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書章扇著扇子,盯著朱語清道:“語清大夫說的對,小生確實是沒有死心。而今則天皇帝命在旦夕,語清大夫就不想為國效力?”

林夜辰終於明白原來之前朱語清和嚴書章談的是這件事,當下不禁覺得慚愧,隻覺得方才的猜想過於敏感。

朱語清冷冷一笑,她恨不得一掌把眼前的嚴書章拍飛到老遠,隻不過始終想來此舉萬萬不可,隻好沒好氣的說道:“你若是真心希望皇帝龍體無恙,何必一直來找我要什麽靈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若不是心中想著做官,怎麽會有進宮獻藥的說法?”

嚴書章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但依然裝著態度極好,他佯裝笑意的臉讓人看得有幾絲不自在,“小生自小就想做官,效力朝廷。”

林夜辰輕輕搖頭,冷冷道:“做官的方式有多種,為什麽偏偏要選這條?公子大可去參加科舉,這樣正正當當豈不更好?”林夜辰本是不喜與嚴書章說話,但眼下他實在看不下去,便對嚴書章說了起來。

朱語清看向林夜辰,臉上終於有些歡快,讚成道:“沒錯,前朝楊廣皇帝開設科舉製度,還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做夢都想做官的人一個爭取的機會麽?”

卻聽嚴書章有些憤憤不平,語氣有些不好的說道:“楊廣?哈哈,就算他開設了科舉,但還不是一個亡國昏君,這樣的人有什麽讓人記住的?他開的科舉我也不屑於顧。”

朱語清見嚴書章態度變得有些不好,當下心裏的怒火也升了起來,正要開口便聽林夜辰輕笑一聲,道:“楊廣雖做了亡國奴,但他開設的科舉卻是為後人造了不少的福祉,這科舉不僅在大周受用,在今後的百年千年也會被采納。為什麽嚴公子不能一分為二的看曆史?”

嚴書章臉色尷尬,覺得被一個江湖之人這麽數落,心中頓時對林夜辰充滿敵意,但是看著一旁的朱語清,他卻不敢將內心的憤恨表現出來,當下輕輕起身,躬身一拜道:“還望語清大夫考慮考慮,我是不會放棄的。”言畢,嚴書章轉身離去。

看著嚴書章的身影消失,朱語清又呸了一聲:“此人當真是胡攪蠻纏,一見到他我就心煩!”

林夜辰也是笑笑,道:“佳兒,不必如此,生氣隻能對自己不利,害不得別人。”

朱語清內心的煩悶也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她回過頭來,對著林夜辰笑了笑,陽光透著木牆縫隙照射進來,幾縷光暈下,隻見朱語清笑得很是甜美。

※※※

花月小居,正午的驕陽透過後山的竹林縫隙,燦爛的陽光肆無忌憚的傾灑。此時的花月小居顯得格外寧靜,周遭隻有鳥語蟲鳴之聲,也不知道屋中的主人們都到了哪裏去。漸漸,隻見一白衣男子端著一碗藥走向後山的竹樓。

他修長的身影,每走一步,漂移的衣袂也跟著飛舞,他披著一頭黑發,額前有幾縷發絲輕輕垂下,俊逸又顯得有些無情的臉上,雙唇緊抿。此人正是花月苒的徒弟聶雲崢,他慢慢走上了竹樓。

聶雲崢踏過竹樓的階梯,推開了竹門,他神情自若的端著藥放在了廳室的桌子上,沒有轉身的說道:“葉姑娘,該喝藥了。”

在聶雲崢身後的不遠處,竟設得有一木塌,上麵躺著一個紫衣女子,她一副嬌弱麵容,有些憔悴,正是在養病的葉雨昔。

“花紫盈姐姐呢,今日她怎麽不來了?”葉雨昔有幾絲微弱。

聶雲崢回道:“師姐和師父還有薑前輩上山采藥去了,今日隻留我一人在花月小居。”

身後的葉雨昔明白似的點了點頭,又聽聶雲崢道:“藥我擱在桌子上了,最好趁熱喝。”

“多謝。”

