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著皇後一個女人也做不出什麽事來,看守在昭陽宮的守衛並沒有多少。如今聽了蘇寒這樣一說,對麵的人都猶豫了一下。而沒等他們回答,蘇寒已經朝著身後的禁軍們揮了下手,“上。”根本沒有給對方選擇的機會。
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作風倒是深得施錦的精髓。
“母後。”擺平守衛們之後,秦商匆匆跑進殿內。
“商兒。”坐在床邊服侍皇後的太子妃一見到她,終於激動的站起身,“你怎麽回來了,我還當是叛軍闖進宮了。”
“一時解釋不清。”秦商看了看尚且昏迷的母親,這才向太子妃問道,“嫂子,我大哥呢?”
“父皇駕崩了,母後又一病不起,我從進了宮那天開始就一直被軟禁在這昭陽宮裏,再也沒能見到你大哥。”雖然不知道外麵的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太子妃還是能判斷出現在的形勢,眉間愁色濃重,整個人憔悴的瘦了一大圈。
秦商一開始就沒將昭陽宮當做可以藏東西的地方,看著這殿內的情形,也知道東西不可能在這兒。如今聽了太子妃的話 ,更是判斷出趙秦真他現在的情況不妙,但還是冷靜的說道,“嫂子,你在這裏照顧母後,我去找大哥。如果暫時找不到,我也會讓這宮裏安寧一些。”
“商兒……”太子妃本有些擔心秦商一個人能不能與那些圖謀不軌之人對抗,但是看了看她堅定的神情,便也隻能暫時放下心,“那你去吧,小心些。母後這裏有我呢,我會照顧好自己和母後呢,你不用擔心。”
在一些危難關頭,最堅強最能忍耐痛苦的往往都是女人。秦商看了她一眼,確信她沒問題,這才帶人匆匆離開。
在前往下一個地點的一路上,蘇寒站在她身側,很好的貫徹了“擋路者死”的原則,毫不留情的掃平一切障礙。禁軍走了這一路,便打了一路,壓製了一路。
直到梧棲宮門前。
“守著這裏。”吩咐蘇寒帶人守住整個宮殿之後,秦商再次踏進了自己曾經的寢宮。其實顏央告訴了她很多個可能藏有玉璽和遺詔的地方,但是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裏。
殿內的一切擺設都沒有變。
秦商站在裏麵看了很久,最終目光落在了自己的**。一個大膽的猜測在腦中閃過,她走近了幾步趴下了身子,移開腳踏,然後將手伸向了床底。她還記得上一次自己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先是被慕容濟發現了一次,又是被施錦發現了一次。而現在她用手敲著床底的地麵,終於發現有個位置發出的聲音有些空洞。
這世上誰也不會猜到傳國玉璽和遺詔會被藏在這個後妃寢殿的床底下。秦商不知道將東西藏在這裏的主意是不是施錦想出來的。但是無論是施錦還是趙衍,都是抱著能讓她找到的心態才將這東西藏在了此處。如果說趙衍是因為信任女兒的聰明才這樣做,那提出這個建議的施錦便是很有先見之明的為她鋪了一條路。
早在幾年前,那個人就預見了這一天,一條退路,他為她鋪墊了四年之久。他將今時今日會發生的一切都預料到了,他知道她會想到當年那個尷尬的場景。何況,那一次也是他和她第一次“真心實意”的交談。
最後,她在床腳邊找到了機關,從地下拿出了一個木盒,裏麵放著的正是傳國的玉璽和遺詔。將兩樣東西都在身上藏好之後,她才踏出了大殿的門檻,“走,去見太子爺。”
在尋找趙秦真的途中,他們率領的禁軍也終於肅清了宮內的其他勢力。隻可惜,找遍各處也未見太子爺的身影。
“現在太子府裏還剩下誰?”因為早已做好了大哥被抓走的準備,秦商倒也沒有慌亂,隻是冷靜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除了側妃所生的第二子,其餘子嗣皆已不見蹤影。”
“第二子?”
