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一如郎瑪峰頂那千萬不曾化過的積雪閃爍著的滑膩光輝晃花了我已經有些發直的雙眼,以至於直到黛琺發出了那比音魔獸要高上不知多少個等級的“音波攻擊”之後,我這才一臉狼狽的逃出了門外,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適才所見的那一掬清雪以及白雪上一閃即逝的那一朵驚心動魄的血色玫瑰。
當那比適才更冷的“進來”二字在我的耳邊響起的時候,仿佛有一陣冷風吹過,我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地在黛琺的目光中在一旁坐好,然後是聞聲趕來的工會守衛在黛琺那冷得殺死人的目光中如我適才一般狼狽不堪地逃了回去,留下氣氛古怪的兩個人麵麵相對。
然後,便是現在這般尷尬無奈的場景一直持續到黛琺發現了我的分心回顧,生氣地冷哼兩聲,將我驚醒過來。
我從來沒有發現一個女人竟然可以有那麽出色的語言天賦,連續不停地罵了一個多小時竟然沒有一句重複也沒有一個髒字,雖然她惡毒刻薄的詛咒已經足夠一個神死上百八十遍還有剩餘了。
“咳咳”看著黛琺似乎又有繼續她“偉業”的姿態,我忙說出了此行的來意,同時驚奇地發現即便是這般嘈雜的環境之下,懷中的莉絲竟然仍是沒有清醒過來,旋即又是一陣濃濃的擔憂。
而這份憂色落在黛琺的眼底又是一陣莫名奇妙的冷嘲熱諷,若不是適才的確是我魯莽不對現在又有求於她,我發誓我手中的弑神必然絕對不會留在鞘裏。
雖然仍是怒容滿臉,黛琺還是看了看莉絲的傷勢情況,看完之後秀眉微蹙,對著我冷聲道:“我早已說過不能救,你還帶她來做什麽?”
壓抑著翻騰的怒氣,我沉聲說道:“能不能救以後再說。她現在發著高燒,神智迷糊,人看起來很難受,能不能請小姐巧施妙手,替她退燒止痛,至少”我低下頭來,眼中閃過一抹愛憐,輕輕說道:“至少,不要讓她再這麽痛苦。”
抬頭望去,卻正見到黛琺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奇異光芒,不及我細想,卻又眨眼不見,黛琺冷冷地掃視一眼,沉默一會,冷冷地道:“我從來不會把我的藥劑浪費在那些必死的人身上。”
語氣平淡,話語卻是冰冷絕情到了極點,我霍地驚呆了,然後便是一股莫名的怒火從心底熊熊燃起,我從不知道一個女孩可以把冰冷絕情演示得這麽淋漓盡致得讓我恨不得拔劍砍她。
右手猛地揮出,重重地打在黛琺的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黛琺冰冷的眼神裏倒映著我幾欲噴火的雙眼,嘴裏卻冷冷地接著道:“你知道這些藥劑有多麽珍貴嗎?那些珍貴的魔獸內核都是傭兵們拿命換來的,是傭兵們為了生存而給自己拚搏出的最後一條生路。她算什麽?你以為值得我浪費那珍貴的藥劑材料隻為了替一個無藥可救又快死的人退燒止痛嗎?”
黛琺冰冷的話語如利劍般刺入心窩,的確,我沒有責怪她的權利,雖然看似冰冷絕情但她不過是以自身職責作出了她認為對的選擇而以,我又有什麽資格去責怪她。而聽到黛琺後來的話我卻又忍不住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探手入懷,掏出那些被我當做後備資金的魔獸內核,放在她身前的桌上。
隨著我越拿越多,黛琺眼中的驚訝什麽越來越濃,到最後已是滿臉震驚,這個看看,那個摸摸,不時地發出一聲驚歎,然後一臉複雜莫名兼不可思議地愣愣看著我,許久才回過神來,問道:“你哪來的這麽多珍貴的魔獸內核?”
