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秋打得很瘋狂,因為在氣頭上,也沒有分寸,很快周鐵柱的臉就被她抓花了。

不過,從頭到尾周鐵柱都沒有還一下手,硬生生接下了米秋的所有怒火。

打的累了,米秋穿著粗氣一把奪過全兒,抱在懷裏邊哭邊朝屋裏走去。

米冬知道她是去喂孩子了。

不一會兒,屋裏孩子的哭聲就止住了。

周鐵柱埋頭蹲在地上,好像也在哭,樣子還挺可憐。

不過該說的話米冬還是要說的。

“姐夫,不是我說,你做事也太莽撞了。這樣不聲不響把孩子抱走是什麽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姐快嚇死了。我們整個村的人都出動了,從昨天找到現在。”

蹲在地上的周鐵柱悶聲不吭,半晌,才低低說了句:“小妹,是我不好,都怪我。”

米冬問:“你有沒有想過,全兒他才三個多月,離了娘他吃什麽?你們把全兒抱回來後,中間給他喂過吃的嗎?”

“喂了點米湯,全兒不肯吃。”周鐵柱自知理虧,聲音低如蚊蠅。

“也就是說,從昨天到現在,全兒就喝了點米湯?”米冬恨不得敲開周鐵柱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漿糊“有這麽虐待孩子的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後爹呢?”

“對不起。”周鐵柱一向木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為什麽突然間要去把孩子抱回來?”米冬問。

“都怪我,我昨天說想全兒了。”周鐵柱悶著聲音道,“哪知道下午從地裏回來,我娘就把孩子抱回來了。”

正說著,周鐵柱的娘趙氏的聲音老遠就傳來。

“鐵柱,我要了點米糊回來,你看看全兒吃不吃!”

等走到家門口,發現多出來的幾個人,趙氏一愣:“你們來幹嗎?”

發現兒子臉上的傷,她慌忙心疼地湊上去看:“鐵柱,誰打的你?”

喂完孩子的米秋抱著全兒出來,她看都沒看周鐵柱母子一眼,直接坐上了牛車。

米冬拉著爹娘也上車了,示意張成駕車走。

“秋兒。”周鐵柱急著跟上去。

米秋深呼了一口氣:“鐵柱,我們分開吧。”

她沒有說和離,在農村幾乎沒有和離這一說法。

對於村裏人來說,成親就是一輩子的事,不管再苦再難也隻能咬牙挺下去。

米秋現在幫小妹做事,每個月都有工錢,她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把孩子養大。

就這麽分開吧,她想,周家她再也不想回了。全兒還姓周,如果周鐵柱想來看孩子,她也不攔著。

米秋眼裏的決絕果斷讓周鐵柱膽戰心慌,他撲通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哀求:“米秋,我錯了,秋兒,你不要走,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

米秋不是不心軟的,可這次全兒的失蹤,讓她鐵了心不想再跟這母子二人有什麽關係了。所以即便周鐵柱這麽求她,她也全然不理會。

趙氏見不得兒子這樣,她三兩步走上去扶人:“鐵柱,你起來,你這是幹嗎?咱不求她,愛走不走!”

第一次,兒子沒有理會她,反而下意識推了一下她。

趙氏被兒子推倒在地,一臉怔楞的沒了動作。她大概是從未想過,自己的兒子會這麽對自己,所以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然而,周鐵柱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看著牛車已經起動了,猛地站起來,跟在後麵跑。

“秋兒,求求你別走,你別走啊!”

周鐵柱一臉的傷痕,衣服也被米秋抓的破了口,滿臉淚痕的追著牛車跑的可憐模樣,讓米秋忍不住歎了口氣。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牛車一路趕回米家村,周鐵柱就這麽一路跟在後麵。

如果是平時,老實善良的米大富和張雲妮肯定看不下去,要幫著周鐵柱說兩句話的,或者早讓他上牛車了。

可是現在,張雲妮因為全兒是在自己手裏丟的,本就心虛自責,那是一句話都不敢說的。

而米大富心疼妻子,心疼女兒,心疼外孫,對這個女婿也生出了些怒意,自然不願幫他說話。

回到家,一家人進了院子,周鐵柱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到了屋裏,抱著孩子的米秋突然轉過身,看向張雲妮。

張雲妮對上女兒的視線,瑟縮了下。

米秋朝她邁了一步,咬了咬唇,將孩子遞過去:“娘,你抱抱他。”

張雲妮眼睛睜大,像是不敢相信,激動地抹了抹眼角:“好,娘抱抱全兒。”

想到娘剛才被自己嚇到的眼神,米秋心裏一陣刺痛,她都做了什麽呀?

