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無益,反而容易因為無謂的猜測亂了原本的心神。

“李源。”他站了起來,斂去了溫和笑意,道:“方才婢子來報說母親喚你過去。”

“啊?”李源正和淩雲容聊天聊得火熱呢,有些疑惑著問道:“可是我就是與母親一起來這裏的啊。母親不是陪著父親去休息了麽?”

李卓正聳聳肩,說道:“我也不知道,不然你就繼續在這裏耗著,好等著過會兒母親親自來尋你?”

“別。”李源聽言立刻起身,她看了李卓正一眼,朝著淩雲容說了幾句類似於去去就來的話,提了裙擺便急急往李夫人的院子裏趕去。

淩雲容也看了李卓正一眼,察覺到他的神情有些不大對,以為他是傷口又疼了,遂走過去問道:“怎麽了?還疼麽?”

李卓正看著她,像是在打量,良久後才開口,道:“嗯,越疼了。”

“怎麽會這樣?”淩雲容靠近著似乎是想要去查看,但被李卓正撇著身子躲開了。

淩雲容想起來了那昨夜再醫館裏他害羞的神情,以為他又是在乎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話語,遂收了手,說道:“你平日裏忙也就罷了,這兩日身上有傷,還是多注意休息,若是感覺不適,就及時去看大夫。”

“嗯。”李卓正從嗓間悶出這個字,他方才明明有許多的話想要問淩雲容的,怎麽一到了真正與她說話的時候就全部不見了?“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說道。

“嗯。”

“那女子突然翻供一事,你怎麽看?”

“也算是為她日後留了一條後路,沒什麽不好的。”淩雲容半笑著回答道,語氣平淡。

“這真是你的真實想法?”李卓正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竟然就問出了這句意味已經十分明顯的話。

淩雲容沉默了一會兒,抬眸說道:“我是與她說了一些話,但做決定的是她自己。”

“你這次有些操之過急了。”頓了頓,她接著補充說道。因為他太想及早將背後黑手查出,以至於雙眼被蒙蔽,而忽視了自己身邊的人。

若是她的消息沒有錯,他的二叔可這會兒還沒有回來。

她如此坦然,李卓正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回應。

兩人相對而坐沉默了一會兒後,淩雲容先開了口,道:“我先走了,李源回來你與她說我有事。”

“嗯。”

……

她的身影前腳才離開李府,後腳李府原本忙碌著各自手中的活計的人就有許多抬起了頭:他們終於弄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明明二爺和上頭主子的計劃很完美,為何偏偏在最後一刻李家的府兵趕了來,原來說是她在通風報信。

“安排人今夜就送她出城。”回楊家的途中,淩雲容對丁希叮囑著說道。

慧院,淩雲容進去之前,看見一個臉生的人從裏麵出來。

是李大人派來了,今日大夫人所求之事他並沒有出了多大的力氣,所以又將那尊送子觀音送了回來,那便意味著他的承諾依然有效。

大夫人才命紅婆子將那像收起來,淩雲容便進來了。

“你是怎麽說動那個女子的?”大夫人問著,滿眸懷疑,能用的辦法她都已經試過了。

“我日後會是楊光耀一生的女人,我心眼兒小又極有毅力,若是想報複誰,天涯海角都會繼續。”

淩雲容隻說了這一句話,僅此一句便夠了。

依著前兩次對大夫人的了解,她已經學會了應對之法。顯然她的回答很讓前者滿意。大夫人的顏色和悅了不少,拉著她說了幾句家常的話,便許諾等去鎮下曆練回來後安排她與楊光耀的婚事。

淩雲容做著嬌羞狀,半推半就的回了南苑。

天黑的時候,二夫人突然登門。

她是就彩瑤一事親自來向淩雲容解釋的,她不希望自己被誤會。

“我知道。”淩雲容解開了腰間的束縛坐在軟椅上,道:“我從未懷疑過夫人,並且眼下,我需要夫人幫我做一件事……”

