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老夫人將自己的拐杖重重的拄在地上,語氣更加不善說道:“李卓正雖是我李家的孫子的,但也在官府編製之中,你所要求之事,所要見之人都是公事,竟然跑到我家宅裏來鬧,單憑這一點,老身就可以狀你一條擅闖私宅之罪。”
大夫人語噎,不服輸的又白了一眼,道:“城主是您的兒子,您的孫子又在軍中威望甚高,您若是想給我定罪,我自然不敢反駁。”
綿裏針,以退為進,她學的倒是快。
李源早起晨跑回來經過,正好聽見這句話,提了裙擺更加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一副要大吵一架的樣子,但是一見老夫人在場,又乖乖站到了她的身後。
老夫人也看見了李源,她穿著一身烏泱泱的衣服,袖子是緊的,褲子也是緊的,連個裙擺也沒有,頭發隨意紮著,僅用一根玉簪固定著,她的手裏還拿著一枚飛鏢,活像是一個行走江湖的粗人。老夫人的臉色越不好了,但見有外人在場,李源又知趣兒的退下了,遂暫時未多說些什麽。
她轉眼看向了大夫人,畢竟是年歲長一些的人,大夫人自以為聰明的激將法對她毫無作用,她看著大夫人,用如同在欣賞一個跳梁小醜一般的眼神,她說道:“那你還不走?”
借力打力,這可是大夫人自己給了別人羞辱她的機會。
現在是在李家,幽幽李家老夫人出麵,大夫人勢單力薄的怎麽也不會吵得過。她也並非不識趣兒,被封了一間鋪子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怕的隻是李家接著楊家內憂之際公報私仇借機打壓。
今日她來鬧一鬧,一是示威,二來就算李家真的有那種想法,今日李老夫人說的話在場那麽多人可都聽見了,若是李家接下來再有什麽對楊家不利的舉動,又再有人不小心將這些話傳了出去,那裏麵可就大有文章了。
這些算計她想得到,老夫人又豈會沒有察覺,“站住等等。”她喚住了大夫人,往前走了幾步,道:“你聽著,我現在是在以一個朝廷二品誥命夫人的身份同你說話。”說著,老夫人又直了直身子,然後接著說道:“如你所言,我的兒子和孫子都是卜扶城中握著權力的人,但權力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東西,落在居心叵測的人的手裏便是黎民的災難,所以朝廷欽點的我李家,而非你楊家。”
“您這話,有些過了吧?就算您身份高貴?難道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汙蔑我整個楊家麽?”老夫人說話向來嗆人,大夫人這會兒臉上掛不住,也是真的有些動怒了,反唇相譏道。
“不是最好。”在她說完自己的話,來不及再醞釀下一句的時候,老夫人時間點卡的剛剛好,直接接過了她的話,道:“隻不過要治理運轉一座城從來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個家裏也總有那麽一兩個代表人物,你作為楊家的大媳婦兒,最好擺正自己的位置注意自己的言行。我方才的話重點不是要貶低誰人,而是想告訴你,我李家既然接下了這份全力,秉公處理四個字自然是首要的,自然不會冤枉了良善之輩,更不會受惡意流言的侵擾。”說著,她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大夫人的身邊,認真的問道說:“你,聽明白了麽?”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楊家老夫人這一番話可謂是將大夫人那點兒小心思給拎出來在太陽下曬了個透徹,從她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將大夫人的心思給查探的透透的。
素來聽聞楊家老夫人凶名在外,大夫人這一次算是親自領略了,從有記憶到如今,她還是第一次遇見她根本無從下手的人,她愣在了原地,再反應過來回頭的時候,楊家的主人已經都離開了。
“您請回吧。”一名下人弓著身子守禮送客。
“夫人。”紅婆子前一段時間告假,昨日才又回到楊府,她在大夫人身邊侍候了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夫人如此吃癟,有些擔憂的開口問著,她扶著大夫人,道:“我扶您回去吧。”
出了李家,一股突然而來的涼風吹來,才將大夫人的魂兒給吹了回來。她再回想方才的場景,仍覺得不可思議,她竟然沒有反駁?她竟然被鎮住了?
“你陪我走走吧。”她沒有上車,紅婆子攙著她走,馬車跟在後麵。
紅婆子是這些年她唯一信任的人,這會兒,她想要靜一靜。“依我看,那老夫人的話是沒錯。”但是她沒有想到紅婆子竟然會不站在自己這一方,她有些懷疑,扭頭看著紅婆子。
紅婆子笑了,扶著大夫人接著走,頗有禪意的說道:“老奴記得啊,小姐和少爺小時候讀的書裏,聖人也是這樣說的。”
大夫人聞言,也笑了。
方才那個自視高貴的女人說的一番天花亂墜,但左不過也就是一句話:李家是秉公執法,所以不怕流言蜚語。
但那隻是在優渥裏泡了一生的人才會有的天真的想法,大夫人看了看街道上自己身邊來來往往的人,誰忙忙碌碌的活著不是為了衣食住行,臉上有光?
她停下了腳步,下巴微微抬著,身姿也更加優雅了一些。
紅婆子這才放開了手,拘著禮退到了大夫人身後。
大夫人去李家的消息傳到楊家太夫人耳中的時候,她無奈的搖著頭,阿姒也並未多說些什麽。
淩雲容是在兩日後才有機會親眼見到那些賬本兒的真實麵貌的,楊光耀將賬本兒帶到了南苑。
就她所掌握的東西來看,裏麵的內容都是真實的,楊家的草場,農場,鋪子裏,每年都有大量的銀錢流入李家。
但究竟是到了何人手中,賬本兒上卻沒有寫明,隻是記著那筆銀錢都花在了李家為數不多的鋪子裏用以添置東西,奇特就奇特在,淩雲容和楊光耀去查過了,楊榮默也去查過了,那些添置的東西根本一件沒有。
“你不覺得,太巧了麽?”淩雲容翻了好幾遍那賬本兒,上麵大支出的全是楊曉峰出事之後才有的。
“這擺明了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楊光耀這兩日東奔西跑的很是頭大,這會兒根本壓製不住自己暴戾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