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崢有些發怔,他拿著葉雨昔的衣服,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當下便愣在一處,像個木人一般。

窗外的風雨依然在持續著,隻不過不再是大雨,此時已經轉為綿柔的雨絲,在這無盡的夜色中與微風交織。

葉雨昔悄悄轉過身去,伏在門上看著不遠處的聶雲崢,也不知為何心中跳得極快。林夜辰和她的感情,若是追溯到最初的目的,她當時也是為了報仇才會故意接近他,無奈後來假戲真做,連自己的心也搭了進去。更讓她無法接受的便是林夜辰是她的親生哥哥,他們的感情若再繼續可謂是有違倫理。

葉雨昔的內心也做過不少的掙紮,釋懷!釋懷!這兩個字一直在她的心中默念著,情郎變哥哥的這個事實,她早晚都得接受,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這些日子來,另一件事卻讓她困擾,眼前的聶雲崢卻時時讓她想起林夜辰,她有時候竟會把聶雲崢當做林夜辰一般,可是當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對聶雲崢的愧疚又多了幾分,隻不過還多了幾分好奇,她越來越對這個冷言冷語的聶雲崢感興趣起來。

適才聶雲崢苦惱的神色,半天才憋出“你那衣服太小,我穿不進去的”,這句話讓她破涕而笑。他怔怔的眼神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這種感覺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雨慢慢退去,竹樓之前的湖中白蓮清新綻放,很有一番意境。

聶雲崢向窗外看去,一輪明月從厚重的雲層中鑽了出來,雨後的夜晚是那麽的寧靜和祥和。聶雲崢輕輕將手中的衣衫放在桌上,緩緩起身,在他向外邁出步子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的又往竹樓的裏屋望了一眼,隻見裏屋的門半開半掩,裏麵什麽也瞧不真切,他淡淡的朝裏屋的葉雨昔說道:“葉姑娘,雨停了,我也該走了。”

言畢,聶雲崢飄然而去,葉雨昔久久才回過神來,隻不過當她走出裏屋,向竹樓外張望的時候,早已沒有了聶雲崢的身影,人走,樓也涼了。

夜色正濃,另一處的天空卻是月色皎潔,星辰點點。苗疆的夜晚,也沐浴在淡淡的月色之下,夏蟲齊鳴,清風陣陣,沁人心脾。

卻見偌大的苗寨的後山,有一碧綠水潭,周圍綠樹繁茂,灌木青蔥,花香四溢,在微風吹拂下,水潭泛著漣漪,倒影著破碎的月影。水潭邊有一巨大岩石,在岩石的上方卻坐著一個青衣男子,他正是林夜辰,清冷月光,玉笛皎潔,男子青絲長垂,堅毅的俊臉卻掛著幾分愁緒。

寂寥的夜晚,他一人坐在岩石上,雙目看著水潭的波光發神,也不知道他的內心在想著什麽事情,隻知道那件事對他來說很是重要,但他蹙緊的雙眉卻可以看出他是有些無奈和焦急。

不知何時,一個粉衣女子漫步而來,她走到林夜辰的身後,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兩眼看著林夜辰的背影發呆。

二人沉寂,什麽話也沒有說,月色下的兩人卻給這個水潭多了幾絲點綴。

“林……林夜辰。”身後的朱語清還是先開了口,她有些支支吾吾的喚道。

林夜辰沒有轉身,說道:“佳兒,這麽晚了怎麽還出來?”

見林夜辰回話,朱語清便走了過來,在林夜辰一旁坐下,她低下頭去,半天才說道:“今早你見到七絕老人了麽?”

“七絕老人”四個字一說出口,林夜辰的鎖著眉頭又蹙了幾分,他有些苦澀的說道:“佳兒,或許這就是天命吧!”

朱語清見林夜辰有些傷感,不禁驚道:“什麽?你說什麽天命?什麽意思?”

林夜辰輕輕搖頭,有些無奈的說道:“今日早晨我隨阿木鈴去拜見七絕老人,正走到七絕老人的住所的時候,你猜發生了什麽?”

朱語清見林夜辰這般問自己,心中也有不好的預感,當下有些怯怯道:“難道七絕老人不在?還是七絕老人發生了什麽意外?”

“若是這樣,我也沒什麽可歎了。”林夜辰道。

到底是何事令林夜辰如此頹喪,林夜辰說的“天意”又是什麽?這些疑問盤旋在朱語清的心中,她抬起頭向林夜辰望去,隻見他往日笑意長掛的俊臉上滿是苦楚,到底是何事令他如此?