“還是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因為在當時的混亂中,那個側妃把自己的孩子與府裏下人的兒子調換了,保下了這個小兒子。”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想必隻有黎家了。秦商不禁皺起了眉,若是沒有繼承人,這皇位又該找誰繼承。就算那個側妃難得聰明了一次,留下了一個太子的血脈,可是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孩,就算繼位也要找一個輔政的大臣。顏央等人的“罪臣”身份,若沒有皇帝的特赦,無論如何都無法正大光明的回到朝堂上。如果把持朝政的又是圖謀不軌之人,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重蹈前朝覆轍……
“對了。”想到這裏,她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一個人,“明初呢?趙明初,他在哪兒。”
“與太子一同失蹤。”探子如此答道。
“把前朝皇帝也一同綁走,想得真是周全啊 。”攥了攥拳,秦商努力想著對策。
“殿下……”她在這邊正想著呢,門口一個守衛卻突然跑了過來,“軍……駙……駙馬……”
“說什麽呢?”秦商站起身,推開身邊所有人徑自走了出去,隻是一走出去就看到了騎在馬上一身戎裝的顧爾雅。
他出現不稀奇,他穿著戎裝出現也不稀奇,但他向來不喜歡穿戎裝卻穿了這麽正經的,官服一樣的戎裝,就不算正常了。好像是在為什麽儀式特意準備的這樣正經一樣……
“走。”他向她伸出手。
雖然心裏有些困惑,但她還是沒有遲疑的將手搭在他的手上,任他將她拽上了馬,然後一起縱馬朝著宮門的方向趕去。離宮門的位置越近,她能看到的將士便越多。直到來到宮門前,她終於看到了一整支軍隊全副武裝的守在了宮門口。而聚集在此處的官員們,皆是臉帶驚疑惶惶不安。
似曾相識的場景,秦商似乎想到了什麽。
站在最前麵的是林和希和李辰卿。三年過去 ,他們二人一文一武,皆已爬到了高位身居要職。而現在,安京軍的上將軍林和希轉身麵向眾人說道,“貴妃文氏弑君罪名已定,株連九族,現已處決。先皇遺詔,太子繼位。如今太子失蹤,應由皇次孫繼位。儲君雖年幼,國卻不可一日無君。待幼主登基,臣等懇請長陵長公主臨朝聽政,匡扶社稷,以正朝綱,保我祟朝江山昌平不起爭端。”說完,便朝著秦商俯身而跪,而緊隨他之後的還有李辰卿和一半以上的大臣。
曾經也有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在同一個位置說了一番意思不同,目的卻相同的話。此刻的秦商暫時無心去想文妃已被處決是怎麽回事,她終於想通了顏央等人的最終目的。所以,在麵對剩下那些猶疑不定的人時,她隻是下了馬,然後拿出玉璽和遺詔,平靜而又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先皇遺詔與傳國玉璽在此,誰還對皇次孫繼位一事有異議。”
她略過了自己臨朝聽政一事不說,隻問誰對皇次孫這個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繼位有異議。誰又能有異議呢?有異議,便是大逆不道了……
“臣等謹遵先皇旨意。”
*
“你們再說一遍?”待到所有人都在皇宮聚齊之後,秦商站在儀元殿裏,目光從他們每個人的身上掃過。懷疑自己剛剛聽到的一切是不是聽錯了。
此次事件,黎家除了綁走太子及所有繼承人之外,再也沒有插手別的事情。而為了文家和柳知秋,不得不殺了趙衍的文珞早在幾日前就被秘密處決殺人滅口了,直到今日才對外宣稱定罪,隻不過是拖延時間迷惑外人而已。顏央等人棋差一招沒有救到人,幹脆將計就計,隻說是長陵公主下令處決了弑君的犯人,然後再讓她拿著遺詔和玉璽扶幼主登基,這樣看起來一切都是名正言順又理所當然。一切叛亂暴動已被鎮壓,今日的場景又很好的讓世人意識到,這天下還是姓趙的。
事情本該到此為止。
誰知……
“你們說要我當皇帝?”秦商又問了一次,深刻的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已經瘋了才會說出這句話。
