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泛著詭異的紅光,耳邊傳來血管跳動的“突突”聲。李昂拚命維持著清醒,可潮水般湧來的困頓感還是不斷將他的意識拽向深淵……
他用盡全力從身體裏榨出一點靈能,再次發動了‘傷痛分流’的術式,將傷員腹部的貫穿傷分流到四肢上。他的內髒本來遭受了足以致死的創傷,但是在經過了‘傷痛分流’術式的緊急處理之後,至少是不用擔心他死在戰場上了。
這人似乎是被異界蟹怪的尖銳節肢刺進了鎧甲的縫隙,輕便防護材料製成的底襯並沒能幫他擋下怪物的攻擊,如匕首一般尖銳鋒利的節肢直接在傷員身上留下一道深入髒腑的傷口。
放在正常的戰鬥中,這人很可能堅持不到送回後方就已經掛了。就算能救回來,也有不小的概率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症。
但是在李昂的靈能搶救之下,傷員的狀態很快就穩定下來。甚至因為主要傷害從內髒轉移到四肢,留下後遺症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了。在送回後方接受治療和休養之後,這個家夥還能再次回到戰鬥的第一線,對於在封鎖區混飯吃的傭兵們來說,這甚至比他們的生命還要重要。
對於人類來說,丟掉賴以生存的飯碗可能比死亡還要痛苦。畢竟死亡的痛苦隻在一瞬間,而失去勞動能力卻可能讓人落入生不如死的境地……
在李昂這邊完事以後,圍在身邊的醫療兵們便將傷員送走。李昂趁著急救的間隙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一點,可他調整了好一陣子都沒能等來新的傷員,便開口問道:“人呢?怎麽沒有傷員送過來了?”
“已經沒有需要您親自動手的傷員了。”
聽到身旁醫療兵這話李昂有點惱怒,可他現在連開口訓斥的力氣都沒有,隻是有氣無力地反駁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戰況這麽糟糕,怎麽會沒有傷員了。”
“不,先生,戰況已經好轉了……不如說我們幾乎已經贏了。”
“哈?”
聽到醫療兵的話,李昂猛地抬起頭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能關注周圍的戰況了,光是不斷催動靈能術式救治傷員就已經占據了他絕大多數精力,根本無暇顧及到周圍的環境。
就在李昂抬頭看向戰線的那一瞬間,一道赤霞般的緋色光華掠過他的視野。
那是一道怎樣的光華呢?它並非浸染血汙的渾濁色彩,而是將精粹純澈的戰意凝聚升華、如此淬煉出的極致之精華。
緋光所及之處,異界怪物就像是進了工業絞肉機的帶骨肉一樣分崩離析。但是等李昂重新聚焦視野再望過去,卻發現並沒有什麽緋色的光華,隻有一個身著黑色動力裝甲、手裏揮舞著長柄斬馬劍的沙場悍將正在狂呼酣戰。
那斬馬劍的劍刃微微逸散著肉眼難以察覺的紅光,隨著它每切碎一體異界怪物,這纏繞劍刃的光華都會出現少許增長。
或許李昂看到的虹霞正是這纏繞劍刃的光華,也可能隻是他太過疲憊所以眼花了。但無論如何,隨著黑甲人帶著近衛投入戰場,原本岌岌可危的戰線立刻穩定下來,甚至有了一點反推的餘裕。
“那是武惟揚嗎?”
“是,那是首席閣下和他的近衛。”
那身穿黑色動力裝甲的家夥如颶風一般席卷戰場,所過之處隻留下甲殼碎片和殘缺的節肢。望著那黑色風暴一般的身影,李昂竟然有些看呆了:“不得了啊……真是個可怕的家夥。”
這種風卷殘雲的攻擊其實卡若琳娜小姐也能做到,但那需要她拚命壓榨自身的靈能,很難將這種破壞力持久的保持下去。
而武惟揚呢?
這個一身黑色動力裝甲的家夥掄著斬馬劍從戰線左翼一路砍殺到右翼、又一路砍回到戰線的中央,怕是有幾百上千體異界怪物被他給切了個細碎。但即便如此,武惟揚看起來卻也沒有半點手腳酸軟的模樣,感覺沿著之前的路線再砍上幾個來回也不在話下。
然而隊伍麵前卻沒有足夠的異界怪物供他砍殺了,實際上就在武惟揚狂風過境的時候,那些異界怪物就丟掉了前赴後繼的勇氣,畏縮的情緒在怪群中蔓延。
異界怪物本身的強度並不算可怕,真正讓它們變得棘手的正是那悍不畏死的瘋狂。當它們丟掉了瘋狂的血勇,原本數量優勢帶來的壓倒性暴力便迅速消退,就連數量居於絕對劣勢的清繳隊都能咬著怪群的尾巴亂殺。
然而就在清繳隊逐漸逼近怪物老巢——那座荒廢已久的停車場建築時,武惟揚卻停下腳步擋在隊伍麵前。
“夠了,我們已經達成了戰術目標,現在是該修整的時候了。”
那些來自真武會的黑罐頭們倒是令行禁止,聽到武惟揚的號令便立刻停下了前進的步伐。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有真武會成員的執行力,劍術俱樂部的白罐頭們大約是熱血上頭,把武惟揚的話當成了耳旁風,還要繼續往巢穴裏衝。
眼看請來的客軍忽視了自己的命令,身著黑甲手持斬馬劍的男人歎了口氣,然後飛起一腳踹在離他最近的白罐頭身上。
一連踢翻了三四個擅自衝鋒的白罐頭,這才遏製住了客軍那熱血上頭的瘋狂,讓這群家夥冷靜下來。
“我說——停下!”他將斬馬劍的長柄撴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看看你們身邊的戰友:他們已經筋疲力竭,而怪物們正在巢穴裏以逸待勞,難道你們想要這樣悶頭衝進怪物的巢穴裏嗎?”
其實在李昂看來武惟揚這話是有問題的:那些怪物也不是真的以逸待勞,它們同樣遭受了慘痛的損失。這些家夥在交戰中丟下了成百上千的殘碎屍骸,遍地的甲殼節肢幾乎給戰場鋪了一層幾丁質地毯。
然而他可不會主動跳出來指出武惟揚言論中的謬誤,而那些來自劍術俱樂部的客軍也不是什麽魯莽蠢貨,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傭兵,隻是有些熱血上頭難以自製。
客軍在武惟揚的拳打腳踢之下很快就恢複了理智,雖然這群家夥對真武會首席的粗暴行為頗有微詞,但是在約瑟芬女士的彈壓下,這點抱怨聲很快也消失不見,一場**就這樣消弭於無形。
“一隊負責警戒,其他人打掃戰場、收攏傷員。”
重新確立了指揮權,武惟揚便理所當然地發號施令:“這會是一場艱苦的戰鬥,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吧,別指望能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