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被滿床的血跡砸懵了。

前世演戲的時候,各種花樣的吐血都見過,他本人更是實踐過無數次,咬破嘴裏的血包,青筋暴起或奄奄一息,總是使勁兒的讓自己身曆其境。

但假的就是假的,來不了這麽猙獰可怖。

床單上不單有噴濺的血液,還有帶血的手指頭印,擦拭血跡的痕跡……

兩秒或者三秒,祝餘不知道。

短暫的震驚後他就衝了過去,握周銘的手,被冰涼的觸感激的僵了一瞬:“吐血了?”這是句廢話,但看周銘疲憊的眨了下眼,心裏就有底了。

拜豐富的職業經曆所賜,祝餘曾經演過醫療劇。

術業有專攻,醫學生十數年寒窗苦讀的知識不是他幾個月就能掌握,但在醫院一連好幾個月的拍戲,還正巧飾演消化科醫生,常見的消化係統疾病就知道點。

這也是為什麽幾個月前知道周銘胃不好,會說那許多胃不好引起嚴重後果的話。

他不會治,但勉強能判斷出周銘是消化道大出血,不知道有沒有胃穿孔或者別的什麽,但現在這出血量,很容易導致失血性休克。

休克再往後,小命就懸了。

看周銘眼皮倦怠的要闔不闔,祝餘扶了下他的肩膀:“別睡……千萬別睡……我怎麽跟你小叔交代……”

後半句純粹是情急之下的胡嘟囔,實際上已經在撥120急救電話。

撥了電話,又衝出去開房間門。

這時候他已經忘記了同一樓層還有帶隊的老師,屬於成年人的靈魂考量奔走,又奔回來給周銘穿衣服。

睡袍穿著是舒服,但在醫院被抬來抬去可就不那麽體麵了。

在腳踝被握住的時候,周銘的腿動了動。

祝餘抬頭看他一眼,見這一向矜持自傲的少年窘迫驚愕,溫柔的安撫:“沒事,有我在呢,醫生馬上過來,要去醫院,你這樣……想被人看光?”

手掌心的小腿肌肉就鬆弛了下來。

衣服褲子穿好,連帶鞋襪,前後不到十分鍾的功夫。

祝餘又洗了熱毛巾給周銘擦了手和臉,總算收拾的不是滿手滿臉的血,隻扔到床下的被子依稀可見之前情形的可怖。

期間周銘又吐了幾回血,垃圾桶都淹了底。

祝餘心懸的老高,大敞的門聽到樓道裏有動靜,算是鬆了口氣。

讓開路,讓醫護人員過來急救。

醫生問了幾句,周銘聲音低的聽不到,祝餘就說周銘胃不好很久,之前有胃潰瘍,最近胃口還不好。

注意到周銘眼巴巴的看他,以眼神安慰。

醫生懷疑周銘是消化道大出血,又量了生命體征,呼吸心跳體溫都因為失血過多有異常,尤其是血壓,大幅度低於正常,臨近休克值。

周銘被擔架抬出去,要緊急送往醫院。

醫護人員趕到之後急救的動靜不小,劉飛被驚醒,還以為進了賊,咋咋呼呼了兩句被祝餘扯到一邊解釋,然後就要跟出去。

劉飛扯住祝餘:“我一個人……那麽多血,嚇死人了……你不考試了?”

祝餘:“……再說吧,要麽回去睡,要麽跟我去醫院。”帶隊的老師也被驚動了,正在前麵陪周銘,他才有心思和劉飛囉嗦幾句。

劉飛猶豫了一下:“人那麽多,你也別去了吧。”

他害怕。

要是周銘死了怎麽辦,一起住的……上趕著被遷怒嗎?再說了,明天還要考試,他擠進複試不容易,家裏還許諾要是能過了複試,可以提高每個月的零花錢額度。

再說了,祝餘去他不去,倒襯的他……

如果是別人,祝餘可能就不去了。有老師在,又非親非故,用不著他,跟著還礙事。

可是周銘不一樣,不論是周銘對大佬的感情,還是大佬對周銘這個侄子的看重,都讓祝餘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責任感。

幾句話的功夫,帶隊老師在門口喊:“祝餘!祝餘!”

他都嚇死了,周銘要是有個萬一,自己的職業生涯全完了,這會兒周銘掙紮著找祝餘,正好將人推出去。

隻是這念頭在心裏轉,卻萬萬不敢提。

祝餘不再理會劉飛,奔過去:“怎麽了,孫老師?”