適才被我突然打了下巴掌都沒有變色的黛琺在見到我掏出的這些對我來說沒有多殺意義的魔獸內核時卻改變了神色,連一向冰冷的語氣似乎也鬆動了少許,我開始有點明白這個冰冷的女孩了,不過也許是不習慣自己的改變吧,黛琺不再那麽冰冷的聲音聽起來卻有點怪怪的。
看著她臉上那痕跡清晰的指痕,略微明白的我忍不住感到一陣歉疚,說道:“這些都給你。”
“不用什麽條件?”黛琺試探的問道,雙眸裏除了戒備之外還隱隱多了一絲期待。
我搖搖頭,說道:“不要條件。”
“都給我?”黛琺生硬的聲音竟然透露出一絲欣喜,“真的都給我?”
對我來說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什麽作用,早知道這些東西能夠打動你我一早就拿出來了,我苦笑著地點點頭,肯定地道:“嗯,都給你。”
“那……”黛琺皺著眉,似乎是在籌措著用詞,思索一會這才說道,“那會不會不好意思啊?”
我暈,你的手動作那麽快,桌上那麽多的魔獸內核都被你收光了你才問我“會不會不好意思啊”,我靠!沒誠意。當然,這些話我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不過聽到黛琺這麽說了,我趕緊把自己的來意再說了一遍。拿人手短,收了我的東西,你總不會再小氣那一點點藥劑了吧。
黛琺開始還懷疑地問說,隻要這樣子嗎?那些魔獸內核有一些可是相當珍貴的!我忙連連點頭,給了女孩肯定的答案。之後,生怕我反悔的女孩二話不說現場調配起藥劑飛快地遞給生怕她反悔的我並交代清楚用法。我怕情況又有什麽變化又怕莉絲的情況又有什麽惡化,當場便將第一劑藥劑照著黛琺的說法給女孩喂了下去,直到莉絲的呼吸恢複了平穩沉沉睡去,我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傭兵工會,而送我出門時黛琺臉上露出的僵硬笑容卻讓附近巡邏的守衛全部當場石化僵立原地。
莉絲平靜安穩的睡臉讓我一陣歡喜,不願讓外界的聲音吵了女孩,我幾乎是立刻返回了“紫色薔薇”。
回答旅館之後,老板幾乎是立刻迎了上來,讓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一直等在這裏,否則怎麽我一進門他就這麽恰好地迎了上來呢?而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是在這裏等著我。而他給我帶來的卻是一個出乎意料我之外的消息,在我第二次出去之後沒多久,竟有一個意外的客人登門拜訪?!
我心裏訝意的同時卻也感到陣陣好奇,我在這裏幾乎不認識人,來訪的會是誰呢?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諾德曼追過來了,不過想想也是,我這麽囂張的做法若是他們還不知道的話那他們跟白癡就是等號了。不過他們顯然不是白癡,不但不是,莉絲還說過,諾德曼這家夥還是什麽神殿第一智者,光聽這名頭就該知道,這家夥絕對跟白癡兩字絕緣。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啊,即便他追來了,以他的身份又或者此行的目的來說,似乎都不該這般直接找上門來才對,特別是在他們仍不清楚底細的我已經引起眾多勢力關注之時,他們更不便貿然出手了,畢竟,這裏是落人群,被遺棄者最後的歸宿之地,神殿的光輝雖然寬遠,卻並沒有傳播到這裏。
懷疑歸懷疑,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從老板口中得到的答案卻仍是讓我大吃一驚,來的竟是此地的傭兵工會負責人海浦·科頓。我隻是個小小傭兵而已,以他的身份,實在不該登門拜訪才對。但是,從實力上來說,對於一個評定上寫著聖級能力的傭兵,他這麽重視似乎也並不為過。
雖然並不認識這位海浦·科頓,但從老板恭敬地等在這裏幫他傳話,便可以知道他在這裏的地位絕對不會低到哪裏去了。而在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心裏的這種感覺更加的強烈,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擁有的。
氣機牽引下,身上皺發的氣勢與他隔空一對,他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兩股氣勢倏交即收,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露出比我還高了一個頭的威猛身材,眼裏露出一抹異彩。
真氣微斂,收而不發,我淡淡地看著他,無驚無喜,不卑不亢。
他霍地突然一笑,房間裏的氣氛似乎也變得歡快了許多,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紹道:“海浦·科頓,本地傭兵工會的負責人。”
爽快,直接,是此刻的海浦·科頓給我留下的唯一感覺,對於這樣的轉變,我心中卻沒有一絲喜意,我伸出空著的右手跟他對握了一下,說道:“雪舞·雲,流浪劍客,剛加入傭兵沒多久,傭兵日記目前還是空白的。”
聽到我這麽說,海浦·科頓微微一愣,旋即毫不避嫌的親熱地拍了拍我的肩,說道:“兄弟,你夠爽快!咱當傭兵的就該這樣!”
