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晨的陽光還沒冒頭,掃雪車已經開始隆隆作業。大功率的滾刷將雪花揚得漫天飛舞,路邊行人滿是疲憊的臉上升起幾分不耐,低聲抱怨幾句又悶著頭匆忙趕路。

四輛警車前後排成一隊在路上飛馳,急促的警笛聲響徹白皚皚的街道。

現在是工作日的早高峰時期,又因為案發地在鬧市區,周圍早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群眾。

警車抵達現場,市局刑偵支隊副隊長何曉打開車門,一陣冷風倒灌了進來,她不禁縮了縮脖子,連忙戴上手套。

下了車後,她招呼著手下警察驅散人群。

一行人快速穿過警戒線,幾名守在現場的區分局刑警連忙迎了上來。

何曉表情立即嚴肅起來,點頭回應,問道:“法醫來了嗎?”

“到了,正在驗屍。”

“好,這個案子由我們市局接手了,告訴區分局的兄弟們,做完工作交接就可以撤了。”何曉快速吩咐了一句,抬起頭打量著周邊環境。

這裏是市中心一座商業廣場,商場空地已經用警戒線圍了起來,但除了幾名維持秩序的警察以外,並沒有見到其他身影。

何曉揮揮手,叫來一名區分局的刑警:“現場保護得怎麽樣?死者在哪裏?”

“我們趕到時屍體就懸掛在樓頂,技術科的同事正在天台上勘察現場,屍體和法醫都在那裏。”

何曉仰頭看去,這幢樓一到五層是商場,六層以上是住宅,五六層交界處錯開一大片空曠的平台,那裏應該就是案發現場。

“怎麽上去?”

“要走消防通道。”

“帶路。”

商場舉架比較高,兩層之間高度相差將近九米,五層樓爬下來不算輕鬆。

何曉留意了一下,整條樓道隻有五層通往天台的樓梯口裝有監控,她問了帶路的刑警,區分局的同事正在聯係商場負責人調取監控記錄。

剛到現場,何曉眉毛頓時擰了起來。昨晚雪下了大半夜,可天台上卻一點積雪都沒有。

“現場是怎麽回事?”

一名警察連忙跑過來:“何隊長,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應該有人事先清理過。”

何曉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現在是上午八點。

整片天台大概幾百平米,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如果隻是一個人完成這些工作,至少要從昨天深夜雪剛停時就開始了。

屍體蓋著白布,被擺在天台中央,一身白大褂的法醫蹲在旁邊,看樣子已經初步檢查過了。周圍幾名警察正在仔細勘察現場。

死者是男性,沒穿鞋子和襪子,同樣**的上半身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刀痕,傷口處皮肉外翻,但卻見不到多少血。

“查得怎麽樣了?”何曉看向法醫。

“屍體麵部紫紺,嘴巴張開,符合窒息而死的特征,但是頸部沒有勒痕,也未發現溺水跡象,具體死亡原因,要等回去解剖以後才能進一步確定。至於身上這些刀痕,初步判斷是死後造成的。死亡時間至少在三天以上,現在是冬天,如果屍體在此之前經過低溫保存,死亡時間可能會更久。”

“也就是說,這裏並不是第一現場。凶手為什麽要在殺完人以後,時隔多天跑來這裏拋屍?還用了如此明目張膽的手段。”何曉若有所思。

“還有什麽其他發現嗎?”

法醫站起身,錘了錘酸痛的腰,指著屍體**的上身道:“你仔細看看這些刀痕,有沒有發現什麽?”

何曉彎下腰細細觀察,這些傷口看似雜亂,但好像又存在著某種規律。

“站在我這個角度看。”法醫躲開,讓何曉站在屍體雙腳的位置看過去。

這次,何曉看清楚了。這些傷口從上至下組成了歪歪扭扭的三個字:第一個。

何曉不由得心頭一驚。

凶手打算連環作案?

……

早高峰的13路公交車上塞滿了人,如同一個大號的沙丁魚罐頭,隨著不斷啟停,將一條條“小魚”甩得左搖右擺。

唐伶語安穩坐在公交座椅上,取出手機按下開機鍵。

在等待開機的過程中,唐伶語看著四周擠搡的乘客,內心有些慶幸。

慶幸自己天剛亮就開車趕回公寓,坐上了最早的一班公交,也慶幸這路公交的始發站就在自己樓下,才能早早上車占到座位。不然就憑她不到一米六五的個子,不被擠扁都算她運氣好。

手機開機後,唐伶語先是點開微信,將幾條與工作有關的消息一一回複,想了想,又點開瀏覽器,在搜索框裏輸入“頻繁做同樣內容的噩夢是什麽原因?”

