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故人
不知為什麽,紫鈺每次看到那個小男孩純淨的笑臉時,心裏總是感覺到暖烘烘的。
有多少年沒有這麽感覺了?紫鈺已經不記得了。當那小男孩站在她麵前時,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卻不知如何才能說出口。
司南眼眶一紅,勉強笑了笑,先開口說:“你們要走了嗎?”
“……”
紫鈺無言以對,硬下心腸輕輕點了點頭。
司南深吸一口氣,微微側過臉,動作迅速地擦拭掉眼角流下的淚水,再抬起頭來時,臉上依舊是那招牌般明媚的笑顏。
“請你們稍等一下好嗎?”
司南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轉身飛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間裏,紫鈺看見司南的笑容心裏卻是一顫,不忍地回頭對天樞說:“隊長……”
天樞微微垂下頭,說:“我也很喜歡這孩子的『性』格,但這孩子來曆不明,怎麽可以輕信。再者說來,我們這次的目標人物十分危險,讓他跟在身邊也無法保證他的安全。”
紫鈺輕歎一聲,不再說話了。
沒過一會,司南又氣喘籲籲地捧著個古『色』古香地大盒子跑出來,雙手遞上:“天樞隊長、紫鈺阿姨,這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
天樞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滿滿當當地擺著幾十粒大還丹、小還丹一類的『藥』丸,雖然在他眼裏看來實在算不得什麽靈『藥』,不過在人間界也算頗為難得的丹『藥』了。
天樞不禁笑著說:“小南,多謝你費心了。不過我們早修成鬼仙,這具軀殼不過是在人間界裏暫用個把月而已,這些東西我們實在用不著。不如你自己吃了吧,還能增進點功力。”
司南一臉真摯地說:“我知道各位叔叔、阿姨功夫都很高強,隻是每天服一粒這種丹『藥』,至少能增進軀殼的新陳代謝,舒緩疲勞。雖然可能沒什麽大用處,但總也能使得這些軀殼的適用時間更長一些。”
九幽高手們心裏都是一動,暗暗感激司南想得周全,再對比一下自己心裏的懷疑,更覺得自己這麽拂袖而去實在太不講道義了。
司南眼珠一轉,把各人的反應都收入眼底,接著大義凜然地說:“各位叔叔阿姨不用愧疚,小南自己也知道,這次冒昧從烏鴉大姐的手裏爭來引路人的職位實在太冒失了,各位叔叔阿姨心裏有懷疑也是正常的。能夠親眼見識過各位叔叔阿姨的風采,我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有其他奢望了。”
紫鈺眼淚汪汪地看著天樞,忍不住開口求情說:“隊長……”
“紫鈺阿姨。”司南搶先一步截斷紫鈺的話,正『色』說:“請以公事為重。”
明明心裏難過無比,卻偏偏要擠出一臉笑容;明明曉得為眾人懷疑,卻坦然承受並不抱怨。司南的表現令最懷疑他的卓越也是暗自讚歎,更別提原本就對他觀感頗好的九幽高手了。
仿佛覺得現場氣氛太沉重了一些,司南強撐笑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塞到紫鈺手裏,神秘兮兮地說:“紫鈺阿姨,這可是我師門流傳下來的美容白膚水,很有效的喲。”
紫鈺看司南這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展顏一笑,但一細看那瓷瓶之後,神『色』卻又一變,緊張地抓住司南的肩膀問:“你是峨眉派的人?”
司南臉皮一紅:“不是。不過我師父曾經是峨眉派的弟子。”
“哦?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的名字叫淩傷雪,是峨眉派的棄徒。”
“淩傷雪!你是淩傷雪的徒弟!”紫鈺驚訝地捂住了嘴,急忙問:“他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嗎?”
司南臉上一黯,垂下頭說:“我也不知道,師父已經失蹤了好幾年了。”
紫鈺身子晃動一下,輕輕撫『摸』一下司南的腦袋,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就走。天樞等人也著歉意對司南點頭笑笑,閃身而出。
托馬士剛想說話,衣角被司南一扯,隨即反應過來,緊緊地閉上嘴巴,連眼眼都不敢『亂』瞄。司南就這麽一直保持著那種悵然若失的神態定定地站了有十分鍾,才籲出一口氣,說:“好了。”
托馬士這才湊上去,疑『惑』地問:“老板,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司南看了托馬士一眼,突然反問:“你到菜市場買過菜嗎?”
