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肉當然不可能大清早就吃到嘴,式粼安排尺玉出去尋尺夏後,一整個上午都在書房奮力搬磚,待兩隻毛茸茸扭著大白尾巴回來時,他手頭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
阿泰備好馬車和路上吃的小零嘴,式粼便領著兩隻毛茸茸朝城西狩獵場去。
式粼想借此狩獵機會把尺夏托付給遊止葉,有了固定住所的尺夏日子會滋潤很多,而且避免了捉妖師卷土重來,捉壞妖的同時,把一心修仙的好妖給連窩端了。
退一萬步講,尺夏是尺玉的親阿姐,平時打打鬧鬧他充耳不聞便是,可倘若涉及生死存亡,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坐視不理的。
尺夏剛上馬車時,還表現出一副記仇不領情的樣子,別別扭扭地用眼睛一個勁兒地剜式粼,被尺玉砰砰打了兩貓拳,態度稍微緩和些了。
式粼想著為昨夜的唐突向尺夏賠個禮,便掏出黃麻紙袋裏的肉幹遞了過去,可途徑尺玉時,被尺玉大張的貓嘴給截和了。
前些日子由於家裏僅有尺玉一隻貓貓,式粼險些忘記尺玉本身是護食的,就像第一日在家裏從他口中搶雞腿那般……
尺夏原本看到伸過來的肉幹內心幾近動搖,想著吃人嘴軟,順水推舟原諒式粼好了,哪承想摳門精弟弟連這都要跟她爭!
她弓著背哇啦哇啦的貓語道:“尺玉你別太過分,這次是你們請我回來的!”
“笑話!請你的人是他,又不是我。我幫忙跑個腿而已,你可別瞎誤會。”尺玉嘴裏有肉幹,貓語說得含混不清。
“小午,給小晚吃一個好不好?哥哥這兒還有呢,夠你吃的。”式粼邊商量邊攬過自己的小貓咪,又給尺夏拿了一個。
他想著尺夏這個名字太不像小貓咪了,既然是晚上鑽的他家窗戶,那就叫小晚好了,這樣他也好跟遊止葉說小貓叫小晚。
隻不過他的一番好意,尺夏顯然是沒怎麽領情,一爪子奪過肉幹,直接給他手指撓出血了。
正在嚼肉幹的尺玉見狀噌地掙脫式粼手臂,嗷嗚一聲跳起,無影手接連拍在尺夏臉上。
尺夏為躲避攻擊本能地眯眼睛,不多時叼在嘴裏的肉幹被尺玉打落在地。
到嘴的城裏貓零食髒了,尺夏頓時目露凶光,嗷哇嗷哇地口吐芬芳,跟著站起身與尺玉扭打在一塊,從座位滾到了地上。
片刻間,馬車內一地貓毛——
即便滿臉震驚,式粼仍保留著一絲理智,他光速上手拉架,不料兩隻鬥毆的傻貓打得你死我活,刹那將他衣袖撕了個稀碎,手背也撓得盡是血痕。
幸而成功將貓一左一右地分開了,式粼抱著情緒激動的尺玉轉到窗子方向,不讓尺玉與罵罵咧咧的尺夏有任何視線接觸。
低頭落下好幾個安撫的親親,式粼又是撓下巴,又是摸貓頭的哄尺玉,其間說了好多甜言蜜語。
尺夏氣得不行,喘氣比狗還粗,看著掉落在地上的肉幹,淚眼汪汪的委屈極了。
可沒人哄她,沒人問她傷著沒,她幽怨地看向式粼懷裏的尺玉,本想跳窗一走了之,卻被式粼一句“老實待著以後有肉吃”給按住了。
聽不到尺夏的罵貓聲,式粼將尺玉渾身毛發都扒拉了一遍,確認沒有血跡,吊在嗓子眼的心髒才算落下。
尺玉則不然,他看到式粼手上的抓傷正吱吱冒血,胸腔悶得發痛,一頭紮在式粼的人魚線間嗚嗚地難過了起來。
關鍵部位懟了顆圓滾滾的誘人貓頭,式粼腦海閃現的畫麵令他渾身關節都僵掉了,他努力地維持坐懷不亂的君子之風,安慰道:“我的小午是不是打架打的心裏憋屈,哥哥給拍大腚好不好?”
式粼說到做到,手掌在尺玉耷拉著的尾巴根拍了起來。
這一動作使得尺玉胸口更悶了,既窘迫,又有種愉悅感在肆意衝撞,城裏貓的“拍式服務”簡直是飄飄欲仙,他眯著眼睛解放天性地狂打呼嚕,把隔壁小貓都給嫉妒哭了。
當然,他不是什麽愛占便宜的妖,享受完式粼的“拍式服務”,尺玉馬上變回半人形,舔/舐式粼手背上的傷。
起初式粼還勉強維持住了表麵的平靜,全當尺玉是為他療傷,但尺玉突然張口去含他食指,他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先是呼吸猝然一緊,而後目光開始無處安放……
他不敢直視包裹著手指的柔軟唇瓣,和尺玉低垂的漂亮睫毛,他在極力克製自己想要親吻尺玉的衝動,他怕這一吻下去,便停不下來了。
式粼抽出被抓傷的食指,再開腔,嗓子沙沙作響,“好了小午,傷口愈合了。”
其實他很清楚,短時間內尺玉不會明白他每日都在忍受些什麽,他也不打算為一己之私拔苗助長。
隻是緩了好半天,式粼仍穩不住震/顫的心神,最終埋首在尺玉頸窩,歎道:“哥哥可真想要小午啊……”
尺玉對這個“想要”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不過他能給受傷的式粼抱一會兒。
因為他是好妖,所以安慰該是相互的。
痛嘛,他理解的!
