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卓淵眉目冷清,語氣微帶嘲諷的說:“他說可以替我保守,我易容私自來陽安城之事。”
“他有什麽條件?”雲湘瀅挑眉。不必去想,她也能知道,張青良說出這樣的話,恐怕不止是換取自身的自由吧?
“他的條件是在我走後,要將虎符給他。他說這本就是奉了皇上密旨,這虎符本就該在他手中。”
本就該?
那張青良來陽安城那麽多天,怎麽都沒有將虎符拿到手中?現在虎符被恒卓淵拿到,又來談什麽本就該?
這般愚蠢自大之人,當真是當朝將軍?這要是上了戰場,不知要葬送多少將士的性命!
相較於雲湘瀅唇邊的那抹冰冷笑意,恒卓淵麵上的神情,卻是毫不在乎到輕鬆寫意。
他淡聲說道:“而我,答應了他。”
聞言,雲湘瀅瞬間驚詫的挑眉,卻並沒有說什麽。
靜默了一瞬,反而是恒卓淵忍不住問:“你不問為什麽?”
“你既然會答應,就必然有你的用意。”雲湘瀅輕輕搖頭。
恒卓淵就笑了,輕聲解釋道:“張青良雖然想拿到虎符,卻不知這虎符特殊,蔡康升不曾隨身攜帶不說,還將之藏了起來。這也就是張青良來了陽安城,將蔡康升下了大獄,翻遍整個守將府,都未能找到虎符的原因。”
“碧沉早就命人查到了虎符所在。若不是那晚敵襲之事突發,我恐怕也不會那麽快,就讓人將虎符拿了出來。”
雲湘瀅輕輕點了頭。事發突然,若恒卓淵沒有手握虎符,恐怕不能那般快的,指揮將士們抗敵,陽安城能不能守得住,就很難說了。
不過,將士們隻聽命於手執虎符之人,這其實是一件很怪異的事情。難道,虎符落在心懷不軌之人手中,甚至要行謀逆之事,將士們也要俯首聽命嗎?
既是如此重要的虎符,恒卓淵又如何會答應張青良,在他們離開之後,將虎符交給張青良?
許是猜到了雲湘瀅心中的想法,恒卓淵細細說道:“之前我曾經說過,皇上手中的虎符其齊全的。隻不過在兩年前,皇上將其中的一枚邊關虎符,交給了護國將軍通紹輝。”
兩年前?
看著恒卓淵清俊眉眼間,不悲不喜的神情,雲湘瀅倏忽間明白過來,恐怕蒼正帝將邊關虎符交給通紹輝,正是為了對付恒卓淵吧?
雲湘瀅反手握住了恒卓淵的手指,如他之前一般,輕輕的捏了捏。
恒卓淵淡淡的笑了,繼續說道:“而通紹輝將這虎符一分為二,其中一塊給了蔡康升。隻聽命於手持虎符之人,是蔡康升在這兩年間,刻意養成的。皇上也是惱怒於這一點,才想要拿回虎符。他不需要一支,並不聽命於他的軍隊。”
對於最後一句話,雲湘瀅深以為然。任何一個帝王,恐怕都容不下這樣的軍隊存在,尤其是當虎符,並非掌控在帝王的手中之時。
而恒卓淵說到這裏,從懷裏拿出了一樣物什,正是他們正在說著的虎符。他將虎符放在雲湘瀅手中,說道:“香湘可以看看,這虎符可有什麽不妥?”
“不妥?”雲湘瀅疑惑重複。除了眼前這塊,她並未見過其他虎符,又如何能看出,這半塊虎符有何不妥?
不過,雖是心中這般想著,雲湘瀅還是依言,將虎符拿在了手中,送到了眼前端詳。
這虎符當真是一隻老虎的形象,不知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法,在虎身上雕刻了奇特的花紋,似鏤空卻又呈現凹陷狀。
雲湘瀅禁不住猜測,或許這種特殊的手法,是為了有人假造虎符吧。
再細細看去,隻見這老虎爪下,似是踩著祥雲,卻又並不完整。不過雲湘瀅瞬間又想到,恒卓淵之前有說過,通紹輝將虎符一分為二,這應該就是,形成這份不完整的原因。
端詳了許久,雲湘瀅最終搖了搖頭,道:“我並未看出,有何不妥……咦?”
話未說完,雲湘瀅就輕咦了一聲,有些疑惑的掂了掂手中的虎符。
恒卓淵笑問:“覺察到了?是不是覺得,對於虎符這種東西來說,這個分量太過輕巧了一些?”
