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差不多!”尺玉隔著四五層衣裳咬了一口式粼肚子,雙臂將窄腰摟得更緊,“我都凍腳了,你也不說給捂捂。”

“小午凍腳了嗎?”式粼先是看向隻穿一層薄襪疊羅漢的貓腳,而後瞥了眼被尺玉蹬在一旁東倒西歪的布靴,表示相當困惑。

但過多的質疑不利於家庭和諧,式粼出於長久考慮提出解決方案,“那小午起來坐哥哥腿上,把腳藏在哥哥袍子裏好不好?”

“不好。”尺玉拒絕得相當幹脆,“坐著沒有倒著舒坦,我還想再躺會兒呢。”

既凍腳又懶得動彈,尺玉整隻貓矛盾極了。不過有他的理由,天底下的小貓咪通通都長一身懶肉,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式粼也拿尺玉沒轍,轉而對車簾外趕馬車的業鳩講道:“現在距離到鎮子還要走多久?”

“回主人的話,大概還需半個時辰。”

業鳩全無察覺自己說話時的嘴角忘記落下,自打刹祭殿多了位伶牙俐齒的新主人,他沉悶的性格被迫開朗不少,當然氣也沒少受……

式粼見路程還長,隻得脫下外袍將尺玉的腳裹成個胖粽子,寵溺地拍了拍貓腚說:“小午再忍忍,等下到甜湯鋪子喝碗熱乎的,哥哥的貓貓就不凍腳了。”

“我還想吃魚,要那種被柿子燉得酸溜溜的魚。”尺玉邊說邊吞口水,捅咕式粼問,“對了,你雇的人尋到迷霧穀所在了嗎?要是還沒進展趕緊讓他們把銀子給咱退了,啥效率啊這是。”

尺玉上來那股會過日子的勁兒,一文錢都不想往外掏,感覺花銀子買消息,遠不如花銀子買吃的實在。

“何止迷霧穀,還有回門的小路要探出捷徑呢。”式粼被不講信用的貓貓逗得破顏,“退銀子萬不可能,更何況哥哥已經收到了地圖。”

式粼原以為尺玉對這些雜事無感,說與不說差別不大,畢竟他二人一路同行,朝著既定方向推進不就得了?

可眼下尺玉既然關心,他匯報一下成果也是應該。

式粼摸著尺玉飽滿的後腦勺,慢聲細語道:“咱們此行為避開沐蓮宗弟子會刻意繞過距離霧封山金頂最近的長泉鎮,從西麵的柃野村小路上山。”

“過了獅雲嶺,便能見頭橋瀑布,屆時哥哥施展輕功帶小午翻過瀑布,向東再七裏即可抵達暗衝河。經過賞金探子多日穿行,基本能夠鎖定迷霧穀在暗衝河與伏虎潭之間的山坳裏。”

“依小午所說孟公乃遊仙,哥哥擔心貿然靠近會打草驚蛇,於是讓探子們撤到山下等候,待咱們抵達柃野村,再由他們帶路一並上山。”

式粼也有考慮到尺玉是妖,所以蛟髯他一直揣在懷裏,以確保萬無一失。

“哦,有譜就行。”尺玉其實隻是隨口一問,對複雜的上山路線根本不感興趣,他打著哈欠又往式粼肚子裏紮了紮,困腔濃重道,“我先眯一覺,等到了甜湯鋪子你喊我。”

“……”

盡管猜出大概率會是這種結果,式粼仍舊為剛剛浪費的口水感到可惜,他啞笑兩聲,俯身在尺玉毛茸茸的頭上重重親了一口。

“成,貓貓眯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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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玉這一眯可不是普通的眯,他這是在養精蓄銳。

正所謂貓生如戲全靠演技,為了讓冥穹宮上上下下對他放一百個心,他特意吩咐夥房的師傅做了些喜餅,等路過小鎮時親手發出。

目的很簡單,與其讓老奸巨猾的宮主散播消息,不如他主動發喜餅認可自己的新身份,至於外人怎麽看,反正他是無所謂,貓這種生物隻要吃喝不愁一輩子不下山都沒關係。

冥穹宮地方夠大,山清水秀隨便他撲騰,若實在無聊,就給業鳩說門親事。

這種動不動就黑臉的小夥子得去膳齊堂找對象才行,能把土豆絲切成針的手藝肯定有耐心**業鳩,正所謂越凶的狗越認主,訓好了命都給你。

尺玉想著想著睡出了鼾聲,但小貓咪打鼾不能用「粗魯」形容,隻能說是睡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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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粼不舍打擾貓貓睡覺,生生將笑意憋了回去,直到馬車拐入小鎮,他才用指尖撥弄尺玉軟乎乎的耳垂。

