米冬將三姐抱住,在她耳邊溫柔而堅定地說道:“天一亮,我們就繼續去找。鎮上找不到,我們就去縣裏,縣裏找不到就去府城。全兒一天找不到,我們就一直找下去。三姐,我們會一直陪著你,你別怕!”
一串串眼淚從米秋的眼裏滑落,她忍了一天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抱著妹妹崩潰大哭。
“冬兒,我該怎麽辦啊!”
米冬抱著三姐,一下下拍著她的背。
一行人回到家裏,沒人願意休息,都坐在堂屋裏枯坐,等待天明。
米冬發現,她三姐再沒有跟娘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
她知道娘很無辜,但她也理解三姐的心情,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心裏揪成一團。
又想到了全兒,那麽小一個孩子,如果真的被拐走了,在這樣一個信息交通落後的時代,想找到恐怕真的是大海撈針。
如果全兒真的找不到了,她娘和三姐會變成什麽樣,米冬不敢想象。
她就這麽提著心,度秒如年,眼睜睜等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微亮起來。
好像到了天亮,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有希望一點。
張成去後院將牛車牽出來:“鏢局的兄弟可以幫忙打探。還有牙行,給些錢,他們也願意透露消息。”
一家人默不作聲地上了牛車。
當牛車出了村子,又走了一段路後,米冬恍惚聽到有人在叫她。
她回過頭,看到真有人從村裏架著騾車往這邊跑,趕車的人還在叫著她的名字。
米冬讓張成停下,等那騾車走近了,她才看清來人是村長。
“冬丫頭,這人說要找你。”村長指著騾車上的人。
米冬一看,這人不是之前在三姐家見過的那個大娘嗎。
大娘從車上跳下來,樂嗬嗬道:“冬丫頭,還記得我嗎?上次在鐵柱家,你可是答應要幫我親戚做席麵的啊。”
看米冬一臉沉靜,大娘臉色一頓:“你不會忘了吧?說這話的時候你三姐也在呢,不信你問米秋……這,米秋你咋了?”
大娘看到米秋憔悴失神的樣子嚇了一跳:“這是生病了嗎?”
“大娘,對不住了,我恐怕沒空幫你做席麵了。”米冬簡單解釋,“全兒不見了,我們正忙著找人。麻煩你回去了跟我姐夫帶個消息,讓他趕緊過來。”
“全兒不見了?”大娘扯著大嗓門,“他不在周家嗎?昨兒還哭了一宿呢,聲音那個響亮啊,周遭幾家人都沒睡個安穩覺。”
一直呆愣著的米秋猛地撲過來,抓住大娘的胳膊:“你說什麽?全兒在周家?”
“是啊。”大娘一頭霧水,“聽說是昨天鐵柱娘來你們村,把全兒抱回去的。”
周鐵柱所在的山牙村離米家村有些遠,需要翻過一座山。
一路上,米秋都緊緊捏著拳頭,眼神憤恨。
米冬安慰她:“姐,全兒沒事,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米秋眼睛通紅,咬牙切齒:“周鐵柱!”
他們想過各種可能性,還從來沒想過全兒是被周家抱走的。主要原因是全兒現在才三個多月,還在吃奶,離不開娘。作為親爹和親奶,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輕重,讓孩子挨餓。
可是現在的事實是,他們就這麽做了。
周家沒有養牛羊,山牙村也沒有其他正在奶孩子的女人,也不知道全兒從昨天到今天吃的啥。
想到孩子餓了一天,米秋心疼得直抽抽,恨不得殺了周鐵柱這個自私的人。
他想孩子可以過來看啊,自己還會攔著他嗎?擅自把孩子抱走,讓孩子挨餓,這是當爹的做的事嗎?
車子還沒到周家,米秋已經聽到孩子的哭聲了。
等不到車子停穩,她就急著跳下去,跌跌撞撞跑了過去。
院子裏,周鐵柱抱著孩子急得滿頭大汗,孩子哭得小臉通紅。
“周鐵柱!你個王八蛋!”米冬撲過去抓著人又打又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