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羅密得永遠不會因為因為某個人的逝去感傷而停止東升西落,人的預期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偏離了自己所想要的結果,這是我們身為人的悲哀,卻也使未知的前方留下希望。

——克莉斯·貝葉斯

“哦?又有‘人’來了嗎?嘿嘿,最近可真是熱鬧啊。”隨手晃了晃,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焰瞬間吞噬了他手中的紙片,白衣男子剛毅的臉頰上流露出一絲莫名的玩味神情,感覺竟像是非常愉快似的。

“嗬嗬,不過這些人中這麽大膽直接的還是第一個啊。有趣,相當有趣!哈哈哈……”黑暗中傳來另一個人的接話聲,笑聲中卻聽不出幾分真正的笑意,冰冷的語調聽起來更像是仇恨。

“也許隻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大傻瓜罷了。哼!”低沉的聲音卻似乎隻是純粹為了反駁第二個人的話語而響起,話語中的未完之意卻是相當清晰明了。

“也許哦。”聽到對方出聲譏諷的人原本正想像平常一樣展開反駁,卻陡地聽到那白衣男子出乎意料卻似有讚同的回答,不由與他本要反駁的對象一起愣在當場。

“都是為了利益啊……”第四個人的歎息在前三個人的心中勾起了一陣好笑的觸感,恐怕沒有幾個人比他們更清楚,這句話正是說話者最真實的寫照,幾人對視一眼,霍地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黑暗裏,隱約浮動著一絲血腥的氣息。

“莉絲小姐出現了。”同樣的一道消息卻同時在另兩個人的手中出現,他們的反應都是先是一驚,然後一喜,再聽到後一句的時候卻同時泛起一股古怪的莫名感覺,旋即露出一絲苦笑,雖然實際上他們的目的立場卻是完全不同的。

“她被一個男人抱著住進了‘紫色薔薇’的頂級房裏。”他們聽到的是。

在城市裏的另一個角落裏,一雙混濁的雙眼陡地露出一絲精光,旋即斂去,笑嘻嘻地繼續接待他的賓客,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隻是那一句疑問卻深深地掩進心底深處,不敢稍露,“是同類嗎?”

而造成這一切混亂的主角此刻卻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這落人群中幾乎所有有點實力的勢力列入觀察的名單之中,雖然那一陣涼風吹過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雖然,呃,對於低調行事這原本的計劃我已經再沒有一絲奢望,但此刻的我怎麽也不知道,隻是聽從了小妖女對房間的選擇之後,竟是會造成如此“轟動”簡直可以稱之為浩大的連鎖效應。

如果知道的話,怕打死我也不會聽她的吧,但是人生沒有早知道,等到知道了之後我們也已經無法回頭重新再來一次,所以,有時候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就像此刻,什麽也不知道的我,隻是在女孩不可思議的表情中暗暗慶幸,幸好從意維坦出來的時候我不忘向那拖我下水的兩隻老狐狸敲詐到足夠多的旅費。

雖然這點“小錢”對那對擁有意維坦的不良兄弟不算什麽,但拿到大陸的任何一個地方卻足以使一個不名一文的人瞬間成為大陸上的一流富翁。更何況除此之外,我身上還有不少一路上獵殺的魔獸內核,大不了我拿些出來去傭兵工會交交任務順便換點小錢還是可以的。

想到這裏,我這才記起自己那個名不副實的傭兵身份,似乎除了保護新月的那第一個連報酬都被我慷慨拒絕了的處女任務外我連傭兵工會的大門都沒有進去過第二次。而由於凱因茲那家夥的任務甚至沒有在傭兵工會上上檔,所以我的傭兵日記到現在仍是一片空白,呃,除了扉頁上,芬妮小姐毫不負責任的留下簡短的幾個字的職業等級說明,職業——劍士,等級——聖級。

在我一番費勁的東翻西找之後,終於在懷裏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裏找到了那本“傳說中”的傭兵日記,旋即已經被我一係列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實給驚呆了的莉絲在見到我手中那近乎空白的傭兵日記時,臉無表情地沉默了兩秒,逃避現實似的閉上了眼睛。

