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換了一個酒精棉花,冷笑一聲說:“居然虐待自己的病人,這是什麽人渣醫生?”
沈默抬起頭來,咬著牙關忍淚問蘇青:“為什麽都不告訴我?”
“等下跟你說。”蘇青來不及跟他說話,生怕沈重一個人急著要下來,看沈默一時沒事,就匆匆跑回樓上。
沈重果然坐了起來,已經給自己穿上了一條褲子,正在小心又焦急地想要往床邊的輪椅上挪動。
“沈默沒事。”蘇青慌忙跑過去抱住他,“隻受了一點皮外傷。”
沈重的臉馬上就臭了:“是誰欺負他?”
“不是誰欺負他。”蘇青一邊抱住他往輪椅上轉移,一邊小聲說,“他去揍何方了。”
沈重臉色就更青了。
沒等蘇青幫他把腿從**搬下來,他就操縱輪椅飛快地往後一退,兩條腿重重地摔了下來,砸在輪椅上。
蘇青的驚呼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已經掉了頭往門外而去。
蘇青狂奔跟到電梯裏,才有幾秒鍾時間幫他把腿在腳踏板上放好。同時匆匆交代了一下發生了什麽。
沈重一路衝到沈默門口,沈默抬起頭來,兩個人麵麵相覷了幾秒,就聽見沈重一聲暴喝:“你是不是瘋了?”
沈默還在氣頭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毫不猶豫地頂嘴:“你才是瘋了!何方對你做出那種事,你居然都能忍?”
“那我應該怎樣?像你一樣去跟人動手?帶著一身傷回來?”
沈重已經氣得手抖,蘇青慌忙拉住他,盡力平靜地跟沈默解釋:“不是我們要忍何方,隻是他在我們身邊待了那麽久,知道我們家裏很多事情,我們不想當麵跟他衝突,讓他出去亂說話。何方現在已經被吊銷執照了,以後也找不到工作,這不也是懲罰嗎?更何況現在逼到他做了這種犯法的事,自然可以用法律懲罰他。”
沈默一時沒有說話,倒是他旁邊的許諾笑了笑:“An eye for an eye and a tooth for a tooth(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更過癮。”
沈重立刻狠狠瞪了一眼許諾,接著抬頭訓斥沈默:“你這明明是玉石俱焚!你一時是過癮了,可是然後呢?何方如果驗了傷,告你故意傷害怎麽辦?你要因為我去坐牢嗎?這件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你的名聲怎麽辦?”
沈重雖然是坐著,但怒火攻心的氣場還是很嚇人,沈默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好像剛意識到這個問題,漸漸跌坐在地上。
許諾也不說話了,隻是抱著手臂站在一邊。
沈重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陣,最後終於平靜了一些,硬壓住怒意說:“沈默,我不是讓你千萬不要管這事嗎?你能不能動動腦子?你怎麽能跟那種人動手?家裏的規矩你全忘了嗎?我什麽時候教過你跟別人打架了?你不是街頭的小混混,你姓沈啊!”
沈默抬頭看看他,眼圈猛然又紅了,哽咽著扭過頭去吼道:“你也姓沈啊,憑什麽你現在這樣了,就要被那種人欺負?你怎麽變得這麽慫?”
房間裏所有人同時都石化了。
蘇青往前走了半步,低頭對沈默說:“沈默,你道歉。”
沈默堅決不出聲,倔強地抿著唇,一行眼淚默默滑過臉頰。
蘇青又往前半步:“你剛才說的都是什麽話?你現在、立刻、道歉。”
房間裏陷入深海一般的寂靜,片刻後沈重聲音飄忽地叫她:“青青,我們上樓。我累了。”
蘇青轉回頭來,隻見沈重已經麵無表情地在後退。
她馬上匆忙跟在他身後。
沈重直到回了房間都還是那樣麵無表情的,隻是全身都在微微顫抖。
蘇青半跪在他麵前,無聲地擁抱他。
沈重趴到她肩上,聲音也是抖的:“沈默……我保護不了他,還要讓他替我出頭……”
蘇青緩緩撫摸他的背,搖頭說:“他已經是大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不需要你再保護他。”
沈重長長地歎了口氣,最後還是坐直了,握住蘇青的手說:“你去幫我問問,何方被他打到什麽程度了,送去了哪家醫院,情況怎麽樣,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蘇青知道他還是放心不下,隻好點頭答應說:“好,我馬上就去問,你穿得太少,上床等我好不好?”
蘇青還惦記著他的腿剛才那麽重地摔下來,不知道有沒有磕壞。
沈重很聽話地上了床,她仔細看了看他的小腿,確定沒問題了才幫他蓋上了被子,自己匆匆再度下樓。
蘇青很快去而複返,坐在沈重床邊低聲說:“何方沒有什麽大事,骨頭沒有斷,受的傷都在肌肉上,就算去驗傷也不會是很嚴重的傷害,但是會疼很長一段時間就是了。沈默女朋友,那位許小姐,家裏都是醫生,事先指導過沈默應該揍哪裏。”
沈重都氣笑了:“這是什麽女朋友?還教人打架?”
蘇青繼續說:“沈默看到何方發給他的照片,再聯想他已經很久都不在我們家做事了,就覺得不對,先衝過去逼問何方發生了什麽,然後就把人一頓暴揍,許小姐看他差不多過完癮了,就叫救護車把何方送去醫院了。他們今天回來,主要是沈默想要見見你,但是沒想到你一出場就罵人……”
沈重閉上眼睛靠到床頭:“我怎麽能不罵他?故意傷害比敲詐勒索嚴重多了,被沈默這麽一鬧,我功虧一簣倒算了,還要擔心他的將來,擔心沈家的名聲。”
蘇青沉默了一會兒說:“許小姐說她替沈默向你道歉。沈默是氣上頭了,他也明白自己不應該跟你說那種話。”
沈重疲憊地搖搖頭,苦笑一下說:“他沒說錯,我現在就是這麽慫。”
蘇青心酸地抱住他,輕聲說:“沒有,你一貫都不是暴力的人。”
沈重輕輕抱了她一下就鬆開,探身想夠自己床頭櫃上的手機,蘇青慌忙轉身拿給他。
他打了電話把律師從**叫起來,交代了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情,讓律師立刻去了解一下情況,何方敲詐勒索的事先放一邊,主要看看他會不會真的打算告沈默,順便再去何方家附近一趟,了解一下有沒有留下什麽對沈默不利的證據。
沈重放下手機怔忡了一會兒,又長歎了一口氣,自己放平了床背說:“睡吧。把你的鬧鍾關掉。等下我自己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