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悠長,醒來時尺玉身子骨舒坦多了,他伸著懶腰拍了拍式粼還在睡的臉,叫人道:“快醒醒,太陽曬屁股了。”

眼眶發黑的式粼眼皮都懶得抬一下,語氣敷衍道:“太陽曬得是貓貓屁股……小午乖,陪哥哥再躺一會兒……”

並非式粼犯懶,這事跟夜裏多動的尺玉有很大關係。

起初式粼以為尺玉哪裏不舒服,於是迷迷糊糊拍貓腚哄睡,一連折騰了好些次,式粼困意全無後才發現尺玉隻是在做夢,還吧唧貓嘴呢……

而且這不算完,貓腿時不時蹬他一下相對好忍,可軟乎乎的小肉墊在胸口戳來戳去很“拱火”的。

心不靜,自然難睡,實際上他也沒睡多久。

“可是小午餓了,式粼哥哥怎麽能虐待貓貓!!”

尺玉恃寵而驕地揚起貓拳招呼在式粼寫滿困意的臉上,被睜開眼的式粼揪住爪爪按在唇邊,“哥哥不虐待貓貓,哥哥吃貓貓。”

式粼在花瓣形狀的嫩粉色肉墊上啾了一下,跟著把頑皮貓貓拎出衣襟,撐起半身,睡眼稀鬆地俯視盤中餐,“哥哥親親肚肚,肚肚就不餓了。”

“誰說的,你那親親還能當肉吃不成?”

尺玉活脫脫一副翻殼小王八模樣,四腳朝天地眯著眼睛反駁,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式粼鬆垮衣襟內有棱有角的胸腹肌,咕咚吞了下口水。

半睡不醒的式粼眼神自然沒那麽清明,他不客氣地將嘴巴壓在軟乎乎的貓肚腩上,重重地吸氣,少時抬起頭道:“哥哥還想親一下毛茸茸的小鈴鐺。”

這話不是在征求尺玉的意見,所以式粼在通知到位後就直接親上去了。

以至於尺玉緊急叫停的那聲“你別——”,沒起到半分作用,他抬起後爪蹬了一腳式粼下巴,翻身到一側後,肉墊又遭到了式粼襲擊。

“你怎麽這樣啊!”尺玉羞的貓耳著火,用前爪抱住自己沒臉見人的貓頭,唧噥說,“倘若不是我妖元受損,百分百被你親變身了。”

“小午變身哥哥也喜歡,不變身哥哥還喜歡。”式粼掰開貓貓的肉胳膊在貼臉的胡須上輕啄,“好了,起床領我的小午寶用早膳去了。”

“東家您是醒了嗎?”守在門外的阿安探著脖子問,“那我叫阿泰去遊府請遊公子去了?”

式粼注視著嬌俏貓貓,頭也不回道:“好,叫他速去速回。”

醒後去請遊止葉,是式粼昨天回布莊時便吩咐好的,同時姬烏亦攜五百兩銀票奔往妖嶺,希望能趕在妖市的尾巴給尺玉帶回補身子的靈丹妙藥。

眼下最多也就能拖上個四五日,一旦布莊這批絲綢如期交貨,式萬州必定會聽到風聲,到那時縱使他萬般不願,也要去公孫府逢場作戲一番了。

至於尺夏,除了對不住,也隻能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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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遊止葉放下手中未飲的新茶,不可置信地看向式粼懷裏老實巴交的尺玉。

“我說什麽遊兄不是聽清楚了嗎?”式粼一早便料想到遊止葉會是如此反應,所以特意關上門來說話的,他淡定地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尺玉是我當夫人養的,一開始就如實告訴遊兄了不是?”

“式兄的確說過這話,可我不是這般理解的啊?!”遊止葉激動不已,“我知你不易對人產生依賴,所以你說把貓當夫人養,我給予了你百分百的尊重。可式兄啊,世間有幾人會與妖生出情愫,你就不擔心夜黑風高它把你給吃了?”

“遊兄這是說的哪裏話,小午天性純良乃是修仙善妖,不會吃人的。”式粼摸著懷裏的乖巧貓頭,用下巴指向遊止葉腿上的尺夏,“小晚一樣是妖,如今你是缺胳膊少腿了,還是五髒六腑被掏幹淨了?”

“這……”遊止葉哽住。

方才他的注意力都在尺玉那邊,自己這邊還趴著一隻妖倒是給忽略了。

式粼用話這麽一點,遊止葉的心髒騰地跳到了嗓子眼。

但本該將尺夏推到地上的手似乎是僵住了,他垂眼看著養了多日的小貓,腦海裏盡是連日來的點點滴滴。

從剛入府時的不親人,慢慢養到了暖被窩,尺夏甚至從未給他撓出血過,這樣的小貓妖真的會吃人嗎?

