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進門的式粼被尺玉的偷貓言論戳中笑點,身形一歪險些坐到蒲團外麵。

怪不得老話都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尺玉張口閉口無不是用“偷東西的行當”形容他今生所做之事,可還沒他這邊有所作為,反觀尺玉的小賊氣質倒是噌噌上漲……

“少宗主好大的口氣——”

萬翀聽尺玉的言下之意是要偷他的心肝寶貝貓,雙眸頓時蒙上一層森寒的霜花,“在下還真就不信沒有右護法撐腰,單憑你一人能入得了魂危堂。”

“你遲遲不肯泄露半分內功,怕是丹田之氣早已散空了吧?”萬翀陰冷地勾起嘴角,目光如同尖銳的冰淩直指張狂的尺玉。

前些時日他在暗樓曾探過尺玉脈象,當時以為尺玉內息不穩乃傷重所致,如今看來九成九是被式粼重創,以致內息漸無凝聚之力,修為盡失。

哪怕沐蓮劍法再是萬般玄妙,沒有內功心法加持也不過軟腳蝦般的花架子,連他一掌都接不住,根本不足為懼。

“哈,哈哈哈……”

尺玉笑顏倏展,就差拍手叫好了。

他正愁日後無法解釋自己半點武功都不懂,萬翀既然生出如此設想,定有依據,他日保不齊還能給他做個證呢,果然是自己人啊!

尺玉不客氣地捏起盤中蜜餞,隨手往空中一拋,仰頭張口,蜜餞乖乖跌入味蕾,酸甜醒腦。

仿佛一場注定輸贏的狩獵,萬翀不過是他口中獵物。

“散盡了又如何?”

尺玉用舌尖分離著話梅的果肉與核,漫不經心地看向沒見過世麵的人族,“誰說一定要上門才能偷到貓的?偷這小崽子最多喚上一聲就夠了。”

以免被當作吹牛皮,尺玉作勢將臉轉向窩在萬翀腿上的小狸花,他虛著眼睛,琥珀色的圓眸陡然收成一道豎起的黑線——

尺玉喉間發出一聲介於嗷喵之間的獸叫,那聲音不凶不厲,卻讓聞聲的小狸花忽地站起身來,提線木偶般朝他走去。

萬翀鮮少離開冥穹宮,但這些年雜書看了不老少,傳聞群居於深山老林的狼會撿回被棄養在河流上的孩子,自此被狼哺育長大孩子耳濡目染,便會精通一門獸語。

尺玉學貓叫聲如此惟妙惟肖,不免讓他將其看作是被貓養大的孩子,出於對奇聞逸事的好奇,萬翀近乎本能地提出問題,“你竟懂貓語?”

“廢話,我不懂難道你懂?”

尺玉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瞥了眼萬翀,調整坐姿後懶洋洋地倚在式粼的寬肩,慶幸道:“好在咱們冥穹宮不興坐地上,他這屁股墊太累腰了,都沒地兒倚。”

萬翀仿佛發現了新大陸,甚至暫時忘卻與尺玉不對付這件事,雙耳自動屏蔽失禮之言,起身將小狸花拎了回來,“既然如此,你可知它現在說的是什麽意思?”

尺玉感同身受地嘖了一聲,忙不迭解救被拎住後頸肉疼得嗷嗷叫的小狸花,“它罵你缺心眼呢,貓貓成年是不可以拎後頸肉的……”

“小午回家了——”

式粼見尺玉與萬翀頻頻互動,臉被老陳醋泡過似的,他將尺玉解救到懷裏的小狸花丟還給萬翀,掛臉道:“萬堂主若不準備給宮主染發,討教之事便就此作罷。”

說完,薅過尺玉後衣領往竹舍外走。

式粼其實挺煩自己這副動不動就吃醋的樣子,從前在布莊他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過目,每日都有的忙,自然不曉得自己有多黏貓。

可眼下忽然擺起爛來,像極了剛剛告老還鄉的芝麻綠豆官,過剩的精力無處消耗,難免將注意力放在尺玉身上,他也會擔心日子久了尺玉會厭倦他。

尺玉莫名其妙被式粼按在懷裏,像連體嬰似的噌噌走了四五步,萬翀終是按捺不住求知欲,身形一晃攔住了尺玉去路。

“好,我答應。”萬翀為借尺玉的嘴了解自己的心肝寶貝貓,別說是給宮主染頭,哪怕讓他給宮主洗腳他都幹,“條件是你教我學貓語。”

“成交!”尺玉見目的輕鬆達成,還當式粼此番乃專門使的激將法,當即掙脫充滿醋意的懷抱,拿腔拿調地揚聲道:“還不筆墨伺候?我把方子寫給你!”

“改日再說吧——”

式粼頭發絲都被百年老陳醋泡軟化了,今天尺玉再跟萬翀多講一個字,他不保證魂危堂的桌椅板凳,房梁屋瓦還能不能全須全尾見到明天的太陽。

他俯身將不聽話的貓貓攔腰抱回懷裏,讓年少不知家裏好的jiojio難以著地,跟著三兩步奔出竹舍,腳踏竹海飛出魂危堂地界——

“見好就收得了,還是別擺姿態吊著他為妙。”尺玉躺在式粼臂彎勸說,“我看他這種讀書人倔得很,回頭再不答應,到時候咱倆多抓瞎啊?”