想當初自己加入傭兵工會隻不過是為了那幾個銀幣的生活費而已,我微微苦笑,隨意應和了兩聲,請他坐下,我抱著女孩在一旁稍大點的椅子上坐下。
而在這過程中,海浦·科頓使用一種很奇怪地目光注視著我,呃,或者說應該是注視著我懷裏的女孩,又或者是注視著我抱著女孩的動作,我微微皺眉,卻聽到海浦·科頓先開口了,不知是否是注意到莉絲的睡意,他略略降低了聲音,輕聲說道:“雪舞老弟,你還真是有福氣啊,能擁有這麽一個絕世美人。不過不是兄弟說你,溫柔鄉是英雄塚,還是不要太過沉溺才好啊。”
我微微一愣,卻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在落人群中很有地位的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不過很快的,我便想起,眼前的這位根本就是本地傭兵工會的老大,若說發生了什麽大事他都不知道的話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那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問?這種事情是沒有確認必要的啊?他想打開這方麵的話題麽?為什麽卻要我開口?看著他坦誠的目光中那一絲熱切和成竹在胸,我陡地明白過來。
是因為黛琺!黛琺的脾氣眾所周知,身為當地工會負責人的他更沒有理由不知道。所以,他以為我會在黛琺那裏碰壁,因此才會在這裏等我,等著我求他幫忙,然後他便可以以當地工會負責人的身份命令黛琺為莉絲治療,如果我真的擔心莉絲的傷勢的話。
這不僅僅是種示好,也是一種試探,試探我懷裏的女孩對我到底重不重要,是否值得我為了她而欠他一個人情。也因此,他才會在發現我第二次去找黛琺的時候仍然選擇了留下等我。他是想在我再次失望的時候拋出誘餌讓我不得不吃,而試探我和女孩關係卻在來到之後便發現沒有必要了,如果我不重視她的話,我根本不會在那麽短的時間內第二次找上門去。
隻不過,他失算了,正因為身為當地工會負責人的他清楚黛琺的性格,所以他才會這麽放心地在這裏等我,卻不知正是這份自以為是的“清楚”造成了他失算的最大因素。他想必忘了,黛琺對魔獸內核這種藥劑原料的追求和執著,也許並不是他忘了,也許他根本就不相信也不曾想過我會拿出這麽多的魔獸內核來“收買”他那個固執的藥劑師吧。
想通這點,我心中大定,淡淡地回答道:“科頓先生說得是,不過她受了重傷,我是不會讓她離開我身邊的。”
“原來如此,不知道有什麽兄弟可以幫忙的嗎?”海浦·科頓“恍然大悟”地熱情說道,“四海傭兵皆兄弟,有什麽需要的你就直說好了,不用顧忌什麽。”
聽到海浦·科頓如此說,我心中已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但我吃不準他到底算是什麽立場,什麽勢力的,因此本著一切小心的原則,我照實道:“謝謝科頓先生。不過不用麻煩了,吃過黛琺小姐開過的藥後,她已經好了很多了。”
“什麽!”聽到我這麽說,海浦·科頓忍不住驚呼出聲,隨即發現自己的失態,忙壓低聲音問道,“黛、黛琺小姐已經開過藥了嗎?”
