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而感到身上一冷,拉著卷簾就想回避,卻不想蠍子直接一個眼神掃視過來,我一個驚悚起了一半的屁股又重新粘在了凳子上。

“這……怎麽能算恩仇……”昴日有些不服氣的蠕動著唇小聲的反駁。

“哈哈哈……”蠍子忽而仰天大笑一陣,昂首之間我似乎看見她的眼角有閃爍的淚花,也不知是到底是喜是悲,笑了半晌後蠍子冷豔的低頭靠近昂日道:“不是恩仇,你避我如此?”

“我、我哪有!”昴日忽而極其羞憤地站起身來,連坐著的板凳都在他劇烈地動作下“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他這一動作明顯吸引了店中其他客人的注意,大家瞬間都齊刷刷的向他投射了隆重的注目禮,昴日原本臉皮子就薄,這樣一鬧,他更是紅了臉束手無策的模樣。

蠍子臉上的懷戀神色一閃而過,似乎更加壞心眼的靠近昴日,手一晃,原本雪白柔膩的腹部,卻忽然出現一道橫跨整個腰身的猙獰疤痕。

蠍子還未開口,我卻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這傷勢是明顯的腰斬之傷,妖身向來修複能力極強,一般來說受了傷也能很好的恢複,想來這不僅僅是腰斬之傷,更是神器所為的腰斬之傷。

我不禁有些顫抖地看向卷簾,卷簾的神色極為平淡應該早就知曉這道傷口,又看向昴日,昴日卻是明顯的震驚的一個瑟縮坐倒在了地上,麵色是止不住的冷汗和蒼白。

“這就是你所謂的沒有恩仇?”蠍子似是玩味至極,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腹部畫著圓圈,緩緩道:“這傷可是拜你所賜,你卻如此吃驚,那受傷的我又該有什麽反應呢?”

昴日白嫩的臉上迅速劃過兩道淚痕,看著蠍子橫跨腰身的猙獰傷口有些哽咽道:“我、我未曾想過,你竟會……”

“未曾想過?”蠍子的話語又尖銳起來,勾起一個極為嘲諷的笑,斜著眼看著昴日道:“昴日星君一向喜歡瞥的一幹二淨,無論是一千年前還是五百千年從未變過,你要我怎麽相信你呢?”

昴日包了一眼眶的淚水,鼓著一長包子臉,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過半晌的靜默,昴日瞬間仰麵大聲的哭了起來,這情狀果真是與七八歲的孩童沒什麽兩樣,昴日忽而憤憤地瞪了蠍子一眼,抹了抹自己的眼淚,蹬著自己的小短腿迅速跑上了樓。

蠍子卻也不阻攔,看著昴日上樓的身影隻是輕輕一笑,似乎先前萬千的酸楚與無奈都融合在了這最後的一笑中。

“他……他這是要去哪?”我吞了吞口水,還沒徹底消化這眼見為實的一切。

“他因禁錮了自己的本體化為孩童狀貌,我這般緊逼,他化出孩童心性來抵擋罷了。”蠍子一頓,又繼而道。

“五百年前我也開過一家昴日客棧,五百年前他也來過,一切都沒有變,這裏麵還有他自己的居所。”蠍子忽而歎了口氣,抿了抿茶水,抬起頭笑的十分溫婉。

“昴日他……不會想不開吧?”我窘了窘,蠍子也說昴日現在孩童心性,小孩子最難管教了哎。

“不會……他雖強製使出了孩童心性,但他心中該明白的還是明白的。”蠍子無奈一笑,又開口道:“剛才真是抱歉的,但如若你們不在,我怕自己也沒有開口的勇氣。”

“那,那個琉璃碎片……”我眼睛止不住的往上麵賊兮兮地瞥。

蠍子卻是一笑,手上紫色的微光一閃,腰斬的疤痕瞬間沒了痕跡,她捂住自己的紅斑有些愉悅道:“哎呀,做人要善始善終喲姑娘,你不見證我與昴日到最後怎麽能收回去呢?”

