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十點,夜很深,別墅區的窗外能看到柏城遠處的景物,那一層一層的建築物亮著燈,燈海在夜裏璀璨奪目。
顧淮生站在落地窗前,眼睛裏覆著一層冷漠,他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銀色的煙灰掉在地上,煙還燃著,可因為有燈,那光並不明亮。
許逸一五一十交代著情況,可顧淮生卻聽得心不在焉,他總是會設想那些無聊的畫麵。
沈清歡被顧越銘帶走,被顧爺爺折磨,說不定會跟母親一樣被輪番折辱。
“顧爺。”許逸見顧淮生沒回應,忙不迭叫了一聲,他恭恭敬敬的,言語溫和帶著試探。
顧淮生回神,思索片刻後說:“越是毫無交集,越是可疑,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很多,但長得一模一樣的卻是少之又少,就算有,恐怕也有某種脫離不了的關係。”
許逸附和:“顧爺,我也是這麽認為的,可江亦衡也查過,時琛和沈延安是有不同人生經曆的。”
顧淮生沉下麵龐:“為防作假,這事情還得繼續留意著。”
時琛這個人關係著母親葉潔之死的迷霧,找到他,很有可能就能找出當初是誰買通他們。
這是一條長鏈,會關係著許許多多的人。
許逸有些為難,但還是試探著問了聲:“顧爺,有件事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講。”
落地窗上倒映著顧淮生纖長的身影,在聽到這句話後,他倏地回頭:“講。”
眼底的陰冷像能將人溺斃一般,許逸不自覺的顫了顫身子,下一秒,他說出令人震驚的話:“沈小姐的哥哥沈延安或許還沒死。”
顧淮生茫然:“什麽意思?”
許逸說:“江公子那邊來了消息,說臨海市最近有一個公司快速成型,並且搶了他許多業務,那個公司是做服裝和珠寶的,聽說公司總裁是一位姓沈的老板,見過的人很少,但有風聲透露,說叫沈延安。”
顧淮生眉峰皺起,嘴裏喃喃著:“果真是這樣?”
許逸點頭:“目前隻是聽說,是真是假還不確定,但既然有風聲傳出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沉默片刻,顧淮生說:“臨海市那邊的幾大權勢必須查清楚,無論是杜恒還是時琛,這都關係著我母親去世的真相。”
許逸不敢怠慢,又說:“顧爺,我有些懷疑……”
他欲言又止,沒接著往下說。
顧淮生不喜歡他這樣,斥責了聲:“有話就說,不許拐彎抹角。”
許逸微微頷首:“我懷疑柏城墓園的沈延安墓碑其實是時琛。”
顧淮生疑惑:“怎麽說?”
許逸說:“當年組織內訌,以杜恒瞎眼結束,之後再也沒有人見過時琛,我懷疑真正的時琛可能死了。”
顧淮生思索了一會兒:“有可能,但不絕對,畢竟你說了,杜恒那邊在派人找時琛,說要報當年的瞎眼之仇。”
許逸沉默了,之後說:“杜恒這個人也很有可能隻是一個犧牲品,畢竟時琛的名聲很響亮,做的都是黑吃黑的交易,這麽些年,靠著接任務發家致富,背後做的那些勾當,得罪得人不少,仇家多得數不過來,他一直沒露過麵,為什麽要在十年前露麵,難道不怕人追殺?”
一根煙燃盡,顧淮生將煙蒂準確無誤的丟進了煙灰缸裏,他手中的手杖一直被他握著,腿又隱隱痛了,窗外無邊無際的燈海,照不進他眼底一點點。
他渾身是冰冷的,是個沒有溫度的人。
臨海市的事,許逸一直在接手查,畢竟事關顧淮生母親去世的真相,他一直不敢怠慢,但越往深處查,越覺得撲朔迷離。
就杜恒、時琛這兩個人物,背後就籠罩了一大片謎雲。
身份、死活……
顧淮生聽懂了許逸的言外之意,眉峰輕皺起來,臉上多了一層堅定:“你想告訴我,十年前露麵的人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時琛?”