此語一出,我更是清楚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這家夥真的是打著這種主意的,我淡淡應道:“嗯。”
“她,她怎麽會……”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出格,海浦·科頓歉然一笑,露出一個“你應該明白她是什麽人”的疑惑表情。
我想了想,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麽,而且很快那些有心人肯定也都知道了,倒是不必隱瞞,所以我淡淡地解釋道:“我隻不過是送了她一些魔獸內核而已……”全然不知自己的輕描淡寫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多麽的不可思議。
隨後再一段天南地北的閑談之後,海浦·科頓起身告辭,我也不挽留,隻是出於禮貌地起身相送一段而已。
回到房間,我抱著莉絲輕輕地坐在**,將懷中的女孩輕輕地放到了柔軟的床鋪之上,她的頭枕著我的臂彎,我不敢太大的動作,生怕吵醒了女孩,左手始終握著女孩的左手,我緊記著黛琺說過的那句“如果不是她的體內有另一道力量生生地為她擋住寒氣她早就已經死了”。
我不敢肯定黛琺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少把握性,但我絕對不會拿女孩的生命去冒險隻為了一個無聊的答案。而且,女孩的手纖細肉嫩,滑如凝脂,即便現在她的體溫太低,卻仍不失為一種享受。
而習慣之後,若要我現在放開,我竟會感到一絲不舍。想起海浦·科頓的意外來訪,我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這次落人群之行,真是大大的出乎我意料之外。而最大的意外,無疑便是此刻仍躺在我臂彎裏的莉絲了。
不知何時,莉絲竟已醒轉過來,注視著我的雙眼中滿是複雜的感情,等我發現看過去時,卻見到女孩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平靜得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一樣,但是我清楚地感覺到,確實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醒了?”撓了撓頭,我這才發現不知該說些什麽,事實上我跟女孩認識到現在不超過三天,而在三天內除卻她昏我昏的時間之外似乎,呃,似乎也就沒剩下多少,我對她所知的一切幾乎是從諾德曼口中聽得的,而她對我根本是一無所知,隻是憑借著自己的想象進行猜測,得出了跟事實偏離了十萬八千裏的答案而不自知。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有沒有好一點?”良久,搜腸刮肚之後,我終於想起問出這兩句爛熟又沒營養的問話,莉絲卻出奇地沒有出言譏諷,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又搖了搖頭。
隱約感到了女孩那矛盾的心情,想起女孩睡夢中那張恬靜安詳的睡臉,想起女孩那放開了心防似的放聲哭泣,我忍不住柔聲寬慰道:“不用怕,不要擔心,我說過要把你治好就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莉絲望著我的眼神中那縷莫名的光芒隱隱浮動,見到我微微愕然的模樣,女孩霍地噗嗤一笑,竟仿佛大地回春,我印象中的那個小妖女仿佛在瞬間回複了活力。
“傻瓜……”熟悉的二字稱語,此刻的語氣卻與之前所聽到的大相徑庭,其中那一聞可知的親昵,卻是誰也聽得出來的。
我微微一愣,旋即微微苦笑,說道:“拜托,小姐,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
“我知道。”莉絲興衝衝地打斷了我未完的話語,“我知道你叫,雪舞·雲,對嗎?”
微微一愣,我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我隱約記得,自己似乎並不曾在她的麵前介紹過我的身分才對啊,難道是剛才……
“剛剛你自己說的嘛!”
果然是這樣,我微微苦笑,問道:“你醒了有多久了?”
莉絲眨了眨無辜的雙眼,碧綠色的狡詐一閃而逝,“你剛剛見到那個大塊頭的時候我就醒了。”
原來是我一回來的時候女孩就醒了,微微細想,旋即暗暗點頭,也是,當時氣勢的對抗雖隻是一瞬間,但伏於我懷中的少女卻相當於半個當事人,而女孩又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無知少女。相反,從她能在神殿兩大聖劍的追捕下逃竄了那麽多天便可知道女孩對危險的感知有多麽厲害,更何況當時的對抗雖短暫,卻絕對稱得上強烈,以女孩的敏感,醒了,也是必然。
隻是,既然醒了,她怎麽還裝作沉睡的樣子,我大惑不解地問道。
莉絲沒好氣地嗔了我一眼,理所當然地回答卻讓我聽得不由愣在當地,“男人說話的時候,女人能插什麽嘴?既然一樣不能說話,我還不如繼續休息一會呢。”
本來女孩的回答是沒什麽的,但是她那種神態那種語氣,活脫脫是以“我的女人”的身分角度來考慮問題的詭異現實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而她之後的話語卻是讓我渾身一顫,目瞪口呆地望著她,久久不知該說些什麽。
她說的是:“那個大塊頭有問題哩。”
我當然知道海浦·科頓有問題,而女孩既然醒了,以她的才智看出他有問題自然也不稀奇,我奇怪的卻是一向把我當成神殿那邊的小妖女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的提醒我?難道是我的行動終於有了回報,小妖女終於被我感動,不再把我當做敵人對待了嗎?
