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書生指間摩挲,思緒久遠,他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玉牌,再配上這張蒼白的臉,竟顯得有些淒苦。

“你們可有聽過天祉門?”

避世多年,今朝兩耳不聞山外事,一向不懂這些江湖門派,於是搖了搖頭,望向陸景元,準備等他開口。

“天祉、持寶、玄青、莽回、幽瀾,上古五大宗門,其中天祉門傳承最久,隻是據說五百年前突遭變故,再之後便也沒落了。”陸景元的學識,大多來源於宗門內的古籍。

“五百年了,五百年了!”年深月久,物是人非,假書生不禁喟歎,“我就是天祉門最後一任宗主,趙熙帆。”

“誰?”今朝不明所以,但是看到陸景元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居然也變了神色,可見這人來頭不小。她不知道的是,對於天下修士而言,五大宗門可謂是玄門始祖,就連他們海雲宗祭祀典儀之上,都會灑酒告祭一番,而這趙熙帆作為天祉門的宗主,也算得上是傳說中的人物了。

“那你又如何變成這樣?”今朝雖然沒有聽過什麽五大宗門,但是這兩番交手,這人修得可不像是正經的術法,周身非是修士該有的靈氣,而是渾濁的魔氣。

趙熙帆垂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世人皆知五大宗門,卻不知道這五大宗門從何而來。上古時期,妖魔橫行,人間大亂,有五位修士橫空出世,為了天下太平斬妖除魔,以身殉道,後來得以飛升成仙,成仙之前,他們將各自的法器贈與自己的弟子,而這五位弟子,就創立了五大宗門。”

“那這玉牌?”陸景元見他意有所指,似是察覺到了什麽。

“沒錯,這玉牌就是我們天祉門至寶澄心玉,上古仙尊留下來的法器。當年,五大宗門式微,其他宗門的法器均已尋覓無蹤,隻剩下天祉門一派苦苦支撐,我奉師命找尋其他法器的下落,卻不慎遭人毒手,墮入魔道,幸得我同門師兄拚死將我封印至這玉牌之內,才不至於釀成大禍。”

五百年前的事情,仍然曆曆在目。

“那這書生?”

“這書生是我師兄後人,師兄以他自己的血脈作為禁製,保住了我的魂魄,又給這山下了結界,終是虧損太多,英年早逝。”說到此處,趙熙帆紅了眼,“前幾日,這書生下山要當這玉牌,那些鬼兵尋得了玉牌的蹤跡,殺害了書生和徐家滿門,後人既死,禁製也就破了,我從玉牌內逃了出來,卻被你們海雲宗擒獲,險些做了替死鬼,再後來你們也就知道了。”

趙熙帆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才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

“還好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魂魄未散,現下我附身在他的身體裏,可以保他魂魄不散,肉身不腐,我隻是想保住師兄的唯一血脈。”

當年他一時大意,慘遭陷害,天祉門群龍無首,離散而終,這是他心頭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過錯,一死以謝師門又有何難,隻是希望能夠救回這書生一命,報了師兄的恩情。

“你強行留住他的魂魄,難不成是有起死回生的方法?”陸景元覺得奇怪,他們雖是修士,延年益壽永葆青春確是不難,不過是道行高低,時間長短罷了,但起死回生畢竟是逆天之舉,除非真的是神仙才能做到了。

“當然有,我知道的就有兩種。”趙熙帆下意識地瞥了一眼今朝。

“一個是魘回丹。”

今朝神色一動,她捋了一下頭發,避開趙熙帆的眼神,“看我幹嘛,我又沒有聽過。”

陸景元曾在海雲宗的藏書中看到過這個名字,確有起死回生之功效,隻是除了要收集九百九十九顆靈魄以外,其餘詳盡煉製方法早就已經失傳了。

“二來就是尋得幽瀾門的法器,返魂燈。當年我正是聽得有返魂燈的蹤跡,尋它途中遇到的事故。反正五大宗門不在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上古五大法器內皆有絕世心法,我墮入魔道之後,無法自持,多虧這玉牌內的心法,修行數百年,也算是有些心得,倘若你們可以幫我,我便將這心法傳授給你們。”

趙熙帆也是沒有別的法子,之前附身於江北山體內,借著他有些修為的身體,還能施展一些術法,但是現在這個書生柔弱有餘,沒有一點修行的根骨,不找些幫手,還不如直接自行了斷。

陸景元聽罷,不為所動,“宗門之外的心法,我們不得隨意修行。”他是個嚴守門規的人,行事老成持重,又不愛顯擺自己的身份,因而在年輕一輩裏頗有聲望。

今朝更是不以為意,她向來以師父為尊,天上地下師父第一厲害,再厲害的術法她也瞧不上。

“哎呀,我話還沒說完呢。”見兩人都沒有反應,趙熙帆有些急了,“我師父對我說過,這五大法器,若是良善之人尋得,可能會有登仙的機緣,但若是落入歹人之手,隻怕會有滅世之禍,所以讓我一定要找到其他四件失落的法器。當年我在找尋的時候,就發現這些鬼兵不知受何人指使,也在暗中尋找,如今這玉牌重回世間,隻怕天下又要大亂,這種事你們海雲宗管是不管?”

趙熙帆明顯是見利誘不行,開始威逼了。既然知道了有人暗中收集五大法器,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企圖,作為天下第一宗,豈能坐視不理。

陸景元良久不語。

趙熙帆見他這下沒有回絕,知道定有轉圜的餘地,於是鬆了口氣

“哎,這說來說去,好像和我也沒什麽關係。”今朝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小山,你忙活得怎麽樣了?耽擱太久了,師兄還等我回去。”

今朝心虛,借故要走,師父費勁心思才尋得的製藥之法,她可不想搞得人盡皆知。

四人一行回了醫館,今朝遠遠就瞧見一女子身形嫋嫋,修長有致,師兄方子千正笑嗬嗬地與她說話。

“顏清師姐……”江北山快步上前,戰戰兢兢立在一側,看樣子是在等著訓話。

“師父已經知道了,回頭要問你的話。”女子麵容清麗,語氣森森,比之陸景元是威嚴更甚,“陸師兄,你叫我在此接應,事情可處理妥當了?”

方子千看著顏清,眼底滿是笑意,直到今朝在他眼前搖手,才緩過神來。

“師兄,你看什麽呢?”今朝不懷好意,她看得出來,師兄對這冷美人很感興趣。

說起來,方子千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除了對她沒什麽耐心以外,平日裏待人接物溫文爾雅,對待女子也一貫知道分寸,醫館裏每天都有許多裝病來瞧的女子,一會心口疼,一會渾身無力,師兄雖不拆穿,但總是板著張臉,言語疏離。

難得有這麽個人,能讓他失了禮數。

方子千定了定神,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他一把推開今朝的腦袋,對著她身後的人笑道,“書生,你怎麽也一道來了?”

“其中往來複雜的去了。”今朝打斷方子千,將他拉到一邊,附耳說與他聽。

比起今朝,方子千知道的還是多些,聽得是天祉門宗主,方子千肅然起敬,拉著趙熙帆好一番客套。

“陸師兄,宗門有令”,顏清聽完陸景元的吩咐,這才繼續開口說道,“北海一帶,恐有天災,為防妖邪生亂,特教我等前去。”

“可是三長老卜出來的?”陸景元問道。

顏清點頭,海雲宗三長老錢有璋占卜之術玄妙,從未出過差錯。

“北海?”趙熙帆聽罷陡然來了興趣,“陸兄弟,幽瀾門所在的盤陰山便在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