“殿下應該早就想到,如果讓尚在繈褓中的嬰孩登基,這天下遲早會重蹈前朝覆轍。”顏央直白的點出了她心中所想,然後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大費周章拐彎抹角。想要把持朝政,握住權力,直接坐上皇位即可。”
“可是……”她本想拿出一大堆理由來反駁他,但還沒有說出口就聽到對方說了一句,“凡有不服公主暫代帝位者,殺。”
秦商從未想過顏央還是這樣一個簡單粗暴的人。
“這難道不是篡位嗎?”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這天下是姓趙的,你也姓趙。這祟朝還是祟朝,皇帝還是趙家人,既然如此,哪來的篡位一說?”明明是很沒有道理的一句話,偏偏讓顏公子說的理所當然,仿佛真的就是這個道理一般。
“何況今日對百官宣稱是幼主登基,不過是為了暫時穩住他們,待三日後登基大典,你隻要再宣布一次皇帝到底是誰,他們想反抗也來不及了。”李辰卿為她分析了一下他們的計劃。
“為什麽選我。”看著他們皆是一副早有預謀的表情,她仍是不解。
“因為你最適合,又與我們無冤無仇。”說著,顏央笑著看向她,“何況,你到現在都沒有反駁我,女子不能為帝。天底下有這種膽識的女人,你也算是第一個。”
他們看中了她的身份,她的優勢,她與他們的關係……雖然她隻是以現代人的思維來看待這個問題,忘了說上一句男女尊卑之事。但她又能怎樣與他們解釋呢……
“不想受人欺負,擔驚受怕,那就做這天底下最有權力的人吧。”
“你之前所受的一切苦難,歸根結底,皆有天下紛爭不斷而起。那你為什麽不想接手這天下,讓這萬裏河山變成你心中的樣子?給你自己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從此安寧度日。”
……
最終,等到每個人都說完之後,顏央對著這個相識多年的女子微微垂首,以臣子的身份欠身說道,“願尊殿下為皇,守您盛世容華。”
自己又一次的上當受騙了……這是秦商的第一個想法。
可是偏偏這一次,她是心甘情願的走入了這個通向無上榮華的陷阱。
她終是點下了頭。
三日後,登基大典。
本該繼承皇位的幼帝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盛裝的長陵長公主。她沒有穿著龍袍,一身裝扮卻處處都是用了皇帝的規格。駙馬顧爾雅與消失三年之久的前任少師顏央同時出現在了朝堂之上,同樣久未露麵的黎笙和秦陵正在與李辰卿林和希等人熟絡的說著話。而麵對文武百官驚疑不定的神色和喧鬧聲,皇位上的秦商麵色不變,直到終於有官員準備站出來說話,才搭著身邊蘇寒的胳膊站起身。
鴉雀無聲。
朝堂之上,站在皇位前的女子居高臨下的望著文武百官,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所有人,神色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然後在所有人繃緊了神經時,突然厲聲道,“先皇駕崩,天下無主,太子失蹤,儲君年幼。國不可一日無君,皇次孫卻尚在繈褓難以繼承皇位。如今國有叛黨意圖謀朝篡位,江山社稷正是動**不安之時、為保我大祟江山無憂,為保祟朝百姓安寧。從今日起,由本宮暫代帝位,待尋回太子,再交還皇位。本宮誓與這祟朝江山同生共亡,為千萬百姓守這天下太平。所以現在,你們其中有誰,對此事有異議?”
“荒謬!”話音未落,太師便已上前一步,怒氣衝衝的指責道,“女子怎能……”
“有異議是嗎?”不待他說完,顏央已經平靜的打斷了他的話,然後笑著揮了下手,示意殿外的守衛上前,“拖下去,斬。”
那個太師本就參與了前幾日的叛亂,但卻從沒想過顏央會這樣明目張膽的就在文武百官麵前殺他。在被拉下去的時候,還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隻可惜他的嘴已經被堵上了,無法發出聲音。
“本宮最後問一次,”秦商視若無睹的看向了殿內眾人,“你們誰還對此有異議嗎?”
無人發聲。
“那麽從今日起,朕就是這祟朝的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