“林夜辰,你能和我說說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朱語清突然變得溫柔,改了往日有些爽朗的性子。

林夜辰轉過身來,雙目正好與朱語清妙目相對,一時間他的眼中忽然閃現一絲暖流,他也不回避朱語清的目光,說道:“七絕老人住在苗寨裏最好的一片地上,那裏四麵環水,風景極好,一看就知道是個神仙去處。”他忽然垂下眼簾,苦笑道:“可是,誰知道,他居所的大門前,掛著一木牌,上麵寫著幾個字。”

朱語清心中充滿強烈的好奇,搶聲說道:“什麽字?”

林夜辰的臉色又變得更加的無奈了,他苦澀的說道:“那木牌上寫著七絕老人見客的幾個規矩。”

“規矩?這見客還得有規矩?這七絕老人還真是有些古怪。”朱語清嗔道。

林夜辰突然笑了幾聲,隻不過卻不是發自內心的歡愉,而是無奈中的絕望。他對朱語清繼續說道:“木牌上寫著:第一,楚陽劍派的人不見;第二,姓林的人不見;第三,為求七絕之毒解藥的人不見。”

林夜辰話一說完,朱語清不禁被震懾住了,她睜大雙眼,身子都有些發抖起來,片刻之後話音顫抖的說道:“怎…..怎麽可以這樣,這三條規矩不是針對你而來的麽?”

“我隻道這是天意,但我卻一心想逆天而行。”林夜辰眼神變得有些淩厲,重重的說道。

朱語清也變得有些頹喪,隻聽她有些憤慨道:“這什麽人啊這是,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人?”

林夜辰擺了擺手,道:“這也不怪他,怎麽說來他也是我娘親的師父,他設下這規矩,想來也是有原因的。”

朱語清立馬想到當日鸞翹陰姬陳述的往事,那時鸞翹陰姬偷學蠻巫七絕手,因此被逐出師門。朱語清有些怯怯的說道:“難道這一切的原因是這樣的?”

“什麽樣的?”林夜辰問道。

朱語清斂眉,幹咳了幾聲,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令她有些難堪,不過林夜辰既然問了,她也不好隱瞞,當下便開口說道:“鸞翹陰姬葉姑姑當年偷學了七絕老人的蠻巫七絕手,被他逐出師門之後,看到的不是葉姑姑的落魄,而是和你爹爹林夕白在一起。”

林夜辰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七絕老人處罰我娘,以為她應該過得落魄,但是看到的卻是和我爹一起,一時大怒,便恨絕了我爹,於是七絕老人的見客規矩的前兩條就專為我爹而設?”

朱語清點頭,道:“愛徒叛離,七絕老人雖然大怒,但心中也會大痛,因此就立下了這個規矩。”

林夜辰點頭,他忽然站起身來,臉上也有了一些精神,道:“若真是如此,那我還有一絲希望,明日我再去求他。”

“可是…..三條規矩你都符合,七絕老人難道真的肯見?”

“再怎麽說我娘也是七絕老人的徒弟,就算她被逐出師門,這麽多年來,七絕老人不可能不念舊情。他既然會因為我爹和我娘立下那規矩,必定會料到有這麽一天。”

朱語清看著林夜辰一時來了精神,心中也是一喜,道:“那明天再去試試吧。“

月上中庭,夜已不早了,明日,七絕老人可會見林夜辰一麵?

待得次日,晨風和煦,在阿木鈴的帶領下,林夜辰和朱語清到了七絕老人的居住之處,庭院別致,宛若玉宮,與平常的苗疆建築不同,此處的建築可算是中原與苗疆結合,獨具一格。

大門上的木牌用紅字寫著三大規矩:楚陽劍派的人不見,姓林的人不見,為求七絕之毒解藥的人不見!

朱語清看見這三條規矩,雖然昨夜林夜辰已然和她說起,但她親眼所見之時,身子也不禁震了一下。

大門之前除了掛著木牌之外,還掛有一個碧色的號角,林夜辰對阿木鈴作了作揖,道:“阿木鈴姑娘,有勞了。”言畢之後,隻見阿木鈴點了點頭,將大門上掛著的碧色號角取了下來,朝庭院裏吹鳴,頓時號角聲揚起,穿透這個苗寨。

半晌之後,隻聽庭院裏也傳來旋律和節奏相同的號角聲,林夜辰和朱語清對望一眼,心裏也有一絲會意,皆猜到這號角聲應該是苗疆的某種信號。

果不其然,阿木鈴對林夜辰笑了笑,將號角重新放回原處,道:“林大俠,朱姑娘,我們進去吧。”

林夜辰和朱語清有些遲疑,這一次阿木鈴也違背了七絕老人的規矩,隱瞞林夜辰的身份吹鳴號角,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識破。

踏入庭院,沒走得幾步,卻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鈴鈴,你帶什麽人來了?”聽這聲音,多半是七絕老人無疑。

阿木鈴臉色微微一變,支支吾吾道:“七絕爺爺,是……是中原來的客人。”

“中原人?中原哪裏的?姓什麽?為何而來?壞了我的規矩沒有?”那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