許逸不敢確定,隻是說:“顧爺,我沒有證據,不好做回答,但有這個可能。”
顧淮生麵色更加凝重,母親去世十六年,他從十年前回到柏城,母親的事,他查了十年,到現在隻查出杜恒和時琛這兩個人。
“許逸,查不到時琛的消息,就先從杜恒下手,就算他隻是一個工具人,那也一定有破綻,從他這裏入手,說不定會有線索,如果沒有,再去查沈延安。”顧淮生安安靜靜的吩咐,那雙眸裏迸射的光是寒冷的,像能殺人。
許逸畢恭畢敬點頭:“是,顧爺。”
顧淮生要上樓,許逸又喊了一聲:“顧爺。”
顧淮生停下來,頭頂的光在他臉上四分五裂,他的五官那樣俊郎,眼底是深不見底的黑和暗。
許逸在問:“沈延安的事情要跟沈小姐說嗎?”
顧淮生垂下眼睫,睫毛覆住了那雙眼,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隻是沉默了很久,隨即抬眸看著許逸說:“先不要告訴她,畢竟她現在還有更大的麻煩要應對,而且她哥哥的事情也不確定真假。”
許逸聞聲點了點頭:“嗯。”
聊完,顧淮生杵著手杖就往樓上去了。
路過客房的時候,他步伐停了一下,似乎是不受控製,他推門走了進去。
臥房沒有人,浴室的燈開著,裏麵有水聲,是沈清歡在洗澡。
顧淮生環視四周,發現辦公桌上的電腦開著,他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上麵是瀏覽網頁的記錄。
“腿疼應該怎麽辦?”
“腿怎麽禦寒有用?”
“薑湯可以禦寒嗎?”
她查了很多治療腿疾的辦法,回答也是五花八門。
有人調侃:“截肢就不用禦寒。”
也有人正正經經回答:“中藥泡腿,多穿衣服,貼膏藥,針灸推拿,烤火,多吃補藥。”
除了這些搜索,還有一個特別的瀏覽記錄。
“雲菲菲和顧淮生是怎麽認識的?”
有人回答:“我也想知道。”
雲菲菲和顧淮生是怎麽認識的,沒有人知道,外界傳言的也很少,但當事人顧淮生一定是知情的。
當年回到柏城,他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除了顧家孩子的身份,他什麽都沒有,他無比清楚的知道,要想站穩腳跟,必須有點依附。
雲菲菲是雲家獨生女,打她主意的人多得數都數不清,當年救下雲菲菲,不過是一次偶然的機會。
當年雲菲菲高二,十七歲,被學校同學羨慕騙進深巷裏,原想著讓學校的校霸玷汙了她,從此聲明狼藉,可顧淮生恰巧經過,偶然救下了她。
那時候的顧淮生清冷、淡漠,可就那一眼,便入了雲菲菲的眼,之後雲家為了感激,將一個項目給了他。
憑借那個項目的成就,他漸漸在柏城站穩腳跟,這也是為什麽雲菲菲回來,他可以去接,也可以陪她吃飯的原因。
他在骨子裏,就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但他不會管閑事。
想到這些過往,他又莫名想到沈清歡救他的那件事,他到底要還她這個人情還是把她的事當做閑事?
雲菲菲和沈清歡不一樣的地方,顧淮生心裏特別分得清。
雲菲菲是助顧淮生站穩腳跟,而沈清歡救了他的命。
這條命於他而言,並沒有站穩腳跟重要。
得了骨瘤,醫生早就斷定,他活不長,他硬撐著,不過是想做完最後一件事,那就是查明母親去世的真相,再給她報仇。
報仇必須得有實力,而雲菲菲那一件事直接改變了他的起點。
他站在電腦前一個人胡思亂想了許久,直到浴室的暖燈關了,浴室門打開時,披著浴巾,戴著浴帽的女孩兒走出來。
在浴室待久了,皮膚被氤氳得微紅,浴巾到膝蓋,下麵的小腿很白很細,看到顧淮生,她下意識擋了一下胸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