“當一個人認定你是壞人的時候,即便你再怎麽解釋對方也不會相信你,反而隻會更加深對方的懷疑。適當的冷卻,熱情才不會被當做是陰謀的糖衣。”克莉斯姐姐的教導從來都是對的,莉絲的執著我隻能苦笑以對,反正治好她之後她便會離開,雪舞大陸那麽大人海茫茫,以後我們再見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對於女孩的懷疑,我倒是已經漸漸地習慣不去理會了。

至於拿出傭兵日記,那卻是已經被推翻了初衷的我在靜下來之後卻發現不知該從何下手了,“紫色薔薇”老板的恭敬和女孩那不盡不實的解釋讓我清楚明白自己所謂的低調在住進這間所謂的頂級房間後已經被徹底蒸發了,雖然我不知道女孩口中的“身份”具體到底是指的什麽,但是從她那雙眸中閃爍的不懷好意的光芒我也大概可以猜到一二。

隻是,這麽一來,我又如何能夠不動聲色地去做原本我想做的事情呢?我相信此刻我的周圍必然布滿了“眼睛”,在清楚我的目的來意之前,想來這些“眼睛”會把我的一舉一動,甚至今天吃的是什麽菜色都毫無保留地上報上去吧。

微微苦笑,低頭看了看懷中已經沉沉睡去的女孩,我嘴角的苦澀更濃了,這個小妖女倒是睡得舒坦,心裏又閃過一絲疑慮,難道是重傷後所以特別嗜睡嗎?還是自己的懷裏比較有安全感?旋即自嘲苦笑,若是換了羽兒、嵐兒或者那兩個不同字的小月兒倒是會有這種想法吧,這個小妖女不把我當作仇人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低頭望著莉絲沉睡的容顏,那張沉睡的俏臉仿若嬰孩,睡著時的她跟醒著時的女孩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若不是女孩始終躺在我的懷裏,我甚至要懷疑她是不是還有一個孿生姐妹在和她交替著出現了。

隻是,看著此刻安靜得如同隻小貓的她,我實在是無法把之前那心狠手辣的妖女跟她聯係在一起。雖然她惡作劇似的要求讓我此刻陷入這種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處境,但是出奇的,我卻沒有感覺到被欺騙的憤怒,當看見在見到我真的掏出足夠的金幣付清價值不菲的定金後女孩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驚訝和疑惑,我竟也有泛起一絲仿佛情人慪氣間的揚眉感覺。

而在女孩的解釋後,雙眸中自然流露出的那仿佛惡作劇得逞似的小女孩神情,卻讓我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絲寵溺的放縱心態。這種感覺,在我的記憶中有的,在初遇嵐兒之時心中牽起的一絲悸動下,那是一種對小妹妹似的愛寵,深埋在我記憶深處,那我所記得的與不記得的過去裏。

當然,以之前女孩的表現來看,有很大的幾率這不過是她在我麵前所飾演的一個新的角色形象而已,但是下意識的,在見到女孩那樣安靜的睡臉之後,我仿佛忘卻了這種可能,我寧願相信自己所見到的就是真實。

靜靜地看著女孩熟睡的容顏,誠然,莉絲的出現是我這趟落人群之行的意外,那麽反過來想是不是同樣也意味著契機呢?腦海中陡地靈光一閃,霍地微微一笑,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午後的街頭,比起早晨剛來的那會要安靜了許多,抱著半睡半醒的女孩漫步在溫暖的陽光下,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看起來很浪漫的事,雖然無論是被抱著的女孩,還是抱著女孩的我心中都沒有這種浪漫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是午後的休息時間,大街上的行人並不多,安詳的平靜氣氛,卻讓我誤以為自己卻仍身處迪雅小鎮的街頭,正是午後享受羅密得那溫暖光芒的大好時候。

不過,感覺終究隻是感覺,氣機感應下,短短的一條小街我走了一半的時候至少已經發現了十七組“眼睛”有意無意地從我的身邊經過、換班、交換情報之類的,心中苦笑的同時我頭一次發現,也許沒有莉絲的出現的話,恐怕這趟落人群之行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容易的事情。