或許正如式粼所說,妖也有善惡之分吧……

尺夏被遊止葉盯得渾身不自在,既然藏不住妖族身份,屬實沒必要繼續裝城裏貓的規規矩矩,她躍下趴慣了的膝蓋搖身幻化半人形。

赤腳落地後,甩了甩頭頂尖尖的貓耳,尺夏大大方方將身後的大白尾巴豎了起來。

遊止葉親眼目睹一道白光落地,他豢養在身側的小貓轉瞬化作膚發如雪少女,不免露出驚愕的神情。

尺夏一雙金色豎瞳不可一世地半睜著,與稚嫩甜美的小臉形成一種說不上來的反差萌,好像……更好rua了……

遊止葉緩緩起身,呆愣愣地走向尺夏,手不聽使喚地伸了過去,喃喃道:“小,小晚嗎?”

“去去去,害怕就別碰我,誰稀罕。”尺夏打掉遊止葉冒冒失失的手,轉臉朝式粼冷嗤,“屬你心眼最多,我警告你人族,少忽悠我阿弟!!”

“小晚此話怎講?”式粼對大姨姐的包容度極高,嘴角的弧度變都沒變一下。

“我懶得跟你犯話!”尺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而恨鐵不成鋼地看向一母同窩的阿弟,“尺玉你別忘了咱們進城是喘口氣的,賣藝不賣身,你別被狡猾的人族給騙了!”

尺夏上前拉尺玉前爪,“下來跟我回妖嶺!”

式粼見狀眸色一凜,大力撥開尺夏的手,“小午身體不舒服,你別動他。”

但片刻的接觸足夠同為妖族的尺夏有所察覺,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尺玉,結結巴巴說:“你,你瘋了吧!你把妖元輸給他了?”

裝了半天啞巴的尺玉被點名好幾次,不吱聲肯定是不行了,他不想深說自己的事,潦草地解釋了一句,“嗐不是你想的那樣。”隨口把話題轉移到遊止葉那裏,“姓遊的你幫不幫嗎?”

場麵混亂到遊止葉直發蒙,他凝望著尺夏身後蓬鬆的大白尾巴,再回想起無數次輕拍過那裏的夜晚,心跳異常迅疾,一股熱浪漲潮般湧了上來,蒸得他麵紅如柿。

式粼即便不去動腦子,也清楚遊止葉在想什麽,他舔了舔發笑的唇瓣接上尺玉的話,“我家小午問你呢,不幫忙恐怕會貓去枕空,遊兄務必好好斟酌才是。”

“你這人族休要害我阿弟!”

尺夏追著式粼再度將手伸向尺玉,卻被走神多時的遊止葉給攔住了,她低頭掃了眼卷在腰間的手臂,身子一歪轉瞬跌進結實的胸膛。

“小晚不準沒禮貌。”遊止葉溫聲細語地訓斥,再抬眼全然沒了方才的茫然,“請個沙納頡的先生回來也好,小晚也跟著一塊兒學學禮儀。”

尺夏過去礙於飯碗不保才忍辱負重的裝乖,這會兒飯碗被式粼砸個稀巴爛,她還能慣著傻大個?

“我學個屁!你給我放開!!”

尺夏一腳踩向遊止葉的靴尖,不承想腳跟在行凶成功前整個人被舉了起來——

沒錯!不是抱,是舉!!

遊止葉抓著她腰側衣料,舉小孩似的把她舉到了半空,巨大的身高差令她雙腳繃直都無法著地,貓臉頓時沒處擺了。

她想撓人來著,又下不去狠心伸爪子,難辦極了……

“尥蹶子的野馬我都不放在眼裏,你這隻踩人的小貓差得遠了。”遊止葉說著拎小雞崽般把尺夏拎到了臂彎,“不吃是吧?不吃人我就繼續養著了。”

尺夏嫌棄得要死,水靈靈的臉蛋皺成一團,胡謅八扯地喊叫:“誰告訴你姑奶奶不吃人的,還沒到月圓之夜呢!!”

“好了,秀恩愛回去秀,小午累了。”式粼堅信生病需要靜養,目的已達到,無情地下了逐客令。

遊止葉一聽,臉上露出尺夏同款嫌棄的表情,“式兄這卸磨殺驢來得也太快些了吧?小晚說得一點都沒錯,屬你心眼最多……”

“你缺嗎?”式粼皮笑肉不笑地反問。

“嘖,式兄你這是埋汰誰呢?”遊止葉抬起拳頭作勢砸向式粼肩頭,下一秒被尺玉擠眉冷眼哈了回去……

遊止葉收起玩笑的拳頭,尷尬地理了理嗓子,“你家這位貓夫人太凶了,還是我們小晚溫柔。”

尺玉翻了個人艱不拆的白眼,重複式粼的逐客令。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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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納頡的先生是兩日後入的漭城,人一到遊府,遊止葉立馬遣自家隨從去東來布莊請人了。

彼時尺玉剛解決掉姬烏帶回來的虛葉果,是跟軟爛溫補的羊蠍子燉在一起的,啃了好一會兒呢,其中的湯湯水水一滴沒剩,吃完精氣神全回來了。

不用細琢磨也知道式粼用了多少銀票,這讓尺玉由衷地感慨家底厚真好,他扒著式粼胸口抻巴著貓脊柱,跟著在式粼下巴上舔了兩下。

步履匆匆的阿安非禮勿視地垂下頭,恭敬道:“東家,遊府來人請。”

“知道了,備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