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薑罹頗為震驚,他身子顫抖,說話的語調聽著就有些不太正常。那白衣男子一雙冷目投向薑罹,好奇的說道:“這位前輩如何識得這噬情劍?”

抱著葉雨昔的薑罹依然情緒有些波動,依然語調古怪的說道:“花月苒是你什麽人?她現在人呢?”

白衣男子聽薑罹這麽一問,對他的好奇又增添了不少,他不停的打量著薑罹,沒作任何話語。隻見薑罹更加急迫的問道:“小子,快說,她人呢?”薑罹聲音加重了幾分,尾音也有幾絲顫抖。

朱語清何時見過薑罹如此心急迫切,訝道:“大叔,你怎麽了?”

薑罹沒做答複,他胸口起伏不定,喘著粗氣的說道:“花月苒人呢?花月苒人呢?她曾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小子,你倒是回答我,她到底怎麽了?”

林夜辰這時身子也震動一下,從薑罹的話語和臉上驚恐的表情看來,難道花月苒已經遭了什麽不測不成?否則薑罹為何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林夜辰低頭望去,看著劍氣凜然的紅色長劍,難道這就是那日柳滄流口中四件寶貝之一的“噬情”?

這時,白衣男子眼神有些淩亂,張口說道:“我師父她……”說到此處,他再也說不下去。

薑罹眼神更為驚愕,大聲道:“她,她怎麽了?死了?”

此話一出,朱語清和林夜辰不禁大為震驚,這麽說來,葉雨昔的傷勢不就是沒有挽救的餘地了麽?林夜辰雙眉皺作一團,嘴唇有些發抖,卻見薑罹張著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一個箭步奔到林夜辰身前,將葉雨昔遞給林夜辰,接著抓著白衣男子怒道:“是不是,我說的是不是?”

那冷峻孤傲的白衣男子身前的衣服被薑罹死死抓著,雖然他容不得任何人親近,但此時麵對薑罹的迫切逼問,他臉上卻露出幾絲無奈,淡淡道:“是了。”

薑罹麵色慘白,忽然變得像發瘋一般,大吼一聲,連忙往前奔去。

“大叔!大叔!等等!”朱語清看見薑罹這般,心裏大急,連忙向薑罹追去。林夜辰也是不敢麵對花月苒死去的消息,他邁著沉重的步子也跟了上去。

薑罹狂奔,在遠處的一幢庭院停了下來,他的步子又慢慢邁開,往庭院走去。朱語清追上薑罹,抬眼望去,那庭院大門的牌匾上寫著“花月小居”四個大字,字體宛如天間雲彩,又若霓裳流蘇。

朱語清轉身望去,隻見林夜辰抱著葉雨昔也跟了上來,她此時有些無奈,不知跟林夜辰說些什麽好,花月苒死了,對林夜辰的打擊又是何等之大。隻是她不明白,為何薑罹會如此大悲。

薑罹往庭院深處看去,麵色一怔之後又奔了進去。庭院幽幽,暗香幾許?滿園梨花綻放得繁盛,再過些時日取而代之的便是初成的果實。踏入花月小居大門,一條小徑通向前廳,雕花檀門,玉樓高聳,屋簷上飄動著幾盞六麵月白燈籠,上麵用精美的字體刻著一個“花”字。

薑罹注視著前廳,一步又一步的靠近,這一過程他眼神哀傷迷茫,腳步沉重,本是短暫的一條小徑,卻被他行得遙遙無期。

身後不遠處的朱語清迷茫的看了看林夜辰,心道:“怎麽辦?怎麽辦?解毒仙子真的死了嗎?”

“若是如此,我們這些天的拚死趕路都不作數?葉姑娘真的沒有活下來的希望了嗎?”朱語清此時的內心極為複雜,她看著林夜辰,她看到了他早已有些泛紅的雙眼。

此刻的薑罹步入大廳,一個觸目驚心的物事刺入他的眼簾。他瞬間化作一座枯石,呆立在原處,萬物俱靜,哪怕是一粒塵埃落地,都可以聽得它的聲響。

朱語清緩緩上前,隻見薑罹盯著廳堂裏的一件東西,順著薑罹的目光而看,朱語清臉色也變得有幾絲慘白,她看見香案之上擺放著一塊靈位——先師花月苒之靈位!