不過,想象終究隻是想象,已經發生的事情我永遠也無法回頭再作一次選擇,既然無法重新作出選擇自然也就無從比較起,對於這種隻能用“如果那時什麽什麽”作開詞的猜測我從來不會去深究。

我所能做的,隻是堅持自己的選擇而以,在我作出選擇之後。

“喂……帶我來落人群到底要做什麽?”仿佛是感受到羅密得的溫暖似的,莉絲輕輕地仰了仰頭,看著街上那些遊**的人們唇角露出一絲微笑,向我問道。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嘛。”也許是不忿女孩一路上的不斷揣摩把我醜話得實在是無法再醜話的緣故吧,對於莉絲的問話我沒好氣地回答道。

“有嗎?”莉絲眨了眨秀麗的雙眸,碧綠的清潭裏充滿無辜,看得我忍不住心頭一寒,這種表情我實在是太熟悉了,之前女孩幾次想要做些什麽時總會露出這幅無辜卻又充滿了奇異魅力的“惡魔”表情。

即便如此,聽到女孩那種無辜的語氣,我忍不住出口挑逗道:“不就是來清剿你們這些黑暗中人的餘孽咯。”話一出口我不由感到一陣奇特的莫名感覺,想到之前我自己還被諾德曼兄弟倆當作“黑暗中人”圍殺我就忍不住想笑。

“哼!”似乎是誤解了我笑容中的意思,又或者是感到了我的故意報複,莉絲氣鼓鼓地轉過頭去,卻因為身在我的懷中而沒有多少的多餘空間讓她轉動,四周那些見到女孩那絕世容顏而發出驚呼和火熱的目光讓女孩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目光也透出一絲惱怒,旋即又轉回頭來,仰起頭氣鼓鼓地瞪了我一眼,又飛快地垂下頭去。

哈哈一笑,我卻也不敢把女孩逗得太厲害,雖然女孩此刻重傷之下虛弱無力,便連動根手指頭都困難得很,但是我還是深信若是輕信這小妖女會因此而無力作惡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情。

氣勢猛地放出,那些仍大膽的落向我懷中少女的目光齊齊一僵,在聽到我一聲冷哼之後通通自覺地偏開眼去不敢再看,輕輕地歎了口氣,望著不遠處那已經隱約可見的大型建築物,我似不經意地回答道:“當然是為了治你的傷啊。”

懷中的嬌軀陡地一僵,旋即癱軟下來,便連那冰冷的溫度似乎也有了略為的回升,莉絲的小臉仍是一片蒼白,深邃的碧綠雙眸卻陡地露出一絲不能置信的震驚。

假裝毫不在意,莉絲的反應卻點滴不露的掃進我的眼裏,心裏一陣暗爽,這兩天我可被你這小妖女欺負慘了,趁機報報仇也好,順便也讓你知道我對你到底是好心還是歹意。

“傻瓜,不要安慰我了,本小姐的傷自己知道……”女孩眼中的震驚神情倏地掩去,平靜的眼底隱隱浮現一絲落寞,語氣平淡得仿佛討論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其他毫無關係的事情一般。隻是語氣竟是從未有過的輕柔,而那一聲仿佛多了點親昵的“傻瓜”卻讓我的心不由怦然一動。隻是,那短短的溫柔稍現即逝,到最後一句時又變回帶著點傲然的“本小姐”自稱,隻是那一絲溫柔卻清楚地印在心頭,重重一擊。

而在這麽近的距離下,突然加速的心跳根本沒不過正躺在我心口的女孩,隻是出奇的,女孩竟然沒有拿這件事出來加以大肆嘲諷,我悄悄地鬆了口氣卻又忍不住浮起一絲莫名的失望。

“要不是你……我早就把你治好了。”我不服氣地反駁,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地開口埋怨道,“你這個小妖女也真是的,轉嫁就轉嫁嘛,拜托你專心點行不行?命都還沒保住,還用什麽媚術?用也就用了,竟然還用到反噬,連黑暗轉嫁都跟著失敗了,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你說你是不是活該?呃……”

陡地驚覺失言,忙住口不說,低下頭去,卻見莉絲平靜的臉龐滿是驚訝,不解,迷茫之色一眼可見,碧綠雙眸微微閃爍,突然死死地盯著我的雙眼,仿佛想要從我的眼裏看出什麽似的。