帶著一份期待,我往懷裏的莉絲望去,卻見到小妖女嘴角微瞥,一臉不滿地道:“為什麽這麽看著人家,不認識本小姐了嗎?”
微微苦笑,我們確實不是很熟嘛,說認識的話,嗚嗚,你這個百變魔女,天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你,認識?根本不敢想象,無奈我苦笑道:“看你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莉絲雙眼微睜,佯怒道:“怎麽?看我好了便要把本小姐拋棄了是吧?”
苦笑更深,我無奈搖頭,隨口說道:“你不是說不會相信我這個隻是為了騙取你信任的人嗎?怎麽?現在又怕我把你拋棄了?”話一出口我已後悔,好不容易跟女孩緩和了關係,我又何必說這種話去惹怒女孩呢?黛琺也說了,她的身子虛弱,受不得刺激。
女孩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逝,旋即露出燦爛的微笑,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卻似乎已經恢複成那個在重重包圍之中仍談笑風生的絕代妖女,隻聽她輕嗔道:“不要再翻人家舊債了好嗎?”
眼波流轉,佳人輕笑,仿佛絕世風華刹那盛放,那一刻,我竟然有點迷失了,心裏微驚,以為女孩又用上了媚術,卻又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妥,無奈苦笑,既然沒有用到媚術,若要怪的話便要怪這個小妖女實在是魅力太大了吧。
我尚未回答,卻聽到莉絲輕輕的柔聲道:“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你對我的好,我還不至於分不清真假……”
我渾身一震,不能置信地看著莉絲,呐呐地說不出話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樣子溫柔說話的人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妖女嗎?
似乎是察覺到我怪異的眼光,莉絲蒼白的臉蛋微微浮起一絲血色,嗔道:“怎麽這樣子看著人家?哼!大壞蛋!不許看!告訴你,本小姐可不是好惹的!”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瞬息萬變的小妖女,心中無奈,看來是我想太多了,小妖女就是小妖女!嗯,是錯覺,剛才我所看到的一定是錯覺。
緩緩搖頭,卻見到莉絲嘴角微撇,仿似又要發飆,我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你剛才說海浦·科頓有問題是什麽意思?”
莉絲微瞪了我一眼,卻也沒有追究我轉移話題的罪過,隻是微微嗔道:“人家剛剛本來要說的,都怪你,一打岔,人家就全部忘光了啦。”話雖如此,女孩戲虐的眼神卻分明正期待著什麽。
對於女孩的期待我倒是心知肚明,我隻是無法想象怎麽隻是一會兒懷中的妖女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但不再把我當敵人看待,話語言談中更是親昵不已,前後轉變之大,讓我暗暗不由心驚。
心中暗自警惕,我卻依足女孩的意思,道歉撫慰許下無數好處哄得女孩轉嗔為笑,莉絲這才滿意地道:“算你啦,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下次不要了哦。”
我心中無奈苦笑,剛才到底是誰打岔的啊,當然這句話我是不敢說出來的,天知道說出來後會不會又是一場災難。我裝作一臉恭敬地等待著莉絲的“大論”,心中卻也不無一絲期待。
“他的話聽起來很奇怪哩。”莉絲眨了眨碧綠雙眸,仿佛陷入了思考,說道“雖然聽起來很真誠,但是總讓人感到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就仿佛,就仿佛是經過了安排好似的,聽起來好假……”
是了,我陡地恍然大悟,雖然海浦·科頓前後說的話仿佛連接合理,但是仔細聽去,卻感覺到一絲不自然,就仿佛是特意為了引出後麵的話來而刻意說的一般。難怪我總是有種怪怪的感覺,呃,這豈不是更證實了我的猜測?
莉絲卻仿佛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一樣,繼續著她的猜測道:“……就好像,就好像隻是為了等你開口,然後便可以名正言順地請出黛琺小姐來為我治療一般。可是,這是為什麽呢?”