“沒想到進城不足一月,你竟墮落到不惜損耗妖力為人族療傷的地步了,試問這與犬族有何分別?”尺夏用貓語表達恨鐵不成鋼,“我看你也不用回妖嶺修仙了,幹脆留在漭城給他養老送終吧。”
式粼雖聽不懂貓言貓語,但從尺夏扯著脖子嚎出的一聲聲急促的“老吳”,以及尺玉的反應,不難猜出尺夏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雙臂將尺玉牢牢箍在懷裏,式粼貼著尺玉人耳的位置小聲說:“她愛說什麽隨她去,等她住進遊府,有了令她焦頭爛額的主人,便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前一秒尺玉還一門心思想與尺夏爭吵,而時下他腦門子上有個大大的問號:“你自詡為我主人嗎?”
尺玉屬實有點不高興,他堂堂千年純白藍眼獅貓,何時淪落到被人族大言不慚地馴養了?開什麽三界玩笑呢??
“以前是,現在不了。”式粼趁機親了親尺玉軟綿綿的耳根,“現在哥哥想做小午的郎君,等小午再大些,懂事了,就把小午吃幹抹淨。”
尺玉聞言眼眶內兩顆藍寶石差點沒掉下來,他推開黏糊個沒完的式粼,一臉驚恐道:“你,你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心向往之,坦誠告之,有何不可?”式粼揉了一把尺玉大驚小怪的貓頭,“馬上就要出城門了,會有守備兵查馬車,還不變成小貓咪到我懷裏來?”
尺玉齜著鋒利的犬牙,朝式粼甩了一記眼刀子,繼而扭身化貓蜷在式粼腿旁,伸爪子扒拉他沒怎麽吃的零嘴。
袋子裏的每一口肉,都是他出賣色相換來的,他必須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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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封
馬車出城後又行進了將近一炷香的時辰,最後停在了遊家的狩獵場外。
式粼攜兩坨軟綿綿的“家眷”剛一下馬,瀟灑不羈的遊家少主便闊步迎了上來。
遊止葉自成年起,便接手了遊家的狩獵場,常年於山間草場奔走,毫無公子哥的驕矜,更像是浪**一生的江湖客,身姿挺拔,眉清目朗。
如果說式粼是晚冬時節凜冽的霜花,那遊止葉便是春日裏破土而出的,無拘無束的狗尾巴草。
“好久不見啊式兄。”遊止葉一拳砸在式粼肩頭,“有段時間沒來我這兒了,我還以為你不好騎射這口了呢。”
“怎麽會呢?騎射是我這些年唯一剩下的興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式粼說著話,順手將尺夏塞到了遊止葉懷裏,“別說我來一趟空手,送你的,漂亮吧?”
“啊?”遊止葉手忙腳亂地護住軟不拉嘰的尺夏,表情相當為難,“我這糙漢一個,平日裏鼓搗鼓搗馬也就算了,這嬌貴的小品種別被我給養……”
“說什麽呢?這獅貓好養著呢,給肉就能活。養好了給你送終都沒什麽大問題。”式粼繃不住想樂,咳嗽了一聲,“別凍著她就行,沒事兒撓撓腦瓜、下巴頦什麽的。哦對了,最近可能需要拍拍貓腚。”
“送終?它嗎?”遊止葉質疑一笑,“馬也就能活個三四十年,這小不點怎麽可能?”
尺夏一聽“小不點”,扭過頭朝遊止葉凶狠地“哈”了一聲。
“謔,脾氣還不小呢。”遊止葉反手彈了尺夏一個腦瓜崩,“讓我瞧瞧你是公的還是母的,若是公的,別指望我往後慣著你。”
說時遲,那時快,遊止葉的手當即在尺夏貓腚上掏了一把,氣得守身如玉的尺夏登時就竄了,跳起來砰砰拍遊止葉腦瓜子。
尺夏的這一舉動差點沒把式粼給笑翻了,抱著尺玉的手直打哆嗦,害尺玉心驚膽戰地抓著式粼衣領,生怕掉地上沾到馬糞。
遊止葉自幼馴馬,再野的都能馴到服服帖帖,豈會被尺夏的粉拳嚇倒,他一把拎起尺夏後頸肉,抬手在爪子背麵啪地拍了一巴掌。
“小丫頭片子你給我聽好了,我這個人睚眥必報,你若打我,我便打你。不想挨打就給我老老實實的眯著,想過好日子就給我乖乖翻肚皮。”
語罷,遊止葉將臉埋進了尺夏的肚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