我下意識地避開了女孩熊熊的目光,加快了腳步,來到了我的目的地前。

同樣的風格,同樣的格局,除了大小與迪雅小鎮上的差了許多外,便是這裏的人是小鎮上的好幾倍,除此之外,幾乎看不出其中太大的差別,我不得不承認,傭兵工會的統一性真是讓人驚訝,不過也讓人感到相當的方便,那個下令這麽做的人實在是一個人才。不過,今天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發感慨或者驗證這麽一個我剛剛從旅館老板裏知道的事實的。

踏進工會大廳的瞬間,在廳子裏或站或坐的二十幾個人竟然同時向我望了過來,見到我一身冒險者的服飾後卻又散去他們的目光,繼續三三倆倆的交談著,也有的仍然或坐或站的閉目養神著。

“喂……我、我……來這裏做什麽?”沉默了許久的莉絲不知是否是耐不住好奇的心裏還是為了擺脫適才那讓彼此尷尬的氣氛開口問道。

女孩的聲音雖輕,卻並沒有刻意的遮掩,此刻大廳中又比較安靜,因此她的話一出,倒是有大半的人聽到了。

怕她氣悶,我微微拉開披風,露出莉絲的俏臉,正要回答,卻霍地心中一動,抬頭掃去,卻發現那些見到那躺在我懷中的女孩之後的人們卻有一半以上是臉色微變,自覺地偏開頭去。

我驚訝之下,更是有著濃濃的疑惑,小妖女的魅力我最是深知,就算此刻重傷無力,精神憔悴,又沒有刻意去展示自己的魅力,但他們竟能這麽快從女孩的魅力中脫身開來,卻仍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而且,在見到女孩出現在我懷裏的一瞬間,我發現那些人看著我的眼神都有些變了,從之前的無謂旁觀竟變成了帶著點恐懼、敬畏、羨慕、嫉妒還有一絲絲好奇的複雜感情。

雖然他們的臉色也跟著變成了清一色的平靜,但這群白癡就沒人想到原本絕大多數人在說話的廳子突然全部沉寂下來比他們直接表露出內心的感情更詭異嗎?

心思電轉,我不認識他們,他們也不認識我,這從他們一開始沒有反應便知道了,那麽他們為什麽會突然全部變了一個樣子呢?是在見到我懷裏的莉絲之後。為什麽他們見到莉絲的時候會變成這種樣子呢?一,他們原本就認識莉絲;二,他們隻是知道了有一個抱著女孩的男子身份特殊。

答案很明顯,而且已經有過了“紫色薔薇”老板的這個先例,饒是在女孩解釋後便做了心理準備的我,也不曾想到竟然會是這麽的“頂級”心中無奈苦笑,現在我大概知道女孩所說的“身份”分量有多重了。

一下子安靜下來的大廳裏每個人都沒有看我,我卻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在看我,隻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被這麽多人的視線或暗或明的注視著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緊張,就仿佛對這種眾人關注的畫麵我早已十分熟悉一般。而莉絲竟也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顯然對這種情況也是早已習慣漠然。

“來治你的傷啊。”輕輕地拍了拍女孩粉嫩的臉頰,我不以為意地隨意回答道。

似乎被我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莉絲先是微微一呆,繼而雙眸中射出惱怒目光,旋即又想起什麽似的,蒼白的小臉騰上一片紅暈,微微垂下,隨地,又是一片蒼白。

突然心中一軟,下意識地緊了緊與我緊握著的小手,我低下頭去,在她的耳旁輕輕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治好你。”

不知道是否是我的回答給出了他們意料之外的答案,又或者什麽緣故,不知為何,當我說出此行的“目的”之後,我明顯的感到空氣中適才浮動著的沉重感微微減弱了少許。

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我在眾人眼角餘光的注視中來到了工會大廳的那些接待員中的其中一個麵前,溫和地問道:“請問,這裏有沒有治療師?”

這是一個三十多歲左右的中年人,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必然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否則現在的氣氛不會這麽奇怪,雖然他無從知曉起事情的起因,卻不妨礙他因此作出正確的判斷。在我來到他麵前的時候,中年人馬上站起身來,恭敬地回答道:“有的。不過按照條例,傭兵工會的治療師隻能為傭兵服務,請問您?”