孫老師讓開路,將祝餘送到擔架前:“周銘隻相信你。”看著氣都快沒了還一聲一聲的叫祝餘,要是再不讓祝餘過來,都要從擔架上翻下去。

祝餘才靠近擔架,手腕就被握住了。

天知道之前周銘連地上的電話都撿不起來,現在手怎麽能像鷹爪一樣,鉗的人生疼,隻得安慰他:“我陪你去醫院,一定會沒事。”

他身上的睡衣是在看到周銘的電話,起床後隨手套的,領口扣子係的不嚴,領子還翻著一邊,著實有些匆忙和狼狽,但麵容沉靜溫和,尤其是眼睛帶著無形的關懷和肯定,讓人不自覺就心安。

周銘手指鬆了鬆,但還是抓著祝餘不放。

他是躺著的,擔架飛速在走廊裏推過,廊上燈光照耀,眼睛酸痛也隻是眨一下就飛快睜開,一直看著祝餘的方向。

救護車上,周銘馬上輸了**。

醫生的意思是周銘這種情況很可能需要輸血,甚至是手術,需要家屬在場。

祝餘知道周銘的情況。

他兜裏塞的鼓鼓囊囊,一個是周銘的手機,一個是自己的,周銘手機上還帶著幹涸的血跡,問他:“開機密碼,我給你父親打電話。”

周銘搖頭,失血過多像是一並帶走了他喉嚨的水分,嗓音非常嘶啞:“在國外。”

祝餘:“你爺爺?”

周銘閉了下眼:“小叔,小叔……”

他說話需要耗費太多的精力,多餘的語言都簡略了,隻心道爺爺年紀大了,受不起這樣的驚嚇,做手術需要親屬點頭同意,小叔也可以,祝餘會明白他的。

祝餘能揣摩到周銘的想法,但心裏很操.蛋。

大佬並不瞞他,所以周家那個周老爺子和周元朗什麽鬼德行祝餘都知道,周銘要是沒事還好,要是有個萬一,大佬就是那個不擇手段心思陰毒謀害侄子的人。

但和病人沒法計較,隻心道聯係大佬也可以,回頭背著周銘打電話再商量商量。極其不愉的想,周家老爺子連大佬都說打就打,不至於聽到周銘出事就來個弱質纖纖就地昏倒,他才不同情那個凶悍又不講理的老頭。

祝餘用自己的手機給周嘉榮打電話,言簡意賅的說了事情的經過。

周嘉榮一邊下床一邊道:“我知道了,我會盡快趕過去,餘餘,你別怕,一切有我,開視頻,我看看周銘。”

祝餘開了視頻,將鏡頭對準周銘。

在視頻上出現周嘉榮的臉時,祝餘看到周銘眼眶一瞬間就濕.了。

周嘉榮在視頻裏對周銘道:“銘銘,小叔馬上就會過去陪你,聽醫生的話,不會有事,最多四個小時,你會看到我。”

他在周家是個異類,早已不將父兄當親人,但周銘卻不同,小時候就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後,被冷落後癟嘴哭,下次還跟過來,是周嘉榮自母親去後,唯一一縷能感知的來自親人的溫暖。

周銘點頭,眼淚從眼尾沒入鬢角。

小叔叫他銘銘……很多年不叫了。他就知道,小叔是真的麵冷心熱,不是爺爺和父親說的那樣。

周嘉榮又讓救護車裏的醫生接視頻,不像之前那麽溫情,嚴肅而清晰的道:“我是周銘的親叔叔,請將周銘送往明德私立醫院,到那裏會有人接應你們,之後周銘會在明德醫院治療,期間發生的任何事都由我獨立承擔,如果你需要錄視頻、錄音留證,可以再聯係我,多謝。”

他最後看了祝餘一眼,掛斷了視頻,然後打電話給晉川。

祝餘知道明德。

晉家在醫療行業的產業,開了很多分院,晉勝池現在就在京市的明德總院住院治療。

救護車裏的醫生沒意見,明德是海城最好的私立醫院,能住進去的非富即貴。

那裏好多貴到死的先進儀器,他們醫院沒有,眼饞壞了,有時候還會建議病人去明德用人家的儀器治療。

一個小時後,祝餘和醫生聊過,舒了口氣。

周銘的病情趨於穩定,雖然身上連著隨時監測生命體征的儀器,看上去病重,但小命是保住了。

醫生的意思是先藥物止血以及補液,第二天用儀器查看具體哪裏出了血,再隨時修正治療方案,又後怕似的道:“幸虧來的及時,再晚二十分鍾……太幸運了……,現在獨居的人越來越多,深夜發病之後孤立無援,哎……”

期間院長連帶消化科的主任,都在這個深夜來轉悠了好幾圈,看樣子是接到了上頭什麽命令,打算熬到天明。

祝餘偷摸給周嘉榮發過短信,問要不要聯係周老爺子的事。

周嘉榮回的很快:“知道了,我會處理,是不是嚇到了?好好休息,天亮就能看到我了。”

他已經知道周銘沒事,也知道具體發生過什麽,如果不是祝餘,周銘可能真的就交代在了那裏。

感激、心疼、思念,哪怕才分開不到二十四小時,周嘉榮已經迫不及待的要看到他的小崽子。

想抱抱他。

動用關係以最快速度拿到航線的私人飛機,穿過黑夜與星空,從北向南,往海城的方向而去。

海城,明德私立醫院,

周銘住了明德最好的病房,不像病房更像個大公寓,因為失血過多以及藥物的關係,已經睡著了。

祝餘在病房內附的家屬房。

睡不著。

哪怕有護士24小時看護,還是時不時就去病房看看周銘的狀態,心有餘悸。

不知到了什麽時間,聽到聲響,抬眼就看到推門而入的高大身影。

一下子坐起來。

他想說很多話,但喉嚨裏各色言語擠擠挨挨像打架,最後隻幹巴巴一句:“周銘沒事。”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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