手機頁麵很快彈出琳琅滿目的信息,唐伶語緩緩向下滑動著,很快一條看起來比較專業的內容映入眼簾:

‘從心理層麵和精神角度來看,夢境承載著我們潛意識的信息。在噩夢中,不愉快、令人不安的場景和事件代表了我們內心的隱憂和恐懼。

當我們經常做同樣的噩夢時,這意味著我們日常生活中某些方麵存在長時間的不滿和焦慮,也意味著我們的內心存在著一些尚未解決的問題。’

“恐懼……尚未解決的問題……”唐伶語低聲重複著手機上的內容,“所以,要將某些事情徹底解決,才能徹底擺脫這種狀況……”

正在唐伶語思索之際,公交車卻緩緩停了下來。

起初她還並未在意,但等了許久公交也未重新啟動,耳畔又接連不斷響起乘客的抱怨,她這才知道,是堵車了。

唐伶語探出頭,可過道裏的人群太密集,連一絲能讓她窺見前方道路情況的縫隙都沒有。

“受累問一下,前麵發生什麽事了?”唐伶語看了看四周,最終選了位個子最高的大哥打聽情況。

現在是早高峰時期,平日裏堵車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天堵的時間太久了,貌似有些不同尋常。

那位大哥本來有些不耐煩,但見到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在和自己搭話,態度頓時好了許多。

“前麵堵車了。”大哥伸長脖子朝前看了看,“商場那邊停了不少警車,不知道啥情況。”

“謝謝。”唐伶語微笑著點頭示意,低頭看向手機。

“媽呀,前麵商場死人了,怪不得堵成這樣!”後排的一位大媽突然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周圍幾名好奇心比較重的乘客立馬來了興趣,連忙湊過去打聽。

大媽見有人搭腔,似乎找到了某種存在感,更加興奮地大聲道:“我朋友圈裏有人發了拍到的現場照片,是個年輕小夥子,被人砍死掛在樓頂上,嘖嘖嘖,真慘呐!”

她一邊眉飛色舞地描繪著,一邊將手機傳給周圍的乘客看。

那幾人看完後緊皺起眉頭:“這得多大的仇啊,砍了這麽多刀,現在的人戾氣怎麽這麽重!”

“小夥子長得還挺帥的,真是可惜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可唐伶語完全沒心思聽這些八卦。

現在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八點零五分,她快遲到了!

唐伶語有些焦急,她從座位上站起來,用盡力氣艱難地擠到車輛最前方,詢問司機能否讓她先下去。

按照規定,公交沒到站不允許乘客下車。不過司機也被堵車搞得有些心煩,不想再聽人嘮叨,在唐伶語多番懇求下還是抱怨著打開了車門。

下了車,唐伶語直奔路邊,掃了輛離她最近的共享單車。現在整條路段都堵著,即便是打車也沒用。

好在唐伶語的公司離堵車的位置不遠,路上的積雪也被清潔工人打掃過,不影響騎行。

一路風風火火,終於在八點二十九分趕到了打卡機前。

“早啊,唐主管。”迎麵而來的同事熱情打招呼。

“早。”唐伶語敷衍地回應,直到聽見‘麵部識別成功’的語音響起,這才鬆了口氣。

“好險,差一分鍾就遲到了。”

走向辦公室的途中,唐伶語發現許多同事都在三三兩兩地討論著今早的商場殺人案,沒想到消息傳播得這麽快。

不過想來也是,事發地點位於市中心,還是在商場,周邊人流量很大,屍體又被明晃晃掛在樓頂,目擊到現場情況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唉,這跟我有什麽關係。”唐伶語拍了拍額頭,徑直走向辦公室。

有關開發部經理的招聘信息昨天就已經發布了出去,唐伶語也沒想到這才第二天,就收到了好幾份簡曆。

她從中挑選出兩名條件較好的應聘者,約好在今天下午進行麵試。但這才隻是一天工作的開始,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忙得她無暇顧及其他。

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提前點好的外賣放在前台,已經有些涼了。

唐伶語將外賣放進微波爐裏加熱,打算拿回辦公室一邊吃午飯一邊繼續工作。

同事熱情地邀約唐伶語一起去餐廳,還提起了早上市中心發生的那起命案。

看著同事眼中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唐伶語哭笑不得,以工作為由婉拒了她。

“叮——”

清脆的提示音響起,唐伶語打開微波爐,取出熱好的減脂餐。

“你們快去吃飯吧,我要回辦公室繼續工作了。”

唐伶語朝著同事擺了擺手,正要轉身,公司的玻璃門卻被推開,身穿製服的一男一女裹著寒意走了進來。

“警察……”唐伶語看著兩人帽子上的警徽,心中升起一絲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