我微微點了點頭,探手入懷,將那本小小的傭兵日記拿了出來,遞到他的手上。

中年人雙手伸出,恭敬地接過我那本近乎空白的日記,輕輕翻開一看,卻不由自主地臉色大變,忍不住失聲驚呼道:“聖級??!”

倒不能說他沒見過世麵,在這落人群中來來往往的傭兵,傭兵團幾乎囊括了大陸上所有的傭兵精英,而他所見過的“大人物”也不少,但是卻仍然這般失態,實在是因為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隨著中年人的驚呼,伴隨著的是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沒有回頭也可以想見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的精彩,但下意識地我覺得我現在並不適宜回頭。我不動聲色地輕輕微笑,問道:“怎麽?有問題嗎?”

“不,不,不……您,您收好……”雖然我的語氣比絕大多數人都要溫和得多,但是中年人抖顫的語氣卻仿佛麵對的是什麽大人物般戰戰兢兢,雙手捧著我那本空白的傭兵日記像捧著什麽稀世珍寶顫顫巍巍地捧到我的麵前。

我隨手接過順手往懷裏一塞,卻正見到懷中的女孩眼眸裏閃過一抹濃濃的異彩,讓我的心忍不住又是一陣大跳,幸好我仍沒有忘記自己所要做的事,看著麵前仍恭謹等待著的中年人,我溫和地說道:“現在,可以帶我去見治療師了嗎?”

“是的,請跟我來。”中年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敬禮,微微側身,引著我向旁邊的一個小門走去,留下那些仿佛石化了的雕像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寸動,腳步聲霍地想起,大廳中隻剩下那些接待員愣愣地呆在原地,再無其它一人。

而經由那個中年人接待員口中傳出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內傳遍落人群上層。

“嗬嗬,聖——級嗎?”白衣男子嘴角的那一絲微笑仿佛更加燦爛了,“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嗬嗬,嗬嗬嗬。”

“……聖級?”陰冷的聲音中滿是不屑,旋即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隱在黑暗中的男子微微地皺了皺眉,不確定地道,“難道又是那十二把破銅爛鐵中的其中之一?”

“嗬嗬,誰知道呢?”白衣男子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嘴角牽起的弧度更大,“雪舞大陸那麽大,天知道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不過,他身邊的那個女的,‘好象’便是那些家夥上次那次行動的漏網之魚哦。”

“哦?”黑暗中的男子挑了挑眉,雖然白衣男子用的是“好象”,但深知對方辦事習慣的他清楚這便是事實,那個女孩雖然老是被那個人抱在懷裏,但在大街上第二次露麵的時候便被他的一個手下給認了出來,他關心的是他話語裏的另一層意思。

“也就是說,他是另外一邊的咯?”他微微皺了皺眉,心裏卻開始盤算起來,若是兩方麵在這裏開打會損失多少,要控製在哪裏,是否應該先跟他們“通通氣”先,免得他們鬧得太過火。雖然他們在大陸上地位尊崇特殊,黑衣男子嘿嘿冷笑兩聲,心裏暗道,但是這裏是落人群,不是其它的地方。

“也不一定。”白衣男子的回答打破了淡淡的靜思,“使用武力並不時打倒敵人的唯一手段。那兩方麵交手已不是幾百年了,無論是哪一方,他們需要的都不僅僅是一時的勝利而已。”

“沒錯!若是他是另外一邊的,又怎麽敢就這麽帶著那個女人在街上亂晃,更不可能那麽囂張地直接住進‘紫色薔薇’的最頂間,那可不是普通人能進去和該進去的,他應該清楚這會造成多麽大的轟動。”黑暗中的男子陡地恍然大悟,卻又仿佛突然想不通,旋又帶著點似歎氣似讚賞的莫名語氣歎道,“隻是,現在再加上傭兵工會裏這麽一來,嘿!這小子什麽事沒做卻已經是現在落人群裏的第一風雲人物了。”

“嗬嗬,不錯。”白衣男子突然輕輕地歎了口氣,似深有感觸地跟著歎道,“可是,風雲人物並不是那麽好做的。”

“那,他是上次那些人的同伴?”黑暗中的男子微微地皺了皺眉,說道,“不對,還是不對。如果是這樣,他現在這又是什麽意思?傭兵?這一手又算什麽?”