托馬士茫然搖搖頭。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去菜市場買菜與現在的情形有什麽關係。
司南挑挑眉,說:“天哪,看起來你的腦袋真的是發育不完全。這你都不明白嗎?在菜市場裏,那些家庭主『婦』從來不會相信一個自賣自誇的菜販子,家庭主『婦』們隻信任跟自己長久打交道的菜販子。”
“可他們就這樣走了,我們昨天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九幽特警曆來以公私分明著稱,突然出現的我絕對不會為他們所信任,所以我隻要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等他們吃到虧之後,自然會來找我的。”
“吃虧?”托馬士一愣:“您開玩笑吧,我的老板。他們可是九幽,是地府戰鬥力最強的暴力單位,他們會吃什麽虧?”
司南笑得很無邪:“在地府裏他們當然是最強的,不過現在可是在人間界,他們經過天雷的削弱之後實力下降了大半。所以隻要我說他們會吃虧,那麽他們就一定會吃到虧的。”
托馬士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看著司南純真的笑臉,他不知為什麽反而想起了武俠劇裏的邪派魔頭,而自己則像是邪魔手底下的小嘍羅。
根據一般的慣例,說不準哪天就有幾個俠少俠女之類的架著飛劍從天而降,祭起法寶一招砍下——當然不可能是司南的頭顱了,像司南這種大魔頭,一般要到故事結束的時候才可能一命嗚呼。可像托馬士這樣的小嘍羅,卻極容易成為正派俠少成長道路上的一個踏腳石。
不過要讓托馬士現在退出,那就更不可能了。
小說電影裏演過不少,邪派小嘍羅要是被正派俠少一劍砍翻,那也還算死得輕鬆愜意。可要生出背叛大魔頭的念頭來,那麽依著大魔頭惡毒品『性』以及對下屬的殘忍無情,可有得是辦法讓他生不如死。
司南似笑非笑地看著托馬士:“怎麽,後悔跟著我了?”
“哪有!”
托馬士像受了莫大的汙辱似的,一下子跳了起來,用力地揮舞著雙手,表情那個痛苦哇,就像剛剛死了爹娘一樣。
“老板,你可以懷疑明天太陽會不會從西方升起;你可以懷疑上帝是否依然眷顧人類;你也可以懷疑明天會不會就是世界的末日;但是……但是你絕對不能懷疑我對你的忠誠。”
托馬士一邊甩著鼻涕一邊抹著眼淚,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悲憤地就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忠犬。
司南也不禁悚然動容,很配合地托住托馬士的雙肘——之所以不握手是因為托馬士的手上還有殘留的鼻涕——上演了一場甘膽相照的好戲。
“托馬士君,看來是我誤解你了。無謂的猜疑蒙敝了我的雙眼,我必須向你致以十二萬分的歉意。我真不該懷疑你。”
“司南君,什麽也別說了。從此之後就讓我們齊心協力,共同為美好的明天而努力吧。”
兩個各懷鬼胎的家夥眼淚嘩嘩地深情對視著,情深義重的樣子足以使天地為之動容,可惜這幕君臣相得的場景卻被福隆額不知趣地給打斷了。
福隆額傻呼呼地『揉』『揉』眼睛,哈欠連天地從屋子跑出來:“你們幹什麽哪?一大清早排練什麽話劇,聽這台詞好象是昨天晚上韓國愛情劇裏的吧。”
司南與托馬士非常有默契地同時踢出一腳,唯一一個講出真話的小狗發出一聲慘叫,“嗖”地一聲被高高的踹上天空,最後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了。
托馬士的心裏安穩了一點,又試探著問:“那麽那個淩傷雪……”
司南牙齒咬得哢嘣哢嘣直響:“淩傷雪是一個長得很帥的王八蛋,當年有不少女人都挺『迷』戀他的,所以我就套上他弟子的身份試試。哼哼,果然……”
“可你不怕他揭穿你嗎?”
司南幸災樂禍地一笑:“他現在恐怕再也揭穿不了任何人了。活該哪!要不是他,我也落不到現在這副田地。”
托馬士搓搓牙花子,不敢再問了。
司南接著說道:“反正他們已經看過那盤錄影帶,他們現在一定會想,犯人究竟和血族結了什麽深仇大恨呢?為什麽他寧願冒著曝『露』身份的危險也要將那群血族殺得一幹二淨?”
托馬士難得機靈了一次,接著說:“然後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查探血族在這座城市的據點,因為他們並沒有其它的線索可以追查。然後我們隻要稍微提醒一下血族的那些家夥……”
司南『露』出了一個很神秘的微笑:“血族的實力當然是跟九幽不能比的,我可聽說血族在本城勢力很大,擁有著很多的動產和不動產,九幽總沒有辦法把這些都帶到地府裏去吧。”
托馬士皺著眉頭問:“可是西方的那些血族也不是笨蛋,他們不會派人來接手這裏的一切嗎?”
“所以呀,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抓回來的那個小朋友就可以派上大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