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第一次聽到季長卿的表白，第一次聽到她期盼已久的那句“愛她”，可李艾芸卻無法激動，因為她知道，一切的狂風驟雨終將歸於平靜。

於是，她沒有任何回應，隻是看著眼睛又大又亮、臉紅撲撲的季川芎，忍不住笑了起來。

“長卿，我可以抱抱他嗎？”

“抱！”季長卿還沒回話，季川芎卻自己出聲了。他模仿李艾芸說的“抱”字，成了此時最好的回應。

“嗯！”季長卿將季川芎遞了過去。

李艾芸在工作中抱過孩子，但她自己還沒結婚生子，因此剛抱著小川芎時，周身僵硬，生疏又緊張。

可季川芎卻充滿靈性，不僅不認生，還一直衝著李艾芸笑，一會兒吃手，一會咿咿呀呀的，純潔無邪的可愛樣，簡直就像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李艾芸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心中也越發平和，甚至把對季長卿最後的那一絲不舍，也徹底轉移到了心底。

“他叫什麽名字？”

“季川芎！”

“我早就說過，川芎這味中藥，名字很好聽！如果將來我有孩子，我也要尋個好聽的中藥名。”

“艾芸……”季長卿心中一陣吃痛，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最後的話別。

這個世界，哪有什麽感情不在人情在，做不成戀人還能做朋友？那樣的，恐怕都是愛得還不夠深。真正的深愛，要麽是至死方休、永恒陪伴，要麽就是斬草除根、老死不相往來。

“長卿，直到現在，我依然很慶幸能遇見你，更不後悔愛上你，雖然這場愛如鏡花水月，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得到祝福，但我們從未越矩，也無心傷害任何人。不過，到頭來，還是傷了一些人。所以，就到這兒吧，趁著還沒有傷害更多的人，到此為止吧。”

說著，李艾芸長歎一氣，然後看著季川芎微微笑笑。

“川芎，你現在就這麽好看，長大後不知道會迷倒多少姑娘！不過，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喜歡你的人有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愛上一個你能愛的，又愛你的女孩，就夠了！希望你有此幸運。”

說完，李艾芸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吻季川芎的額頭，然後將他送回到季長卿的懷中。這一刻，她打心底裏感謝這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小天使，如果不是他，自己或許會在見到季長卿後，忘掉理性，甚至放任出最自私的內心，做出最不管不顧的決定。

因為在得知季長卿是有夫之婦，甚至已為人父的時候，她十分掙紮。是遵從內心的愛戀，為愛不顧一切，甚至成為眾人所不齒的“第三者”，還是放下一切，就當遇見了騙愛的渣男，轉身遺忘？她一直舉棋不定！

可一切糾結，都在見到季川芎的那一瞬，竟悄然而逝。

這個小生命是那麽單純，那麽可愛，他有那麽完美的家庭，他需要有這樣家庭的繼續嗬護，如此，自己怎麽可以做毀掉他人生的那個人！因為季川芎，李艾芸看清了自己的迷戀是多麽不合時宜。這也是她讓季長卿帶孩子來的原因，這樣，她便可以徹底放手，然後決絕離開。

“長卿，再見，哦不，應該是再也不見，不過我沒那麽小氣，我還希望，我們都能在自己未來的世界裏，各自安好。”

說完，李艾芸隔著季川芎，輕輕擁抱了季長卿一下，禮貌性的，告別式的。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憶的故事講到這裏，季川芎和方白芷都聽呆了。尤其是季川芎，他完全沒想到，自己跟方白芷的母親之間，還會有如此的交集。

“然後呢？”方白芷見季長卿久久未開口，便追問道。

“那的確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媽媽，再後來，就是許多年後，我得以偶爾去給她掃墓。那時我們都很感性，卻也拋不開理性。順從內心，蔓延心底的愛戀，已經是感性作祟，克製心底的情感，那便是理性的結果。我有妻子有兒子，我必須得對他們負責，哪怕我曾有過為了真愛選擇離婚的念頭，但終究是放不下孩子，也無法殘忍地讓川芎的母親獨自承受一切。更何況，我還有個絕不可能讓我毀了季家聲譽的父親。而你母親，她是我見過最單純最善良的女人，她把對我的愛，轉變為成全。成全我父親要的虛榮、我妻子要的丈夫、還有川芎要的健全幸福的家。”

“那她為什麽會嫁給我父親？我隻比川芎小不到兩歲，怎麽會這事發生不到一年……就有了我？”方白芷一頭霧水，她覺得這是長這麽大以來，了解母親故事最多的時候，卻又讓她更加費解。

可惜，季長卿也給不了她答案。

“白芷，抱歉，我也不知道。正如你母親最後所說的，再見，是再也不見！她後來斷絕了一切跟我的聯係，換了工作，離開了體係內的醫療，離開了我所了解的能找到她的所有地方。在那個通訊相當不發達的年代，想要隱匿蹤跡，是很容易的。我也是隔了好幾個月，才從原來一起援摩的翻譯那裏，聽說她已經嫁人了，丈夫姓方，這讓我想起來，她提到過有個青梅竹馬的方哥哥，兩家是世家。我便猜想，她或許是經此一事後，接受了家裏的安排，嫁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既然她不願意再跟我有任何聯係，我便更不能去打擾她的新生活。所以，如果想知道你母親後來的事情，恐怕隻能問你父親了！”

看著方白芷黯然失色的神情，季川芎知道，這一晚對她的刺激太大，哪怕先前已有思想準備，可聽到如此真實的故事，勢必也需要時間消化。

“爸，為什麽曆史記錄的援摩名單裏，沒有你名字呢？”

“我請父親以及一切知情人，抹去了我曾經援摩的痕跡，再說，我當初本就不為名，隻是去替換顧千仞回來而已。所以曆年援摩名單裏，首批穆罕默迪耶分隊的成員名單中，都隻提到了顧千仞，而沒有我。我不願再提，隻願這段愛而不得的緣分，深藏心底，隨我而去。哪曾想，你和白芷竟然……比我和艾芸更有緣分。這大概也是天意。希望……你們比我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