聶雲崢不再說話,轉身便走出房門,在他下階梯的時候隻聽屋內傳來椅子絆倒的聲響。聶雲崢遲疑一番,轉過頭去,隻見葉雨昔躺在地上。聶雲崢的瞳孔微縮,快步走進屋內,看著葉雨昔一時不知要如何做才好。他慢慢蹲下,伸出的手當要觸及葉雨昔的衣衫又縮了回去。

葉雨昔昏迷了很長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在花月苒的治療下醒轉過來,但由於一直躺著的緣故,身子骨有些變軟,一時來不及適應走路。

聶雲崢看著孱弱的葉雨昔,頓時也不再多想,環身將她抱起走到木榻邊,葉雨昔身子有些顫抖,或許她在擔心著什麽事要發生。

看出了葉雨昔的心中所想,聶雲崢輕輕將葉雨昔放在榻上,淡淡道:“葉姑娘不必多想,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又向桌子走去,端著藥走到葉雨昔身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的說道:“葉姑娘,請喝藥。”

葉雨昔一動不動,為之前的胡思亂想感到慚愧,聶雲崢卻拉起葉雨昔的右手,將藥碗放在她手上之後便遠遠離去。

葉雨昔看著手中的藥湯,怔怔出神。

時至傍晚,天邊又是迷幻的彩霞,整天的烈日照射,終於在夜幕之時得到了緩解,一時涼爽不少。

晚飯時分,聶雲崢一人坐著大廳的飯桌旁,像是花月苒他們依然沒有回花月小居,飯桌上還擺著好幾個空碗筷。月上眉梢,聶雲崢沒動一碗一筷,當下提著一飯籃走向後山。

竹葉幽幽,夜色之下蟋蟀鳴叫,踏過竹葉鋪滿的小路,咯吱之聲不絕於耳,竹樓之前的一幽池水,倒映著淡淡的皎月。聶雲崢走上竹樓,隻見屋中燈火有些昏暗,葉雨昔獨自靜靜的坐在木榻上。

聶雲崢看見眼前此景,低下頭去,半晌他又走到葉雨昔身旁,將飯籃放在木榻的矮桌上,道:“葉姑娘,這是晚膳。”又是簡單的一句,話音一落,他拿起白天葉雨昔喝完的藥碗,走出竹屋。

葉雨昔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謝謝,聶雲崢便飄然離去,葉雨昔輕輕揭開飯籃的蓋子,一股飯香襲來,頓時令她饑餓不少。

她又抬眼看著窗外明月,忽然想起往事,特別是林夜辰,她也不知道現下他在何處,在做什麽事,快不快樂。以前二人的相處,月色之下兩人看著窗外美景,這是多麽值得懷念的過往,隻可惜,終究還是一場夢。

他們是兄妹,葉雨昔和林夜辰是兄妹,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二人都看清了這個事實,雖然內心抵觸,雖然不願接受,但是他們始終還得去慢慢適應的。

想到此處,葉雨昔輕輕一歎:“哥哥,我們以後真的會釋然麽?但願釋然了好呢,我不想我和你都這樣沉湎於過去。”葉雨昔神色有些悲傷,她輕輕拭去眼角淚水,勉強的笑了笑,拿著碗筷慢慢吃起飯來。

花月小居的前院,梨花飄香,再過不久這梨花便會全然凋謝了,此時隻聽一厚重的男子聲音響起:“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哈哈,月苒,盈兒,這次上山采藥當真有這種感覺!”

接著又傳來花月苒和花紫盈的嬉笑之聲,坐在前廳的聶雲崢聽見他們的聲音,便起身等候。花月苒踏進屋子,看著聶雲崢做好的飯菜,笑道:“梨子,快看,我徒兒做的飯菜,你來這麽久還沒嚐過呢,快過來吃一口。”說罷,花月苒便在一個位置坐下。

薑罹神色驚喜,便坐了下來,連忙夾菜往嘴裏送,“啊呀,嘖嘖,真好吃,好小子手藝不錯!”

聶雲崢得到薑罹誇讚,依然神色淡淡的說道:“多謝薑前輩誇獎。”

花紫盈不禁笑了幾聲,道:“難得師弟做菜,我們得好好享受一下。”是夜,他們幾人在一片歡愉中用了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