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奈沒想過他會有朋友拜訪。

紀修則沒料到是哪個朋友這麽早。

驚慌之下,顧奈朝男生示意口型:“需要我回避嗎?”

紀修沒作答,起身去開門。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我還以為你不在呢?”

“那你還敲門?”

紀修冷笑,丟了雙灰色拖鞋給他。

“我這不是講文明講禮貌嘛。”

說著,衛揚的笑容逐漸斂起。

顧奈漲紅著臉,朝客人頷首致意。

衛揚十分吃驚,回頭問紀修:“你留人過夜了啊? ”

“她嗎?她是貓主人。 ”紀修否認。

“不是女朋友?”衛揚表情失望,打量了顧奈一陣後,自我介紹,“我衛揚,該怎麽稱呼你?”

衛揚長得很高很壯,一口好牙,白得反光。

顧奈心裏對他評價很高,上前握住他的手,害羞稍褪一些,“叫我顧奈就好。”

衛揚指指邊上的冷麵佛,“我是他牙醫。”

“我,學妹。”

說完,顧奈先行鬆開對方的手。

盡管她在異性中備受追捧,可是過頭的熱情還是會令她退避三舍。

衛揚雖無惡意,但過分的好感依然叫她想躲藏。

衛揚笑得自在,問:“這是你的貓?”

“嗯。”

衛揚看了眼麵無表情吃早餐的紀修一眼,說道:“我就說嘛,看他也不像是喜歡小動物的人,養著做解剖還差不多。”

顧奈嚇了一跳:“學長不是那種人啦。”

聞言,衛揚神秘地笑了一下,擠兌他哥們兒:“師妹你眼光不怎麽好啊,你‘學長’變態起來,才沒有別人什麽事呢。”

顧奈:“……”

我知道啊。

但隻有我知道就好了。

衛揚不再逗她。

他這回來,是專程跑腿來的。

特意挑這麽早來,也是因為別的時候他根本逮不到他這個朋友。

國慶期間衛揚抽空回了一趟春光鎮,奶奶順便托他帶點東西給孫子。

“我真的懷疑奶奶有千裏眼,要不然怎麽知道你穿著破襪子,硬是讓我帶了十雙羊毛襪?”

紀修低頭看了眼自己腳尖,是破了個小洞。

……

顧奈縮著脖子不說話,將兩隻始作俑者帶到安全範圍。

“對了,她還讓我帶了一隻土雞給你。”

“你帶了?”

聲如烈酒,聽著就燒喉。

衛揚卻無所畏懼:“帶了啊,喏,樓下花壇裏散步呢。”

紀修黑臉。

紀修不討厭雞,甚至很喜歡吃。

但他哥哥討厭雞。

哥哥從小跟在父母身邊長大,生平第一次去鄉下老家,就被一群雞阻擋在了家門外。

更糟糕的是,哥哥嚴重潔癖,而當時奶奶養了不下二十隻雞,院子裏全是雞屎。

哥哥白著臉,死活不肯下車,媽媽怎麽勸也沒用。

奶奶當時生了好大的氣,險些婆媳翻臉。

最後誰也沒辦法,哥哥就在車裏過了一夜。

沒人責怪哥哥不懂事,就像沒人責怪奶奶為什麽要養那麽多雞一樣。

但這件事始終是他家的一個心結。

紀修長大後,被很多人說:你真是越來越像你哥了。

這當然是種誇讚,哥哥精明、慎戒、權威,是天生的意見領袖。

但他始終覺得,自己與哥哥的像,是另外一種像。

小時候他不是很能理解,媽媽都讓司機抱哥哥下車了,為什麽哥哥依然不肯。

長大後,他突然在某一天明白,原來,那是哥哥的底線——

在尚有選擇權時,他絕不妥協。

這才是他們兄弟倆的“像”,甚至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紀修的沉默讓衛揚誤以為他想起了從前的不快,但奶奶送的雞也不能說丟就丟,衛揚隻好拍拍他的肩膀建議:“你愁什麽,找家飯店弄唄,吃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紀修冷言冷語:“你來很久了,怎麽還不走?”

“很久嗎?”衛揚看表,“沒有啊,才三分鍾而已。”

麵對如此不怕死的人,顧奈真的很想衝上去捂住他的嘴,架到屋外去。

再看紀修,果然,他筆直地注視衛揚,眼神在說:在我生氣之前,趕緊消失。

衛揚摘下眼鏡,哈了口氣,擦擦,閑適地拉起家常:“這周末我女人劇場開演,你來嗎?”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衛揚戴上眼鏡,轉而問顧奈:“師妹,你來嗎?給你嫂子捧捧場。”

“我,我嗎?”

顧奈下意識看向紀修,問:“我可以去嗎?”

衛揚搶在紀修開口前說道:“當然了,你嫂子最喜歡漂亮姑娘,來吧,晚上還放煙花呢。”

顧奈躊躇了一會兒,見紀修沒反對,便和衛揚交換了聯係方式。

正事兒辦完,還替媳婦兒攬了客,衛揚自覺這個早晨收獲良多,便滿足地回診所上班去了。

臨走前還不忘記:“什麽時候吃雞記得叫我啊!”

紀修沒好氣,直接讓他把雞帶走。

都老熟人了,衛揚也沒在客氣的:“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地送我,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吃掉它吧。謝啦。”

揚長而去。

等樓下的車開走,顧奈放下窗簾回到餐桌。

見他一本正經地切麵包吃,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紀修抬眼看她,“你笑什麽?”

顧奈背著手走到他身旁,歪頭看他:“笑你啊。”

看他平時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樣,會覺得他隻適合坐在維也納音樂大廳的鋼琴前。

可現實是,他比誰都接地氣,血脈中最重要的那一支,和春光鎮緊緊聯係在一起。

這讓顧奈覺得,他也不是什麽高不可攀的神仙。

真實的紀修,是可以被她所擁抱的。

顧奈抱起那罐根本不見少的手剝核桃,撿了一粒丟進嘴裏。

紀修伸手抓住罐口,跟她較真:“我的。”

顧奈拿開核桃罐,同他說:“反正你也不吃不是嗎?”

奶奶心疼他工作累,和她辛辛苦苦剝出這麽一罐,他扔冰箱就不管了。

要不是她衝麥片拿出來放幾粒,他才不會想起吃呢。

“誰說我不吃了?”

紀修一把拉過她的椅子,不由分說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