“治療師……嗬嗬,有趣的想法,那個女孩看起來似乎受了很重的傷啊。不過,這裏的治療師可是隻有那一位的啊……嗬嗬……”白衣男子微微頓了頓,話鋒一轉說道,“身份可以是假的,而就算要弄個‘真的’,對‘他們’來說又哪裏是什麽難事了?他傭兵日記上記載的第一個傭兵點是迪雅,那個小鎮離這裏不遠,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具體如何不用幾天我們便可以知道了。”

“唉,打了那麽多年了,真不懂他們為了什麽?”一聲長長的歎息霍地在黑暗裏輕輕響起。

“他們要打就讓他們打,反正跟我們沒有關係。他們的事情我們不管,隻要不威脅到我們就好了。畢竟”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黑暗中雙眼精光一閃,緩緩說道,“這裏是落人群,是我們的地方。”

沉默良久,黑暗中的男子站起身來,露出他魁梧的體型和健碩的身軀,往門外走去,空氣中留下他淡淡的話語,“我去讓小鬼們安分點,也注意點。”

“嗬嗬,嗬嗬嗬,還有啊”白衣男子望著那漸漸消去的身影,輕輕一笑,自言自語道,“那個女孩,也不是什麽普通的人物啊……”

城市裏的另一端發生的事情我並不知情,我此刻的心情很不好,雖然有著其它的目的,但是我仍視希望傭兵工會的治療師能給我一個“能救”的答複,不過現實往往是跟人的希望相悖的。

我皺著眉,看著眼前那張年輕貌美的容顏,心裏卻一點賞心悅目的感覺都沒有。你問我為什麽?我靠!冷冰冰的整張臉蛋沒有一絲表情,卻又不是像之前莉絲受傷後的那種美得讓人心悸的冷靜,而是一種冷漠,從頭到腳寫滿了“生人勿近”的警告,冷漠的眼神,冷漠的表情,冷漠的人,冷漠的美,簡直從眼睛武裝到牙齒。

“不能救。”還有冷漠的回答。

雖然口中早說著“自己知道”的莉絲在聽到冷漠女子的回答後,卻仍是不由自主地神色一黯,即便那黯然的神色轉瞬即逝,轉眼間已回複平靜神色,仿佛已看開了生死似的。

而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有求於人我本不便口氣太惡劣,但女子冷漠的態度卻讓我實在親熱不起來,我隻能克製著怒氣盡量平淡地問道:“請問小姐,不能救是什麽意思?”

女人隨意地掃了我一眼,轉過身去自顧自地調配起她的藥劑去了。

我微微一愕,旋即,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並不是冷豔女子的漠視讓我感到憤怒,我還沒有自大到認為所有美麗的女人看到我都會心動的地步,但是她那冷漠地說出那麽絕情的話語這種全然不顧及傷者心情的做法讓我的心不由地湧起一陣怒火。

我並不是什麽悲天憫人的聖者,如果今天我隻是個旁觀者也許我隻會覺得這個女人好冷,但身為當事人的我卻無法讓自己的心保持平靜,我壓抑著怒火,略略提高了聲音,問道:“請問小姐!不能救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不能救就是不能救了。”冷漠女子的回答讓我不由自主地一愣,旋即卻聽到她自顧自地接下去道,“寒氣入腑,冰肌凍骨,要治卻也不是什麽難事。可是,現在寒氣都散落身體各處了,就算是諸神駕臨也是無力回天,當然是不能救的。”

“再說,如果不是她的體內有另一道力量生生地為她擋住寒氣,她早就死了。”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早點回去辦理後事吧,還可以見上一麵,否則等她體內那道力量消耗完了她的生命也就完了。”

空氣裏一片沉默。明明是很傷人的絕情話語,麵前這年輕女子卻可以說得這般瀟灑,瀟灑得直接,直接得冷酷。竟似乎是為她的氣勢所懾,明明是滿肚子怒火的我長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起身微微地行了一禮,抱著女孩轉身走了出去。