莉絲微蹙著眉頭仿佛想不通似的,我卻仿佛醍醐灌頂一般陡地明白過來,我一直認為海浦·科頓這麽做是為了向我示好,卻從沒想過,他這麽做可能真的隻是為了治療莉絲!
如果是的話,為什麽呢?既然有了這樣的想法,我的腦袋立刻開動起來,想要為莉絲治療的,不外乎兩種可能,要嘛是黑暗神殿他們的人,要嘛便是神殿那邊的人,一邊是女孩的自己人,一邊是想要抓她的人,但無論哪一邊都有理由為女孩治療。
黑暗神殿這邊且不用說,神殿那邊更是如此,從諾德曼兄弟倆的話語中來看,那個教宗顯然是要把莉絲帶回天神殿,雖然並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麽,但是他們要莉絲活著這一點卻是不用置疑的,否則以兩方那勢不兩立的劇烈衝突來看,被神殿兩大聖劍追殺的女孩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那麽,海浦·科頓是哪一方麵的人呢?天神殿?還是黑暗神殿?從他的身上我感覺不到黑暗氣息,但是我並不認為這樣便可以肯定他是不是黑暗神殿的人。而且以他的身份,即便他真的是黑暗神殿中人,他也不會傻傻的把黑暗氣息散發開來,告訴大家他就是傳說中的黑暗神殿中人吧。
還有,從莉絲的神態來看,仿佛也不認識他似的,不過在領教了小妖女的表演天賦之後,我實在是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實,但是女孩的解釋卻讓我不知為何地暗暗鬆了一口氣。如果是掩飾的話,女孩沒必要特地為我分析,提醒我這裏麵的疑問。
那麽,這家夥是神殿那邊的咯?嗯,如果是這樣子的話,倒是可以解釋了為什麽諾德曼那兩個家夥為什麽還沒有來找我的麻煩了。想必黛琺之前對莉絲病情的那番估計讓他們害怕了吧。
若是莉絲在他們的手中出事,那麽讓他們怎麽向那個教宗解釋呢?而且女孩的傷也確實是他們兩個造成的,黛琺判斷的病因正是諾德曼的冰離箭所造成的,雖然,呃,事實上莉絲的傷勢會變成現在這般狀況,他這個理論上的“罪魁禍首”仍是一頭霧水。
“……喂,喂!”莉絲略有些生氣的聲音大聲響起,將我從思考中驚醒過來,我一臉迷茫地看著她,女孩鼓了鼓腮幫,氣鼓鼓地道:“哼!叫了你那麽久都不理人家,哼!本小姐不說了啦!”
對於女孩的瞬息萬變,我早已漸漸麻木,順著女孩的意思把她哄得眉開眼笑,莉絲這才輕輕一哼,接下去道:“而且,海浦·科頓是什麽人物?他可不是像其他地方的那些傭兵工會負責人一樣僅僅隻是個負責人而已的。”
我心中微動,旋即大喜,我正愁對這落人群知道得不多,而女孩就自動地送上門來了,而且聽她的語氣再聯係之前諾德曼所說的,稍一猜測便可知道,顯然莉絲對這裏要比我想象的熟悉得多。
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女孩嬌俏地白了我一眼,卻沒再“刁難”我,接下去道:“‘血狼’海浦·科頓,傭兵中傳奇的傳奇,從他十六歲擔任傭兵二十年來,接過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的,直到十五年前他卻突然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當他再次出現在世人麵前的時候,已經是七年之後,然後,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事情。”
頓了頓,似乎對我流露出的疑惑神情相當滿意的樣子,頓了頓,莉絲這才繼續說道:“他竟然向傭兵工會上層長老會進言,要在落人群中建立傭兵點,那時候正是落人群最混亂的時候,各地來的罪犯、貴族、難民、逃兵,各種各樣的人物在這個小小的地方為了自己的生存而互相爭鬥著。理所當然的,長老會駁回了他的請求。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當代傭兵王,十大名劍之一的魔狼劍赫伊卻在這時候站了出來,公開宣稱海浦·科頓是他的得意弟子,而且還說他的實力已經達到了自己年輕時的程度,也就是說他至少也有了聖級以上的實力。”
不理我吃驚的樣子,女孩自顧自地接下去道:“當時消息傳出的時候,舉世震驚,而赫伊的公開支持以及海浦·科頓出乎意料之外的強橫實力,長老會在小小商討之後便做出了讓步,傭兵工會默認了海浦·科頓的決定,但是對於這件事保留懷疑態度,對於建設所需的資金及人手等等問題,幾乎都不做任何支援行動。不過在赫伊的支持下,再加上海浦·科頓自身在傭兵界中的聲望,實際上有沒有長老會對他的支持並不是那麽重要。而事實證明了他的能力,也證明了他的預見是多麽的明智,等到長老會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麽巨大的一片利益之後,落人群的傭兵點早已失去他們的控製。”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道,“也就是說,雖然他隻是掛著本地傭兵工會負責人的頭銜,但實際上,海浦·科頓他根本就是此地傭兵工會的無冕之王?”
