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玉前腳剛邁出帳篷,猝然被捉住了手腕,下一秒身子直直歪了過去,咚地撞在不堪一擊的胸膛上。

那一秒的四目相對兵荒馬亂,無暇探究彼此憔悴的緣由,早已瀕臨極限的式粼控製不住失衡的身體,接連向後踉蹌數步,跟著仰麵栽了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尺玉用手捧住了式粼的後腦勺,但仍未避免雙雙摔向地麵,墊底的式粼胸腔發出一聲空響,緊接著歪過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看樣子不像是裝的,尺玉立馬撐地起身,奈何式粼死死摟著他的腰不放,似乎想要同他說什麽,話卻被停不下來的咳嗽聲一再打斷,連一個開頭都沒講出來。

尺玉怕被看穿般避開式粼的眼,就這樣保持倒地擁抱的姿勢良久,直到餘光內式粼咳嗽到發紫的臉色,有了些許緩和的跡象。

可尺玉仍舊沒有等到期盼了整整一夜的道歉和挽留,僵持不下間,後頸猛地一沉,尺玉受製於人的將唇瓣貢獻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親吻打亂了尺玉肚子裏橫衝直撞的火氣,他從大腦一片空白到拚盡全力反抗用了近半分鍾時間,在下定決心之後,毫不留情地咬上式粼的舌頭。

他以為式粼吃痛會放開他的,不料事與願違,式粼仿佛是沒有知覺的……

一圈深刻的齒痕隨著吸/吮不斷滲出腥甜之氣,血色在唇齒縱意交換著,片刻彌漫在雙方口中的每個角落,早已分不出是誰在疼。

尺玉頓時亂了陣腳,他拿不準式粼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

清晨的地麵不斷反出濕冷,可他腹中的怒火悄無聲息地燎燒至心房,寒了整晚的地方突然熱了起來,四肢的僵硬感盡褪。

吻始終未停,像是在歇斯底裏的發泄。

委屈、憤懣、不安、難舍,無一不在瘋狂撕咬,雙方眼角淌下的淚無異於受傷所流的血,沒有人服輸,沒有人喊停……

同時,尺玉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

好似在冰封湖麵上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猛獸,他們鬥得太認真了,竟對冰裂聲全無察覺。

腳下融化的冰層越縮越小,他們最終溺亡在了被春風吹化冷漠中,心甘情願的無法呼吸,亦不肯妥協投降。

他們旁若無人地閉上眼睛,開始了另一場較量。

比誰更有耐心,比誰更擅長持續相擁。

天空大亮,晨光灑在盡顯疲態的臉上,心底的種子徹底發了芽,沒人清楚未來會開出什麽花,隻知道並蒂而開,死生難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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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停下很久,式粼才緩過體力。

抱著八爪魚似的尺玉費力起身,走進帳篷時,尺夏已不知所蹤。

式粼將似乎消氣了的人形貓貓放在**,繼而脫去滿身是泥土的外袍,鑽進被窩。

視線重新交集,兩人皆是赧顏,無處安放的眼神默契地躲進彼此身體的犄角旮旯。

現下誰來打開話匣子,無疑是需要鼓足勇氣的,空氣持續極靜,式粼漸漸意識到勇敢的那個人必須是他。

他沉了一口氣,指腹摩/挲尺玉的頭,“小午跟哥哥說說吧,昨夜為什麽會有離家出走這麽大的反應,肯定不隻是哥哥咬疼你了對不對?”

尺玉天靈蓋上的兩隻獸耳還有些小脾氣,嗖地向後撇了一下,他感覺嗓子發緊,開口很是困難,氣鼓鼓地在式粼頸窩間點了點頭。

式粼見尺玉不肯多說,換了個問題,“要聽哥哥生氣的理由嗎?”

尺玉點了下頭後轉瞬變卦,又瘋狂搖頭。

貓貓的心髒本來就比人族要小,心眼小些也在情理之中,容不下逆耳的話,也不想容。

雖然看似小家子氣,但心眼小有心眼小的好處。

打個比方說,人族心寬,所以裝得下各種各樣的欲望和善變。

貓貓心髒小些,隻認對他好的那個人。

那個人若不變,貓貓永遠不會變,所以人族多一些包容怎麽算都不吃虧。

台階必須人族給,他不會去討要的。

“小午是不打算跟哥哥聊開嗎?”式粼聲調是軟的,他整夜未眠不說,還拖著不舒服的身子趕了一夜的路,眼皮沉得不行,“假使今日避而不談,以後再碰到同樣的問題,小午教教哥哥當如何解決。”

尺玉見躲不過,焦慮地甩起了尾巴。

伴隨著有節奏的邦邦聲,尺玉吭哧癟肚地細數式粼的五宗罪,“你無緣無故咬我,還瞪眼珠子說我,不理解我,又沒挽留我,你對我要求太多了,這幾點我不滿意。”

“這麽多不滿意之處啊。”式粼無奈地笑了聲,“好,哥哥認。哥哥給小午寶先賠個禮,請小午寶原諒哥哥好不好?”

