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醒過來的時候,距離祭祀大典已經過去了五日。
她第一眼就瞧見了熟悉的身影,從小到大,今朝躲懶,隻有他能夠坐在窗口,靜靜地整理百靈藥匣。
“師兄……”兩個字剛說出口,今朝就不爭氣地紅了眼,經曆了生死,一時百感交集。
方子千回過頭,初是驚喜,但很快又板起臉來,“我一不在,你就惹事。”
今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還笑得出來,知道你受重傷,我都不敢告訴師父。”方子千敲了一下今朝的腦袋,坐到她的床邊,“怎麽樣,可有哪裏還不舒服?”
今朝摸了摸胸口,並沒有什麽不適,隻是衣服上的血跡格外醒目,“袁裳兒呢?”
“昨日裏,那支金箭突然消失,我們把她從你身上翻下來的時候,已經氣絕了,”方子千想起昨日的場景,心中還是後怕不已。
“是她救了我,我要將她好好安葬。”今朝悵然若失。
方子千點點頭,他拍了拍今朝的肩膀,想讓她振作起來,“幸虧你的傷都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去見師父。”
今朝將自己身上的禁製被解,以及與禦魂犼締結契約的事情統統告訴了方子千,唯獨關於小島依舊是隻字未提。
方子千倒也不驚訝,大概是袁裳兒過世的時候,已經猜到了幾分。
“雖然是件好事情,但是最好還是問問師父。”解了禁製當然是好,長不長生倒不重要,隻是今朝的體質特殊,方子千有些擔心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還是得讓師父看一下才好。
“好啊,”今朝想起許久未見師父,頓時興奮了起來。
方子千結印施法,一枚黃符從他手裏飄出,片刻之後,一個瘦削的老頭似影似幻出現在了空中。
慧玄蓬頭散發,後腦勺歪歪扭扭地插著兩根桃木枝,灰白的鬢發連著長須打綹在胸前,正躺在一處石頭上,身後是瀑布萬丈,“怎麽了?打擾為師清修?”
“師父!”今朝笑著揮了揮手。
“你又喝酒了?”方子千環起手,靜靜地看著慧玄,沒有人管著,這老頭喝起酒來隻怕是沒日沒夜。
慧玄這才注意到酒壺沒有遮擋好,露出了半截,他笑嘻嘻地將酒壺扔到水裏,拍拍手坐起身來,他眯起眼盯了片刻,眼神一直停留在今朝身上,“小今朝,你的禁製沒有了?”
今朝點點頭,將前因後果詳細敘述一番,慧玄捋著胡子,隻是點頭,半晌才開口道,“丫頭,你運氣不錯啊。”
聽了這話,方子千鬆了口氣,也露出了笑容,看來這下師妹真的是因禍得福。
“那師父,我以後會不會和袁裳兒一樣,就不長了?”今朝不得不承認,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的腦袋裏全是小島曼妙的身姿。
“不會,那是因為她是凡人。”
“我不也是凡人嗎?”今朝不解。
方子千撇了一眼慧玄,提醒他言多必失,慧玄輕咳一聲,他眼珠一轉趕緊解釋道,“那不一樣,你體內的禁製幫了忙,再加上你的修為,所以對你的影響比較小,也就是長得慢一點而已,而且每百年之時,你也隻需要取一些血喂養禦魂犼即可,說起來它就是盞燈,你的血液對它而言就是燈油罷了。”
“還有這樣的禁製?又是要我的命,又是救我的命,還真是奇怪。”
見搪塞過去,慧玄鬆了口氣。
“哦對了,還有一事,前幾日袁真應劫的時候,我的宵露震顫不停,就像是害怕了一樣。”自打師父將宵露給她,這是第一次見它自己有反應,平日裏除非使用法術,否則根本不會動彈。
“它是害怕天雷。”
“天雷?其他法器怎麽就不見害怕呢。”今朝哼了一聲,陸景元的銀鱗那日可是愈戰愈勇。
“我跟你說過,宵露最適合你,等它完全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來,你就知道它的好了。”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天機不可泄露。”慧玄挑了一下眉毛,哈哈大笑起來。
方子千這時開口道,“師父,今朝破了禁製,自然也不用再煉製魘回丹,我們本該早日回去,隻是現下北海天災,民不聊生,我想留下來幫忙。”
“不著急,不著急,”慧玄擺擺手,像是生怕兩人回來似的,“你們兩個就好好在山下曆練吧,我的好日子還沒有過夠呢。”
也不等方子千回應,黃符立刻就落到了地上,燃成了灰燼。
這老家夥真是一刻都不敢多留啊。
“師兄,你方才說北海天災,怎麽回事?”
方子千歎了口氣,“五日前,也就是你們與袁真交戰之時,北海沿岸皆是驚天巨浪,暴雨如傾,海浪淹沒了沿海的城鎮和農莊,百姓流離失所。”
當時他還在救治災民,就見顏清急匆匆跑來,告訴他今朝受傷的消息,於是緊趕慢趕奔赴過來,“看到你不省人事,可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
今朝心中一暖,但還是忍不住開起了玩笑,“把嫂子一個人丟在那裏,不好吧。”
方子千翻了個白眼,“我與陸景元已經商議好了,這幾日將這裏處理妥當,就一齊動身過去。”
他頓了頓,又好奇問道,“說也奇怪,你與陸景元的關係何時這麽好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聽小山說,在我趕過來之前,可都是他沒日沒夜的照顧你呢。”方子千促狹一笑。
“你瞎想什麽呢?”今朝作勢要動手,被方子千躲了過去,“不過是並肩作戰的情誼罷了。”
“好好好,不跟你頑笑了,你再修養修養,明日身子完全好了,跟我一起上山采些草藥,這雨一直未停,隻怕要生疫病,得早做準備才好。”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方子千拉開門閂,看到陸景元站在門口。
陸景元見到坐在**的今朝,愣了一下,表情卻是冷冷的,他並沒有問今朝,反而隻對著方子千說話,似乎今朝的蘇醒對他來說無關緊要,“陸兄,還有幾個村民,想要叫你看一下。”
方子千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應聲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出去。”
說完就抱著百靈藥匣出了門,陸景元卻沒有跟上,隻是站在門口。
“我沒事啦!”今朝見他不說話,隻好先打破了沉默,她跳下床走到跟前,笑嘻嘻地說道。
“沒事就好。”陸景元漠漠甩下一句,抬腿就走。
憑著多年與兩個男人相處的經驗,今朝看得出來,他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