懷中的嬌軀輕輕地顫抖著,女孩仿佛失去了所以力氣似的,頭輕輕地靠在我的胸膛上,我不敢低頭,我不敢去看女孩此時的表情,即便我知道此刻女孩的表情可能便是我所一直所渴望看到的“真實”。

但是,我不敢。

我害怕。

我害怕一低下頭就會看見女孩傷心絕望的表情,我害怕女孩碧綠雙眸裏浮現那黯然的死灰色,我害怕我身邊的女孩就這麽突然的,死去……

走出傭兵工會的大門,羅密得依然高掛著,懶懶的陽光灑落下來,我卻再感覺不到一絲暖意,胸前突然傳來一絲涼意,我突然停下腳步,低頭看去。莉絲飛快地轉過頭去,臉深深地埋進我的懷裏,嘴裏第一次哀聲道:“不要……看我……求你……”

也不管女孩是否看見,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心裏一片沉重。

再沒有半分心情的我抱著女孩回到了“紫色薔薇”,我臉上沉重的臉色足以讓所有人望之卻步,在沒有人打擾下我回到了我的房間。

關上門,靠著床頭坐下,讓女孩的身子靠著我半躺在**,女孩的臉仍埋在我的懷裏,我仍緊記著我答應女孩的事情沒有低頭。霍地,胸口傳來一陣痛楚,沒有低頭,我也感覺得到那是女孩緊咬著我胸前的衣襟和血肉,死死地不發出一聲出來。

心突然一酸,舉在空中許久的右手終於輕輕地落在女孩的秀發之上,溫柔地撫摸著,我輕聲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無聲的流淚,低低的哽咽,大聲的哭泣,我胸前的衣襟瞬間被女孩的眼淚浸濕了,女孩的淚水,仿佛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女孩深深地埋在我的懷裏,臉緊貼著我的衣襟不肯離去,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我的衣襟,一滴不露,一滴不漏。

似乎曾有人說過,美女的淚水一滴千金,莉絲的容貌絕對無愧美人之稱,那,我這件衣服何止千金,萬金,十萬金,百萬金怕也不止。

隻是,認識她這兩天來,莉絲一直是一幅冷靜自若的神情,便是被諾德曼他們包圍著知道無法逃走的時候也不曾露出過一絲懼色,更不用說現在這樣嚎啕大哭了。

現在的她哪裏還看得出之前與神殿眾人周旋時那從容自若的妖女風采,在前在我麵前那總是平靜無波的俏臉竟仿佛是另一個人似的,她隻是哭著,像個小女孩似的趴在我的胸膛上放聲哭著,身體無法動彈,她隻能深深地把俏臉埋在我的懷裏,堅持著那最後的一份堅持,不願讓我看到她那份無法掩飾的痛楚和絕望。

我想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我更知道,此刻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發泄,所以我靜靜的陪著她,靜靜的聽著女孩的哭泣,隻有手在她的秀發輕輕地撫摸著。

哭著,哭著,不知多久,女孩終於哭累了,躺在我的臂彎裏輕輕地睡著了,隻是,即便在睡夢中,女孩紅腫的雙眼旁,也掛著那觸目驚心的淚水。

房間裏一下子靜了下來,隻有女孩迷糊的呢喃偶爾響起,眉頭微皺,我探手一觸,卻驚覺女孩的額頭竟是火熱的滾燙,雖然她的臉色仍是一片冰涼,額角卻仿佛冰上火燒一般,染上了一層病態的紅暈。

我這才想起,女孩原本的燒便沒有退盡,再加上今天受了那個冷漠的治療師絕情毫不掩飾的言語的刺激,精神恍惚下,竟是燒上加燒,整個兒變得滾燙炙手起來。

真氣的存在隻能遏製女孩的傷勢,卻不是治病的良藥,重傷下受寒刺激引起的發燒卻不是我的真氣所能對付的東西,若是在野外的話我是沒有辦法,但是隻要想到要去麵對那個冷得跟快冰似的女人,我就忍不住眉頭一皺。