“我吊著他?他萬翀愛答應不答應,離了他我還不生火了?!”式粼上來布莊老板的臭脾氣,誰都不慣著,甚至捏貓貓肉肉的手都重了半分。

“啊?”尺玉不知道式粼為啥突然這麽狂,滿腦門子問號,“怎麽就不重要了?還是你有別的計劃了,要生什麽火啊?”

印堂發黑的式粼回道:“煮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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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玉被丟在**的那一刻腦子還是亂的,加之式粼所謂的吃醋他一點兒也嗅不出酸來,隻見式粼三下五除二就把他靴襪給下了。

旋即是外袍、腰間玉帶……

但晚膳在宮主麵前他也就是墊吧一口,壓根沒吃飽,在萬翀那邊也僅僅吃了顆蜜餞,跟塞牙縫似的,這會兒煮飯他真沒力氣。

拒絕地拍開式粼的毛手毛腳,尺玉眼巴巴地看向式粼,提醒說:“貓貓還沒用晚膳呢,式粼哥哥忘了……”

“晚膳等會兒再用,貓貓不聽話,哥哥得先收拾一番。”式粼俯身咬住尺玉清瘦的鎖骨,又去扯身側鬆鬆垮垮的衿帶。

“疼疼疼疼疼……”尺玉縮著脖子躲避,靈活地抬起雙腳蹬開式粼胯骨,眉頭擰著,“我怎麽不聽話了?你少跟我陰陽怪氣的!”

尺玉不強嘴還好,一強嘴窩火的式粼何止要斤斤計較,哪怕是一錢他也得好好掰扯一番!!

“小午與外人交談甚歡,將哥哥視為空氣,現下竟然還敢理直氣壯?”

式粼眸色赤紅,一把扯開尺玉衣襟重重烙下一吻。不多時,貓貓勝雪的胸口綻放出一朵妖冶寒梅。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不是拉攏他為咱們所用嗎?”尺玉冤得想喊大人,他一把將規矩在床邊的被子攏在身前,“我是在配合你拿下他,你幹啥呢?又倒牙??”

“嗯倒了,牙都不想要了。”

式粼被尺玉二度拒絕難免麵帶頹意,他拉過抵在胯骨的腳踝將jiojio抱在懷裏歎氣,酸言酸語道:“小午現在心裏第一位不是哥哥了,孟公比哥哥重要。”

“你放屁!!”尺玉一腳蹬在式粼心窩,“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是你好吧?還倒打一耙?!若動不動就失憶的人對調,試問你什麽感受!!”

即便挨了貓貓一腳,式粼依舊握著纖細的腳踝不撒手,“反之呢?哥哥要是逗別的貓貓……”

“你敢!!”

尺玉上來又是一記扁踹,得虧式粼肩傷因蛟髯在身恢複迅速,否則挨下尺玉結結實實的兩腳,傷口不繃開才怪。

他醋得嗓子上火,又幹又燥,看著尺玉白蘿卜似的腳背上來就是一口——

咬完見牙印不均勻,自以為不動聲色地補了補,直至像滿月那麽圓才肯罷休。

“小午真是雙標至極……”式粼對著紅彤彤的牙印怨了句。

“我雙標?你雙標還差不多!!”尺玉喊著喊著肚子咕嚕一聲,他冷不丁忘了式粼的暗衛叫什麽名字,朝屋頂呼喝道,“那個誰,給我搞兩條烤的鱸魚來,我要配大米飯——”

此時躺在屋頂賞月的業鳩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他轉腕用劍柄敲了敲瓦片,算是應了尺玉的使喚。

屋內的兩人還大眼瞪小眼,如果不是式粼始終抱著尺玉的腳,兩人之間一米遠的距離還真挺像冷戰的。

不知是默契的自我檢討還是別的什麽,在尺玉點完菜後屋裏一下安靜了,這陣安靜持續有一會兒,先開口的人是式粼,也隻能是式粼。

“哥哥先給貓貓賠個不是吧。”式粼示好的在牙印漸褪的腳背親了親,“哥哥沒有完全站在貓貓的角度考慮,言語有失公允。”

“是,你剛剛說得不對。”尺玉捋杆爬,並斜著眼睛偷瞄平日裏不多見的式粼的樣子。

他知道人族心思重,絕非隨隨便便一個雞腿就能調動出積極情緒的,於是縮著腳趾夾住式粼衣襟,把人往過扽了扽,“那我要大人不記小人過輕易原諒你,你以後還犯不犯?”

式粼實事求是道:“還得犯……”

語罷,如同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輕而易舉地被尺玉的纖纖玉腳拽回溫柔鄉。

“……你逗我玩呢?”尺玉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在耍賴的式粼臉上,“誰家認錯這般態度?你的心,沒誠意!!”

“錯了啊,哥哥大錯特錯。”式粼臉埋貓懷狠狠吸了一口,“哥哥的心髒被貓貓撐得擠不進任何,可貓貓一門心思要尋孟公,為找孟公還與旁人幾次三番滔滔不絕,哥哥吃醋也在情理之中,貓貓要體諒一下哥哥。”

“……合著是我錯了唄?”尺玉無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