“嗯。”莉絲的身體無法動彈,她隻好眨了眨眼睛,相當於替代點頭的動作表示肯定,接著道,“還不止如此,落人群有如今的場麵,海浦·科頓絕對是居功至偉的。”
微微皺了皺眉,我已經猜到這家夥的來頭不簡單,卻從沒想到過竟然會是如此的不簡單。我還以為他隻是傭兵工會的當地負責人而已,若隻是如此的話我們的交集也隻會在我也是一個傭兵的份上而已。
但是現在看來,他遠遠不隻如此簡單,而我在落人群中的行動勢必會跟他產生更多的交集,且不說他所擁有的勢力,便是他個人的實力也是不能輕視的一道力量。雖說名劍和聖劍之間的實力並沒有做過直接的比較,但是想來也不會相差到哪裏去吧,而且,搞不好還是名劍要來得厲害一點。
畢竟,聖級隻是以天神殿的十二聖劍為標準而做出的一個衡量稱呼而已,若不是名劍的行蹤飄忽不定,又一個個漸漸消隱,淡出在人們的視線之外,恐怕現在人們就不會是以聖級來作為衡量的標準,而是以名劍級來稱呼吧。
微微苦笑,怎麽原本簡單的一趟“旅行”竟然會變得這麽複雜,現在不但卷入了天神殿和黑暗神殿之間的爭鬥之中,又冒出一個傭兵工會出來,甚至還牽扯出那些同樣處於傳說的名劍級人物出來。若說是意外,我靠!這意外也未免太多也太大了一點吧。
“小……莉絲小姐”原本“小妖女”三個字便要脫口而出,但隨即省起,忙將剩餘二字吞入肚中,換了一個比較安全的稱呼誠懇地問道,“請問你可以告訴我落人群的勢力分布大概是怎麽樣的麽?”
看著我誠懇的眼神,莉絲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能掩飾的驚訝,我無暇多想,女孩的聲音已輕輕響起:“好吧。”
我心裏一喜,說道:“多謝莉絲小姐。”
“不過”莉絲眼珠微轉,嘴角露出一絲調皮的微笑,直把深知小妖女詭異多變的我看得一陣心驚肉跳,女孩這才噗嗤一笑,接下去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在叫我的時候多上‘小姐’二字呢?”
我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誰知就在我點頭的瞬間女孩飛快地補上一句“再告訴我你為什麽要來這裏的真正目的”,而就在女孩說完之時,我剛好點下了頭,竟變成好像是答應女孩的第二個要求似的。
看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女孩發出一陣得意的嬌笑:“這可是你自己答應了的哦,記得,是真正的目的哦,不許騙我。哼哼!不然本小姐可是不會放過你的!”
微微苦笑,隱約中我似乎看到女孩的頭上長出了尖角,而她的背後那巨大的黑色翅膀正在扇著,像個小惡魔般得意的笑著。
心念電轉,我猶豫著是否該告訴女孩真相,雖然我直覺地認為這件事跟她沒什麽關係即便告訴她也不要緊,但是隱隱的,我卻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我對於自己的過去仍是迷糊著的吧,對這相當於自我隱私的事情我不願跟別人說起,這也是我不願讓女孩們跟來的另一個原因。
察覺到我的猶豫,莉絲微微一笑,輕嗔道:“早知你要翻悔哩,哼!這次人家就放過你,下次不要了哦。”
我微微一愣,旋即是意料之外的不能置信,小妖女竟然這麽輕易地就放過我了,她到底在搞什麽鬼?難道這一發燒竟然把她“燒”出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性格出來嗎?