薑罹身子一個不穩,便跪倒在地,朱語清訝道:“大叔,你,你還好嗎?”薑罹麵無表情,兩眼無神,呆呆的看著花月苒的靈牌。門外的林夜辰抱著葉雨昔看見這一幕,他的身子也癱軟不少,皓齒咬著雙唇,早已滲出不少鮮血。朱語清看著眼前的景象,無論是林夜辰,還是她大叔薑罹,都會給她的內心帶來牽扯的割據之痛,宛如刀剜。

“薑罹叔叔,你們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忽然想起,薑罹卻毅然無動於衷。朱語清輕輕轉身,隻見一背負兩柄紫色雙劍的女子屹立在門口,她正是花紫盈。她一襲紅色衣裙,裏衣卻潔白如雪,兩手長袖隨風擺動,袖口鑲嵌著金色花邊,雙眼細長,不失男兒英氣,頗有一副巾幗不讓須眉之風。

朱語清無助的看著花紫盈,話語有些悲惋的說道:“盈兒姐姐,花姑姑她……她真的過世了嗎?”

花紫盈一雙細長眸子看向朱語清,輕輕點頭,朱語清不禁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牆上,兩眼呆滯,又問:“什麽時候的事了?”

“一年了。”花紫盈話音有些哽咽。

薑罹僵硬的轉過身,抬頭看著花紫盈,聲音嘶啞得再也無法分辨出他是薑罹,“盈兒,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花紫盈低下頭去,雙拳緊握,道:“薑罹叔叔,我隻想知道,你心裏一直沒有忘記我姑姑,是也不是?”

朱語清心中的疑惑倏然被驅散到了九霄雲外,她終於知道了薑罹和花月苒之間的關係,竟有著一層男女之情。她看著薑罹,突然覺得薑罹仿佛老了十歲,臉上的滄桑悲痛無盡,任誰看見他的樣子,都會覺得他是個傷心之人。

卻見薑罹狠狠的用衣袖擦拭了眼角淚水,站起身來,走向香案,伸手握著花月苒的靈牌喊道:“花月苒,你怎麽死了?二十年前你趕我走,現在我死皮賴臉的回來了,你卻先死了,你活回來,快活回來!”

朱語清看得心痛,跑到薑罹身前抱著薑罹雙臂哭道:“大叔,你別這樣,花姑姑要是看見你這樣,她也會難過的。”

薑罹聽見朱語清的哭聲,他內心強忍悲痛的底線也登時崩潰,淚水簌簌而下,聲音哽咽道:“侄女,你不知道,她又怎麽會難過呢?她早已不在乎我了,早已不在乎我了……”薑罹伸手撫摸著花月苒的靈位,像是在撫摸著一個心愛的女子,他淚眼婆娑,身子顫抖,又道:“二十多年了,為什麽?二十多年過後,會是這番場景?”

林夜辰看見一臉傷痛的薑罹,他的內心也何嚐不也難過崩潰呢?現下花月苒已不在人世,他的妹妹葉雨昔怕是真要命喪黃泉,難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難道,眼前的此情此景都是浩瀚蒼天暗中注定?

薑罹此時情不能已,又道:“花月苒啊花月苒,想我這二十幾年的痛苦煎熬,是何等之難,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你為何什麽話都沒有留下就走了?你當初比試失敗,一怒之下也將我趕走,我不怨你,我又怎麽會怨你呢?”

朱語清身子一震,原來她的大叔薑罹之前和解毒仙子花月苒曾共居此處,正是因為和林夜辰的娘親鸞翹陰姬一場比試之後,才會有後麵薑罹的離開。她抱緊了薑罹的手臂,安慰道:“大叔,時過近遷,花姑姑她泉下有知,你這份心意她定會知道了,她一定很開心的。”

薑罹轉過頭來,滿臉淚痕的撫摸朱語清的發絲,道:“侄女,你說,她會高興嗎?她會開心嗎?”

沒等朱語清答複,卻聽一女子笑聲傳來,道:“開心,開心,自然開心,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