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博遠沉吟了一下,卻並未否定,隻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聞言,雲茹欣的眼神,情不自禁的微微黯了一下,之後才緩緩開口道:“女兒嫁入皇室,嫁妝的抬數必然不能太少了,否則有怠慢皇室之嫌。所以,女兒就想著,何不在這些箱籠裏麵,動些腦筋呢?比如多多購買布料等,並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裝入箱籠之中。如此一來,抬數有了,花費的銀錢卻會大大減少。”

雲茹欣的話一說完,不等雲博遠表態,陳氏率先就不幹了。

她神情激動的哭道:“不行,我不同意!怎麽可以這麽委屈我的女兒!原本她要嫁給璟王,就已經……怎麽可以!老爺,你不可以這樣對待茹欣!她是老爺和妾身,唯一的女兒啊!”

“母親無需如此,女兒一定會好好的。”雲茹欣用力抱了一下陳氏,眼神裏似乎隱藏著什麽東西。

且不說這邊,雲茹欣怎麽安慰陳氏,以及與雲博遠如何商定嫁妝之事,單說雲湘瀅推著雲茂豐回了婉湘居。

“瀅兒,你是否會怪爺爺?”雲茂豐忽然出聲問道,隻是語氣有些低沉。

雲湘瀅走到雲茂豐輪椅前,然後蹲了下來,仰頭看著雲茂豐,搖了搖頭,說:“瀅兒不會怪爺爺的。”

“為什麽不怪?她們那樣對待你,你隻是將計就計而已,爺爺卻把你的計劃,全都打亂了……”雲茂豐的目光中,盛滿了一種深切的哀傷。

不知究竟是在哀傷他的兒孫,成為了那般卑劣無恥之人,還是在哀傷,他明知是雲湘瀅受了委屈,還是選擇了讓雲湘瀅委曲求全,一再的退讓。

雲湘瀅沉默了下來。

之前,在閣樓裏隻剩下她與那男扮女裝的文石公子之時,她就察覺到了那茶水中的不妥,正要將文石公子打暈之時,雲茹芳卻仿佛落湯雞一般,闖了進去。

其後,雲茹芳咄咄相逼,死活要讓雲湘瀅脫衣,以便讓她替換衣裙。

雲茹芳並不知道,她與雲茹芳謀算她之事,雲湘瀅早已得知,之後要如何將計就計,從而反擊回去,雲湘瀅都已想好,隻是當時的時機,尚未到來而已。

這幾個月以來,雲茹芳屢次挑釁雲湘瀅,雲湘瀅皆是念起年齡還小,並無太多陰詭心思,才會每一次都是小懲大誡。

隻是這一次,雲湘瀅卻是不會再那般輕易放過雲茹芳了,隻因找來這文石公子的提議,就是雲茹芳提出來的!

雲茹欣要找一個人男人,壞了雲湘瀅的聲譽,雲茹芳卻更加惡毒的,提出尋找一個楚館當中的小倌兒,讓雲湘瀅徹底的身敗名裂!

如此惡毒,雲湘瀅豈會再手下留情?此時雲茹芳闖進閣樓裏,真可謂是自己送上門來!

於是,雲湘瀅假意推脫不過,去了屏風後脫下外衫,給雲茹芳穿上。

就在這個過程當中,雲湘瀅在房間裏,灑下了一些會讓人出現短暫昏迷,醒來後會出現幻覺的迷魂散。

其後,雲湘瀅假做頭暈,雲茹芳就呼喊屏風外麵的文石公子。那文石公子就趁勢要來查看雲湘瀅的情況,卻不料剛剛起身,頭腦就一陣暈眩。

待文石公子與雲茹芳兩人皆昏迷過去後,前來接應的冷玉,也送了另外一套衣裙給雲湘瀅穿好,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綠茵苑的閣樓。

而等那文石公子再次蘇醒過來,卻忘記了剛剛曾經昏迷之事,隻看見有淺綠衣裙的女子,對他投懷送抱!

文石公子心中大喜,暗道:事情居然是如此的手到擒來,想不到對方會主動對他投懷送抱,他哪裏還會客氣,當即就撲了上去,與之糾纏起來,卻不知裙裝之下的人,早已換了人。

至此,等雲茹欣或者陳氏,帶著人前來捉奸之時,捉到的自然隻會是文石公子和雲茹芳!

在眾人麵前,陳氏一番胡攪蠻纏的辯白,與強行將汙水潑到雲湘瀅身上的行徑,雲湘瀅也早已預料到,甚至安排好了證人。

到時候,陳氏隻會越描越黑,不但會雲茹芳名聲盡毀,就連雲茹欣都跑不了!

可是,不等她實行接下來的計劃,雲茂豐出現了。

如果說,雲茂豐剛剛出現的時候,雲湘瀅還不是很明白他的來意,那麽當他說出是文石公子,使用了卑劣手段,想要蒙騙眾人,雲茹芳是清白的話之時,雲湘瀅就徹底明白了過來。

雲茂豐並不想讓雲府的姑娘,背負著那般的不貞不潔、不知羞恥的不堪名聲,不管是她雲湘瀅,還是雲博遠庶出的雲茹芳!