莉絲卻似是陷入了迷醉,閉上眼,輕輕地道:“……你沒有胡亂編造騙我,我已經很滿足了……”
意外!絕對是天大的意外!莉絲那沉醉自憐的淡淡自語,充滿了某種我相當熟悉的東西,那是我在幾個女孩的身上所經常感受到的,依戀?!
總不會她看上我了吧??
天啊!不是吧?雖然幾個女孩相繼投入我的懷抱,但我從不認為那是自己的魅力所致,不論是哪一個,似乎她們總是跟我的過去有著或多或少的聯係,而日前被莉絲的無情利用更是讓我深信這一點。
雖然已經習慣了女孩的瞬息萬變,但也不是變得這麽快吧,前天還互不認識昨天還準備拿我當替死鬼就是上午仍深深懷疑我,現在卻是這般“深情款款”的樣子,天啊!若不是她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已臻化境,那麽想必我便是我的思想已經出現混亂了。
我已經快瘋了,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會變得這麽快?藥?對了,藥!吃了黛琺開的藥回來後莉絲的情緒就變得怪怪的,難道是她開的藥有問題?應該不會吧,有這種能改變一個人的藥,黛琺早就是各方勢力搶奪的目標了,哪裏還會呆在落人群裏的傭兵工會作治療師?而且,除此之外,莉絲也看不出神智被控的征兆。
那?那這是怎麽回事?
心中亂成一片,表麵上卻沒有流露出一絲異色,莉絲似乎也沒留意到我的異樣,倒似是驚覺自己的失言,蒼白的臉頰浮現出兩朵病態的紅雲,心虛地岔開話題,為我解釋道:“落人群裏的勢力大致可分為三個部分,傭兵工會,商人聯合會以及被遺棄者。”
聽到女孩終於講回正題,我心中一凜,將那些煩雜的異樣感覺統統拋離腦後,注意力拉回女孩的話裏。
“這三者中,實力最強的是傭兵工會,人數最多的是被遺棄者,而落人群變得如此興旺的根本卻是商人聯合會的存在。”
實力最強的怎麽會是傭兵工會?落人群不是被遺棄者最後的歸宿之地麽?人數最多也是最早到此的被遺棄者怎麽會反而實力不如傭兵工會?還有,那個商人聯合會又是什麽東西?落人群怎麽是現在這副興旺的樣子的?跟那個什麽商人聯合有什麽關係嗎?
臉上露出的不解落入了莉絲的眼中,不等我發問,莉絲已經體貼地替我解答道:“雖然統稱被遺棄者,但他們中充斥著不同階層的人物,貴族,罪犯,逃兵,難民,彼此理念想法完全不同,即便在剛開始能互相安寧,也比不長久。”
我默然,第一次爭鬥的發生可能是偶然,但爭鬥的出現卻是必然。
“不但如此,即便是同一階層之間的人們往往也因為各種原因而互相爭鬥,廝殺,這裏是落人群,每天都有新的人加入,每天都有人死,混亂,血腥,這便是在海浦·科頓出現前的落人群。
直到有一天,海浦·科頓帶著那些因為他或者他的老師而慕名前來的傭兵們來到了這裏。落人群裏各方勢力卻仍彼此爭鬥不休,對於目的明確的海浦·科頓,他們看到的隻是借用他的手來獲得自己最大的利益而已。沒有人想過,聯起手來對付海浦·科頓這外來的勢力,等到傭兵們在這裏站住腳之後,他們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是,已經太遲了。在團結一致的傭兵們麵前,被遺棄者們終於認識到團結的重要性,但無奈彼此間結仇早深,豈是說解便能解的?聯合對付海浦·科頓?不互相仇殺就不錯了,正當那些有識之士意識到危險而惶惶不安時,他們卻接到了一個意外的通知——
海浦·科頓邀請被遺棄者們共商落人群未來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