“小午醒醒,快到甜湯鋪子了。”

尺玉聽到聲音的耳朵一撇,本能地舒展拘謹的四肢。

但他忘記此時是在馬車內,座椅的長度根本不夠他放肆抻巴一路屈著的腿,一腳蹬在了木板上。

指甲蓋挫到的疼險些沒要了他貓命,甚至蓋過了因麻筋兒正處於針紮中的腳底板,他嘶的一聲醒了過來,嘴裏崩豆似的叨叨著,“疼疼疼疼疼……”

式粼本來不想笑的,但尺玉詐屍般起身不要太逗,加之頭上短毛的部分睡翹了兩綹,七分潦草,十分可愛。

他忙不迭在疼充血的臉蛋兒上嘬了一口,跟著將貓腚挪到自己懷裏,幫著揉捏意外受傷的jiojio。

“笑什麽啊你。”尺玉噤鼻子瞪眼地捶了式粼一拳,“幸災樂禍!!”

“哥哥沒笑,小午聽錯了。”式粼握著尺玉纖瘦的腳丫從腳趾按到腳掌,“還疼嗎?哥哥一會兒抱小午好不好。”

“竟說廢話,你踢一下試試!”尺玉感覺自己腳趾甲都要跟肉分家了,他咬牙切齒道,“我等下要吃烤羊蹄,要兩個。”

妖族雖不興以形補形,可人族興啊,他現在內丹不在體內,和人族相差無幾。

“吃吃吃。”式粼忍不住親尺玉努起的小嘴,“等馬車停到甜湯鋪子門口,哥哥這就派業鳩給我的小午寶買烤羊蹄去。”

“……”

業鳩舔了舔後槽牙,暗罵:得,老子又來活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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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馬車前,尺玉特意提醒式粼背著點他的小布兜,裏麵有不多不少剛好十二塊喜餅,是他準備在甜湯鋪子當眾送出的。

而且這會兒時機也對,式粼抱他間接證明了他們兩情相悅,都不需要另想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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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初時分,小小的甜湯鋪子人頭攢動,若非有人離席,還真不好找地方坐。

式粼抱著尺玉順過道行至最裏頭,這才坐在店小二剛剛擦淨的位置上。

“二位客官想喝點什麽?”店小二黝黑的臉頰襯得笑牙雪白,介紹道,“本店主打蜜豆棗粥、紅苕糊糊、酒釀圓子……”

“酒不要,臭的。”尺玉聽了直搖頭,“給我倆南瓜甜羹就行,一會兒還有別的吃的呢。”

此時的業鳩已經著手去買烤羊蹄和柿子魚肉湯了,尺玉估摸著喝完開胃甜羹,硬菜就能開炫了。

可這話入了店小二的耳相當不中聽,他見尺玉與式粼衣著不俗沒敢直言,應了聲“甜羹馬上就來”,扭身走出兩步才小聲嘟囔,“不愛喝也不能說臭啊,好歹是我們店的招牌。”

“等等——”

尺玉叫住背地裏不服的店小二,“你可知我是何人?”

店小二以為尺玉聽力卓絕,能在嘈雜環境中捕捉他的抱怨,是什麽方外高人,麵色一陣發窘。

“是公子先出言貶低本店招牌的,公子若是責怪,小的……小的最多請兩位喝甜羹作為補償。”勇敢的店小二主動承擔責任。

“誰要你請我倆喝甜羹的?你當我們冥穹宮右護法囊中羞澀?”尺玉神色誇張地用手背敲了敲式粼胸口,跟著取出布兜內打包好的喜餅,遞給店小二。

“看清楚了,在下乃沐蓮宗少宗主尺玉,今日下山喝甜羹,順便讓大家沾沾我們的喜氣,拿去切一切給其他客人嚐嚐吧,我們冥穹宮的手藝絕著呢!”尺玉一口氣道出目的,擺擺手示意店小二可以退下了。

虛驚一場的店小二在聽清楚式粼的身份後,伸手去接喜餅時眼神沒敢亂瞟,點頭哈腰地道了聲“謝”,跟著腳底抹油般逃出式粼的死亡凝視。

目送走店小二,式粼的注意力挪回到尺玉眉眼,“哥哥一早便聽說小午叫夥房準備了些喜餅,還納悶兒最煩幹幹巴巴食物的小午怎麽突然轉性了,看來是哥哥想得淺了。”

“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我特厲害!”尺玉嘚嘚瑟瑟地揚起下巴,“別的不說,單單是維護冥穹宮大家庭的團結與和諧,我絕對是山頭第一,你且等著宮主出關對咱刮目相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