式粼決定欲揚先抑,低頭夾住貓耳朵往上抻了抻,“那哥哥再跟小午探討一下,是不是以後都不想哥哥管著了?小午想出門便出門,幾時回來哥哥不聞不問的那種?”

“不是!”尺玉急切否認,攥著式粼領口的手緊了緊,小聲嘟囔說,“我又不是小野貓,你要問的……”

“原來小午知道自己不是小野貓啊。”式粼抓住突破口繼續攻克,“如此說來哥哥的貓貓回家晚了,哥哥也不能著急唄?這跟不聞不問有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了,太凶不行。”尺玉被式粼繞得有點心虛,話說得沒方才底氣足了。

式粼又問:“咬人是不是也不行?”

“當然不行了!”尺玉接著話茬說,“不管出於什麽理由,都不可以咬人的,咬人不對!”

式粼重複尺玉的話:“什麽理由都不可以?”

尺玉重重點頭,並煞有介事地“嗯”了一聲。

式粼繼續鋪墊,“幸好哥哥沒把小午咬出血,不然小午肯定記哥哥的仇。”

“那是當然!”

尺玉說完這句依稀覺得哪裏不太對頭,他抬眼看向式粼,剛好捕捉到了棕眸劃過的狡黠。

式粼正說到,“小午給哥哥咬……”

被尺玉一聲“不許提!”給攔下了。

尺玉雙手並用地推上式粼下巴,並靈光一現給自己找了個合理的推脫借口,“生氣時不算的!!”

轉念一想,此話在式粼的角度也適用,趕忙追了一句,“是貓貓的特權,因為貓貓都咬人的。”

式粼盯著尺玉熟蘋果似的小臉,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

他拉開手動關閉他嘴巴的貓貓爪子,將微長的指尖戳在自己心髒上,又問:“所以貓貓也有特權意氣用事,哪怕是用‘不相戀’傷哥哥的心?”

“……”尺玉啞然。

“小午用聰明的貓頭仔細回憶回憶,自打進了家門,哥哥幾時與小午動過真火,甚至都未當著小午的麵訓斥過下人,昨夜哥哥又是為何大動肝火,難道不是因為惦記小午嗎?”

式粼猶記得被尺玉拋棄的心情,聲音隨低落的情緒輕到飄忽。

“我的小午夜裏出門喊莊內的狗子回家,結果狗子和要救的人都回來了,我的小午卻沒回來……”式粼哽住,雙眸近乎虛焦,“哥哥的確亂了方寸,但罪不至死……”

“小午自己也說生氣時咬人不算,縱使哥哥沒有無條件被包容的特權,相對的理解小午能給哥哥嗎?”式粼眼眶堆滿了眼淚,睫毛一抖撲簌簌地掉了下來,“小午現在答應哥哥,永遠不在氣頭上說分開,好不好……”

緊貼式粼胸膛的掌心感覺到了其中心髒的抖動,尺玉眼睛也紅了,他好像也有不對的地方,他說話太不經大腦了。

承諾的話還沒出口,尺玉咧著嘴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雙手先後纏上式粼脖頸,不顧臉上的濕漉漉,用眼周的氣味腺蹭式粼。

貓腿也攀了上去,死死將人箍在懷裏。

他不是真的想分開,他就是想聽軟話而已,但凡式粼在院子裏給他留點麵子,他收住脾氣問題不大的。

尺玉喉嚨要憋炸了,他說不出話,隻得吻去式粼的眼淚,苦澀在味蕾綿綿纏纏,恍恍惚惚變成了別的味道,像糅合了花果香的蜜,甜得窩心。

吻到了唇邊淚液,心髒倏地漏掉一拍,拂麵的呼吸極淺,擺弄著發絲的手指亦如是。

舌尖迷失在逼仄的唇齒間,被絆住,被捆綁,被一點一點地吞噬掠奪,陶醉與困倦並行,光是擁抱就用掉了一身力氣。

式粼眯著狹長的眸子偷看尺玉微醺的臉,溫柔的睫毛,水嘟嘟的嘴巴和憨憨的吐息,爆棚的幸福感衝淡了更為熱烈的貪念,他想這樣也好,起碼尺玉能夠全身而退。

就在此時,尺玉睜開水藍色的眸子,囁嚅道:“你走神了式粼哥哥,拉鉤時不可以走神的……”

說完又往式粼懷裏湊。

式粼揉他尾巴根,他快樂的要暈過去了。

親親半點不耽誤呼嚕嚕,後腳跟給式粼壓得相當瓷實,他貼著式粼耳朵說了句什麽。

式粼咕咚吞了一口口水,君子之手,忽而放肆起來。

……

……

一家歡喜一家愁,尺夏徹底蔫了。

大概是尺玉那家夥給她洗腦了,此刻她怎麽看遊止葉怎麽順眼,甚至萌生出一種戀戀不舍的珍惜。

“給你抱抱我吧。”尺夏說。

遊止葉怔了下,一把抱住香軟的貓貓美人,得寸進尺地親了尺夏腦門的發絲。

見尺夏沒掙紮,他更為大膽了,沒打招呼就咬上了唇間櫻色,被嚇一激靈的貓貓美人反手一個大比兜扇歪了嘴。

“沒讓你幹別的。”尺夏又說,齜牙咧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