這也正是雲湘瀅暗歎一口氣的原因。

可是,雲湘瀅無法漠視爺爺的希望,她隻能選擇幫助爺爺,將這件事全部栽到,本就算不得冤枉的文石公子身上。

也是在那個時候,雲湘瀅暗暗打了手勢,讓墨衣等人收回接下來的計劃。

此時,雲茂豐問她,為何會不怪她,怎麽可能會不怪她,雲湘瀅沉默了。

半晌之後,雲湘瀅開口說道:“爺爺,瀅兒隻希望您能好好的,長長久久的陪伴在瀅兒的身邊。其他的人或者事,並不重要。所以,瀅兒怎麽會為了不重要的人和事,而去責怪爺爺呢?隻要爺爺不怪瀅兒出手狠辣就好。”

“不,瀅兒永遠是最善良的那個香湘兒!”雲茂豐立即搖頭否認著。

說完,雲茂豐伸手撫了撫雲湘瀅的發頂,看著麵前容顏沉靜的女孩兒,心中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他隻是不希望,心地那般純淨的雲湘瀅,十指沾染上陰謀的血跡,那些黑暗,本該他來背負!

之後,雲湘瀅陪著雲茂豐用了些膳食,直到雲茂豐疲累的睡了過去,雲湘瀅這才回了婉湘居。

“姑娘,真的就這麽輕易放過雲茹欣她們?”冷玉很是不忿,她們實在太過歹毒,姑娘又哪一點對不起她們,她們居然如此對待姑娘!

雲湘瀅淡淡然的拿起搗藥杵,搗著藥材,口中說道:“放心,她們遲早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的。”

“哼,老太爺也太偏心了!還說不認雲博遠這個兒子了呢。”冷玉暗暗嘀咕了一句,隻是終究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而雲湘瀅的心思,似乎並不在這上麵,而是口中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麽。

冷玉側耳傾聽了一下,聽到的全然是藥材名,冷玉情知雲湘瀅是在思慮解藥,或者暗香毒術相關的事情,並不敢打擾,躡手躡腳的想要退出房間。

就在這時,雲湘瀅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手指微微一頓,迅速的將剛剛搗爛的藥材,倒在了桌子上,伸手撚著那些藥材,口中說道:“原來如此!冷玉,快拿鐵藥碾過來,還有……”

雲湘瀅口中說出了一連串藥材的名字,冷玉見她神情凝重,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找了懂藥理的張曉桃進來,將雲湘瀅所說的藥材,一一送到了雲湘瀅麵前。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在煉製藥物的雲湘瀅,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說道:“成了!”

冷玉這才上前問道:“姑娘,什麽成了?”

雲湘瀅轉回身,明明很是疲憊,可是其眼中的神采甚是耀眼,她高興的說道:“我剛剛想通了一件事,一下子也解釋不清楚。隻是,爺爺隻要服下,我剛剛製成的這些藥丸,其體內的毒性雖不能徹底解除,但一定不會輕易的再威脅到爺爺!”

“這當真是好事!姑娘好厲害!”冷玉也跟著高興的讚道。

這段時間,雲湘瀅吃不好、睡不著,心心念念的要為老太爺解毒,冷玉可是全都看在眼裏,也急在心裏的。隻是她不懂醫藥,幫不上忙。此時一聽雲湘瀅的話,冷玉自是替雲湘瀅高興。

雲湘瀅擺擺手,將剛剛製出來的藥丸,小心翼翼的裝入瓷瓶中,起身準備送去雲茂豐那裏。

就在此時,守在門外的靜彤,進來稟報道:“姑娘,門房上稟進來,有人給姑娘送了兩箱籠的禮物來。”

“禮物?什麽人送來的?”

靜彤搖頭回答:“門房上的的人隻說,是一行灰色衣袍的人送來的,並沒有說其主人是什麽人,留下禮物就離開了。”

聞言,雲湘瀅不禁疑惑起來,吩咐把東西送進來。

下人抬了兩個大箱籠進來,放在了地上,看樣子其中一個,還挺沉重。

雲湘瀅伸手打開,那個看起來很沉重的箱籠,當看清裏麵是什麽之時,她不禁微微一怔。而跟在她身後,本是怕有什麽危險的冷玉,也情不自禁的發出“咦”的一聲。

箱子裏麵,是一個個的銀元寶。

隻是,這些銀元寶並非是普通的樣子,而是不知被什麽人,一個個捏成了兔子形狀,形態各異的兔子!

這些古怪又透著幾分可愛的兔子銀元寶,鋪滿了一層,其下麵是一層兔子金元寶,再下麵是玉石兔子,再下麵……

“這……姑娘,這……”冷玉是徹底懵了。

最下麵的一層,也同樣是鋪滿了一個個的兔子狀物什,隻是全都是木頭雕刻的!而且,雕工還真的算不上很好,甚至有那麽幾分粗糙的意味在其中。

雲湘瀅沉默不語,隻伸手拿起了最中央,一隻仿佛是在搗藥的木雕兔子,手指輕輕的撫摸過兔子的腦袋。

在這一瞬間,雲湘瀅的腦海中,急速的劃過了一個人的身影,那個曾經也送過她,各種兔子狀物什的人,唇邊情不自禁的浮起一抹淡笑。

繼而,雲湘瀅吩咐冷玉,將另外一個箱子打開。

於是,冷玉就又發出了一絲驚訝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