次日一大早,楊光耀因為流連風流之地被關進大牢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卜扶城的大街小巷,雖說城中的人對這位公子哥的斑斑劣跡早已經習慣了,他們心裏都清楚,不過不願意說破罷了。

但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之後與之前就是不一樣。

譬如,李家老夫人一聽到如此傷風敗俗的流言,立刻遣了人去楊家盤問,最後楊家老夫人出麵,將楊光耀手裏顯字管著的草場和部分鋪子又重新交給了楊榮默,讓他賦閑在家避避風頭。

慧院這邊再有不甘,也不好多說些什麽,畢竟是楊光耀有錯在先。

淩雲容那日在牢房中提得條件沒有被應允,自然會有之後的應對之策。救他出來,再架空他的權勢是為了抵消自己提出那個條件的莽撞,而為了防止他碰自己,她讓丁希去將自己的匕首又磨得更鋒利了些。

楊光耀是在第四日的夜晚被放出來的,慧院派的人去接。

但李卓正並未停止對風流之地的調查,他提審了從李宅裏帶回來的人,做慣了山賊的人是很那隱藏自己的身份的。

上一次他去山匪窩裏救楊曉峰的時候就晚去了一步,這此他定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自風波處停至之後幾日,淩雲容的南苑倒是難得的清靜了幾日,其實對於她來說,清靜一詞不大合適,更貼切一些,應該是寡靜。

她日防夜防等著楊光耀的到來卻一連幾日都沒有見到他的蹤影,慧院那邊也沒有一絲消息傳來,二夫人那邊倒是日日差人送進補的藥石過來,但每每深夜,淩雲容總有一種白衣君子會悄然而至的錯覺,但可惜也僅僅是錯覺。

綠綺閣因著大老板重傷,所以停歇營業了幾日,其門戶之下掩藏著的人將那批山賊極有可能藏身在漫雲鎮的消息傳遞給衙門後,也像是人間蒸發了般在卜扶城徹底的銷聲匿跡。

但無論是綠綺閣的那些人也好,還是一直在暗中謀劃著黑暗勾當的人也罷,他們都清楚,除非一方徹底死絕,否則所有平靜都是更深的蟄伏,漫長的隱匿才能掌握更多的消息,徹底爆發反擊之時的力度也才會更大。

丁希看著淩雲容喝了藥,親眼看著她睡下後將那盞不分晝夜都亮著的玉虛琉璃燈放到不甚礙眼的位置上才帶了門出去。說來也是奇怪,前兩日淩姐姐都已經不甚在意那盞燈了,每每快要熄滅的時候都是他在閑到發慌的好心驅使下才去添上一些燈油,但自從那日李府回來後,她突然又對那盞燈變得寶貝了起來,除了休息的時間,都要把它放在時時能看見的地方。

“吱呀…”的關門聲傳來後不久,丁希貓一般輕的腳步漸漸遠了,淩雲容翻身而起,又從**坐了起來,今夜軒窗外的月色很濃,輕輕的推開後,她站在窗前,月光灑在臉頰上映出了她才養出來了一點兒血色,三月顯懷,雖然在有了孩子之後她一直奔波身體極差,但好在底子不錯,稍加調養之後便能轉換過來,此時她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子的沉重。

“阿丘。”她望著那月,柔柔笑著,自言自語的說道:“孩子出生的時候你會回來麽?那孩子成親的時候呢?”

雖然是不確定的問著,但她的麵色仍舊是暖暖的。

綠綺閣後院的一片花叢見,黑衣銀麵的男子也定定的站著,他低頭看著自己被月拉的長長的影子,幻想著肩頭靠著一顆毛躁輕暖的頭,嘴角微微上揚著。他的傷需要靜養,鬱嵐已經安排好了,過兩日他便會啟程去空煙城,一來那裏卜扶城相距不遠,城主與他又是舊時,二來卜扶城中那些不安分的爪子也伸不到那裏去。

除此兩處,南苑外不遠處的屋脊上站著一抹孤獨飄逸的白影已經站了多時。慧院奢華的房間地上半躺著一個酩酊醉鬼。月似乎很得意,在失意失落的人麵前格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