終究還是對莉絲的關心占據了心頭的首位,抱起女孩,我步出房間,出了“紫色薔薇”,稍稍展開風翔技,往傭兵工會奔去。

到了傭兵工會後,我也不羅嗦,無視大廳中其他人或愕然或驚訝或什麽什麽的眼神,對著那曾經接待過我的中年人微微點頭示意,一邊問道:“治療師小姐在嗎?”一邊毫不停留地往那個女人所在的房間徑自走去。

中年人恭敬地應了聲“是”,急急地跟上在前方引路而去,防止我跟傭兵工會裏留守的守衛發生衝突。不片刻,我們已經來到治療師的門前,隻是,之前來時仍開著的門此刻卻是關著的。

中年人向我恭敬一禮,轉身敲了敲門,客氣地問道:“請問黛琺小姐在嗎?”

房間裏一片沉默,卻不知是沒人在,還是那個冷漠的女人故作不知,中年人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微微提高了點聲音說道:“請問,黛琺小姐在嗎?中午來的那位雪舞先生有急事找您,如果您在的話麻煩您開下門。”

“等著。”女人的聲音冷得像冰,但總算是回答了,中年人向我歉然一笑,微微行禮,便要轉身離開。我點了點頭,旋地想起什麽,探手入懷,取出一枚金幣遞給他,中年人堅決推辭了,心憂莉絲的我也沒有心情多跟他說話,下意識地揮揮手,讓他退下。見到我的手勢,中年人的態度仿佛更加恭敬了,一個標準的禮節後,轉身離開。

而在那一聲之後,房間裏的那個女人竟是再無聲息,看著懷裏莉絲泛著可怕血紅的慘白臉色,我忍不住又敲了敲門,朗聲問道:“黛琺小姐,請問你好了嗎?”

“等著!”黛琺的聲音微微地提高了少許,仿佛有點生氣,然而我卻無暇分辨她聲音中的其他,因為我聽到了房內陡地傳來一聲極輕微的破空聲,那聲音有點像是人躍起時帶起的風聲,又有點像是一些細小的東西射出來的聲音,比如,冰離箭!

難道諾德曼那家夥追到這裏來了?難道他為了不讓有人治療莉絲所以要出手殺掉黛琺?匆急之下,我沒有仔細深思自己的假設實際上破綻百多,諾德曼是要“請”莉絲回去而不是要殺了她,否則莉絲的命早就沒了,至於莉絲所中的冰離箭,一開始的時候卻是諾德曼所能控製得住的。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不用說是他,便是莉絲和我都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如果不是莉絲用了黑暗轉嫁,現在寒氣還是隻能被我的真氣克製著,如果不是莉絲在用了黑暗轉嫁後還用了媚術,如果不是媚術失敗使她的精神失守連帶著進行到一半的黑暗轉嫁失敗引起魔法反噬,如果在她體內的不是真氣這種有別於鬥氣的另類東西,也許,就不會出現現在這般情況。

但也許終究隻是也許,許多時候當事人在事情發生時都並不曾真的考慮過那麽多,等到回頭想想的時候,這才驚奇地發現,原來事情的發生竟是需要這麽多的因素、條件,即便是再精密的計劃怕也不會考慮到這麽周全,隻能承認,這是巧合,而一係列巧合的存在,便造成了事情發生的必然。

就比如剛才,如果我靜下來仔細想想的話,就會發現自己的猜測是多麽的異想天開而毫無道理,如果我再開口問問裏麵的黛琺等到她回答或者沒回答之後再行動,如果我能再耐心一點,先用真氣試探一下裏麵的情況,那麽我想,現在的我就不會陷入現在這種承受著麵前女子那氣勢洶洶可比洪水猛獸的無邊謾罵卻又啞口無言不敢反駁隻能唯唯諾諾地承受的這般尷尬難堪的處境了。

不過,也許終究隻是也許。

在腦袋裏閃過那一絲念頭之後,我幾乎是瞬間作出了反應,一腳踢開了那緊閉的房門,蓄滿了真氣的一腳豈是這小小的一扇普通房門所能承受得起的,房門喀地一聲碎裂開來,露出了房內的情景,等到我這才省起自己魯莽的時候,後悔卻是再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