說罷眨了眨眼,似乎之前的憂傷悲楚都是裝的,我萎靡的歎了一口氣,趴到在桌子上默默無語凝噎。

看著蠍子瞬間就眉飛色舞起來的表情,我心中想起卷簾給我講的故事,有些疑惑,咬了咬唇道:“蠍子,你是不是子歇?”

“子歇?”蠍子咯咯歡快的笑了一聲,眉眼一彎,似是十分沉溺道:“這名字真真是很遙遠了……是卷簾和你說的?”

“唔,我也是方才才聽說的。我皺了皺眉頭,我正聽到興致濃時,卷簾卻一半掐死,硬生生毀了我聽故事的**。

“聽說?你都聽說了什麽?”蠍子眉頭一挑,看著卷簾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就是……子歇和昴日相遇的故事,聽到昴日發現妖魔減少時被卷簾那廝掐斷了……”我有些抑鬱地對著卷簾做了個鬼臉,卷簾恍然間有些失笑。

蠍子卻是眸中流光一閃,看著我與卷簾細微的動作有些恍惚道:“自是從那件事開始,昴日就開始退縮逃避了。”

“怎麽個退縮逃避?”我一愣,蠍子的臉上是實打實的憂傷,瞅著她這般憂傷的神色忽然有些不忍心起來,揮了揮手打著哈道:“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吧哈哈……”

“不,這些事情在我心裏也埋得太久,我要你幫我,也自然告訴你比較好。”蠍子顧自倒了一杯茶水,眼神中有濃濃的繾綣。

“那……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問得有些小心翼翼,蠍子雖看上去強大的很,但我卻不自主的害怕傷害到她。

“不過……是看見了我那可恥的妖魔本體罷了。”蠍子一笑,神色既憂傷又無奈,她這清淡繾綣的一笑,也把我再度引進了她與昴日這一段塵封已久的故事中。

想必發現一些驚天動地的秘密都是在月黑風高的夜晚,諸如我偷偷跑進晉朝皇宮發現白淑妃是白骨的夜晚,我夜晚去搜查遊魂卻發現奎木狼從天而降的夜晚。

而那天晚上昴日也是如此,夜色已降臨了兩三個時辰,原本這個時辰昴日都會睡的超乎想象的沉然,可那晚卻似乎有些不同。

然而那日白日間,昴日子歇與妖魔混戰時,其中一個妖魔趁著蠍子一不注意,奇襲向昴日,昴日詫異之餘翻身抵抗,那妖魔卻拚命的往他喉管中灌入了一股不知名的**。

**入喉清涼苦澀,昴日一陣酸麻,而子歇此時正巧解決完前麵的妖魔,瞬而表情狠辣非常的直接捅向襲擊昴日的妖魔。

昴日還沒消化喉管中那股清涼苦澀的**,如玉的麵龐上卻瞬間被鮮血可怖的占領。

“血……”昴日一個瑟縮,摸向自己麵龐和衣襟的鮮血,而那妖魔早已在子歇的三股叉下斃命,胸口已被三股叉捅出一個拳頭大小血肉模糊的窟窿。

從未見過子歇殺人的昴日有些驚嚇的坐在地上,他從未有過殺生之意,唯一想的不過於這些妖魔過招增長實力而已,雖然每次凶險,卻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子歇也是麵部有些堂皇,三股叉直直的捅在妖魔的胸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直愣愣的望著昴日,昴日被她這般神色一忘,慌張之下卻也有些心疼。

她是為了救自己才這般衝動所為,此時此刻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去擺出這般神色呢?