這可是一心疼愛她的娘啊!

她一把抱了上去,淚如雨下:“娘,對不起,全兒丟了,我太著急了,我不該那樣對你!”

張雲妮也哭了,不過嘴角帶著笑:“沒事,娘沒怪你,是娘弄丟了全兒,是娘的錯。”

“不是,不是你的錯,是周鐵柱跟他娘,都是他們的錯!”米秋嗚嗚哭著。

米冬看著她們,不由鬆了口氣,和好了就好,她也不用頭疼該怎麽勸解了。

……

第二天一早,米冬推開院門正要出去,就看見了縮在門邊的周鐵柱。

他竟在這裏蹲了一夜!

被開門聲驚醒的周鐵柱愣了下,才發現自己身在何處,趕緊站了起來。

他搓了搓凍得發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小妹。”

“姐夫,你昨天沒回去?”米冬問道。

“小妹,我打算在鎮上找個活兒做,如果秋兒不回去了,我就在這一直守著他們娘兒倆。”

經過了這一夜的思慮,周鐵柱已經想得十分清楚了。秋兒和全兒在哪兒,他就在哪兒,決不能讓這個家散了!

米冬盯了他半晌,見他眼中的堅定不似作假,這才鬆了口,直接道:“既然姐夫已經想清楚了,那不如去我鋪子裏幫忙吧,晚上就跟我爹住店裏,也不必真守在這院門口挨凍。”

昨天她三姐說得決絕,到了晚上,還不是在**翻騰了一宿沒睡著。哪怕有娘家幫襯,一個女人單獨帶著孩子談何容易,光是周遭的閑言閑語都能讓人寸步難行。

就算是為了三姐吧,米冬想,再給周鐵柱一次機會,隻希望他別再讓三姐失望了。

“小妹,謝謝你。”周鐵柱眼裏閃動著淚花。

周鐵柱就這麽在米冬的鋪子裏住下了。

對於這個安排,米秋雖然沒阻止,卻也沒鬆口原諒周鐵柱,每日隻當他是空氣一般,不肯同他說話。

……

又忙了兩天,米冬算著時間,快到之前答應那個大娘做席麵的日子了。

如果沒有全兒那件事,米冬可能就將錢退回去,拒絕這樁活了。一天兩百文的工錢雖高,但米冬同樣的時間做出來的肉脯,可以賣更多的錢。

為這兩百文跑這一天,怎麽看都不劃算。

但人家大娘對她有恩啊,及時提供了全兒的消息,不然那可憐的孩子可能會被餓出問題來。

當時在趕去接全兒的路上,米冬就答應了大娘的請求。

大娘的親戚比山牙村更遠,是一個叫做大田村的小村莊,翻過一座山,還要再走十多裏地。

張成趕牛車送米冬過去,兩人天不亮出發,用了兩個多時辰才到。

時間緊迫,米冬一到地兒就鑽進灶屋開始忙活,張成熟練地在一旁幫忙。

米冬業務嫻熟,到了中午,不負眾望地做了滿滿十桌的席麵。

客人吃得痛快,主人家也滿意。

來的時候因為趕時間,米冬也沒心情東張西望。

回去的時候就沒那麽趕了,坐在牛車上,米冬有閑情逸致欣賞四周的風景了。

大田村,聽這個名字,還以為是一個良田環繞的村子呢。實際上,這個村名很可能表達了祖輩們對良田的渴望。

米冬觀察到,因為大田村坐落在低矮的丘陵上,所以見不到那種大塊平坦的田地。隻有一小塊一小塊開荒出來的山地。

米冬無意間瞄過地裏那些剛發芽的青苗,忽然想起了什麽,猛地坐直了身體。

“張成,停下!”

從車上蹦下來,米冬衝到田地裏,蹲在那裏看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真的是蠶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