昴日心中一軟,放軟了語氣對著有些發愣的子歇道:“沒事了,我們回去把。”

子歇如夢初醒的拔出三股叉,跟上昴日的步伐,神色不自覺有些慌亂,一路上都有些回避昴日的神色,而昴日也沒再去在意,那無意間被妖魔灌入喉管那一清涼苦澀的**。

那晚,常日裏沉睡的昴日卻莫名的被腦海中一個聲音喚醒……

“她是妖怪,她在騙你……”一個渾厚的男聲忽然在卷簾的夢中響起。

昴日正睡得有些迷迷糊糊地,那男聲卻如纏繞不清的鬼魅,一直不停的在昴日的耳邊低吟。

昴日在睡夢中皺了皺眉頭,恍然想起這聲音竟與白日裏那被子歇殺死的惡魔極為相似,一個激靈從夢中醒過來。

睜開眼的瞬間,原本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他卻因前言的情景瞬間驚醒,自己床鋪的麵前竟有安魂陣!

強大金色的陣法在夜間散發著葳蕤的金光,昴日伸出手一觸,那陣法似是感應到昴日的蘇醒,在空氣中幻化成了泡影。

自己向來睡的十分沉然,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到了凡間也沾染了些凡物需要休息的秉性,卻不想是有人每夜都在自己的床前設下了安魂陣……

是誰?是子歇嗎?可如果是子歇,她又為何要這麽做?

萬千的疑問瞬間盤旋在昴日的腦海中,昴日淩亂半晌,腦內卻再次響起了那渾厚的男生……

“她是妖怪,她在騙你……”聲音一響起,昴日就如同受了蠱惑一般,步伐不由自主的向著門外走去,此時已距是妖魔界完全的黑夜,昴日向著門外走去時不經意的一瞥,卻發現子歇的門卻是完全的大開,裏麵竟也是空無一人。

大腦仍然如同受了蠱惑,不由自主的走到門前,神使鬼差地打開了大門。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門外圓月如血,可讓人鎮靜的卻不是這月色,而是月色下讓人難以消化的情景。

昴日呆呆地站在門前,距門不遠的地方,白日裏的妖魔居然沒死,正與一下半身是蠍尾的妖女在惡鬥,那白日裏的妖魔見到昴日打開門,染血的雙眼閃過一絲光彩,笑容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哈哈哈,這就是你掩藏的秘密啊蠍子!”那妖魔瞬間睜大眼睛,眼中散發出極為仇恨的強光,一手狠狠地邊往蠍女的胸前拍去,那蠍女根本來不及回應,隻是慌亂的回頭。

那展露在昴日前的麵容,竟是與昴日朝夕相處的子歇!

昴日麵目瞬間堂皇,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卻因顫抖又退縮回來,而子歇見昴日那般神色,麵目一愣苦笑一湧,胸前已結結實實的挨上了那妖魔一掌,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那妖魔見自己詭計已成,忘了眼神色恍惚的子歇,蹲下來捏住子歇的下顎狠狠道:“蠍子啊蠍子,你竟然聯合著外人來迫害自己本族?外圍妖魔界有多少妖魔死在你的手上,今日我要全討回來!”

那妖魔笑的張狂,卻根本沒看見被他捏住下顎的蠍子望著昴日的神色忽然笑的極為冷然起來。

“哈……哈哈……你要討回來,你命都要沒了,你要怎麽討?”子歇冷冷的勾動了一下嘴角,原本圓潤的指尖瞬間長出極為尖利的利刃,那妖魔還沒回過神來,頭顱卻早在子歇的一揮間掉落在了地上。

那頭顱上的眼睛驚愕的長大了一半,卻再也不會張動,子歇撕下自己的裙擺,極為冷靜的揩了揩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昴日卻像是早已喪失了心神一般,走到了子歇麵前,卻長著嘴巴,半日見才道:“你是妖魔?”

“你自然已經看見,問多了又有什麽意義?”子歇冷冷的勾動了一下唇瓣,那巨大的蠍尾已經恢複成了雙腿,那雙透徹的眼睛靜靜卻又有些逼迫的望著昴日。

“子歇子歇……其實,你根本就是蠍子。”昴日忽然覺得,這兩年的修行在這一瞬間毫無意義,他幾乎願意用這兩年全部的法力,去讓這一刻的事實不那麽痛楚。

“是。”蠍子麵貌平靜,隻是對昴日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