雲湘瀅點頭:“的確是。雖隻有一半,卻也不該如此輕巧吧?”
微頓一下之後,雲湘瀅又道:“莫非,這是假的?”
“的確是假的。”恒卓淵承認的幹脆利落。
雲湘瀅抬眸看著恒卓淵,柳眉微挑:“你弄出來的?”
所以,這才是恒卓淵有恃無恐,肯答應張青良的條件的原因?
恒卓淵輕聲笑了一下,說道:“這的確是我答應張青良的原因。不過,這假虎符卻並非我弄出來的,而是蔡康升手中,隻有這麽半塊假虎符。”
聞言,雲湘瀅神情一滯:“你是說,護國將軍通紹輝,用這半塊假虎符騙了蔡康升?蔡康升就是持著這麽半塊假虎符,讓陽安城幾萬將士,聽命於他?”
怎麽感覺比當初,他們在李建義帶領下,輕易進了陽安城,還要兒戲呢?蔡康升沒有腦子嗎?就連她一個從未見過虎符的女子,都能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勁兒來,蔡康升拿著虎符兩年,卻似乎未曾察覺過?
恒卓淵卻是點頭道:“的確如此。蔡康升也並非沒有腦子,而是他太過相信通紹輝。”
見雲湘瀅忍不住嘴角微微**,恒卓淵又道:“我會在這兩日,讓人在這假虎符上,再做一下手腳,讓它有足以匹配,虎符這個稱呼的重量。”
雲湘瀅沉默點頭,她著實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而恒卓淵解釋過了張青良這件事之後,忽然問道:“你之前提過,冷玉說漠國八皇子,這幾日連屋子都不曾出過?”
“冷玉是這麽說過。”
恒卓淵微微皺了一下眉,說:“香湘可曾想過,之前發生的事情,就是我太過信任李將軍派去的人,你是不是同樣忽略掉了這方麵?”
聞言,雲湘瀅也跟著輕輕的蹙了眉,繼而眼神微亮:“你是說……”
這一次,換做恒卓淵無聲的點頭,而雲湘瀅已然是心中雪亮。
因是夜色深沉,所以兩個人邊說著,是邊準備休息的。
外麵,猶自有雪花飄落的聲響,時不時地傳來。還有守將府侍衛巡邏,踩在積雪上而發出的聲響。
這不,腳步聲伴隨著“吱吱”的踏雪聲,又一次傳了過來。
“對了,”恒卓淵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對雲湘瀅說道:“明天,璟王殿下和璟王妃會抵達陽安城。屆時,恐怕要勞煩夫人,與我一同前往迎接。”
聽恒卓淵忽然如此說,語氣中還似乎帶了一些恭敬,雲湘瀅不禁眨了眨眼睛。
見恒卓淵微微往窗外掃了一眼,雲湘瀅腦海中,猛地劃過一個想法,繼而醒悟了過來。
雲湘瀅麵上絲毫沒有變化,隻口中疑惑的問:“這等天氣,璟王殿下率領大軍,如何能如此迅速趕到的?”
“我也是不知。”恒卓淵搖著頭,“不過,依璟王殿下送來的信上所寫,似乎幾萬大軍還墜在後麵,明日趕來的隻有殿下和王妃一行。”
“原來如此。既然是璟王妃來了,我自然是要與你,一起前往迎接的。”雲湘瀅遂不以為意的應著。
“好。那我們早些歇息吧。”說著話,恒卓淵就熄了幾支蠟燭,放下床幔,上床與雲湘瀅並排,躺在了一起。
略昏暗的空間中,雲湘瀅微微挑眉看著恒卓淵,恒卓淵則是回以一個略帶狡猾的淡笑。
若非外麵還留了一盞燈籠,恐怕雲湘瀅根本看不清這個笑容。
隻不過,正因為看清了這個笑容,雲湘瀅也才清楚,看來之前自己的判斷沒錯。窗子外麵,的確是藏了一人,他在偷偷的觀察著,他們的一言一行。
這就是剛剛,恒卓淵忽然轉變語氣,說璟王和璟王妃的原因。否則,以他們皆是知情的情況,恒卓淵該說的,應當是清寒和念柳她們要到了。
隻不過,雲湘瀅一時間沒有想清楚的,是此次恒卓淵為何沒有命人,將那偷窺之人攔下。
要知道,以灰林等人的能力,攔截下來任何前來偷窺、刺探之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然,也不會有他們這些安穩的夜晚,恒卓淵更不會在剛剛,直呼她為香湘。
恒卓淵的警惕與戒備心,不亞於任何人。
不知過了多久,雲湘瀅的耳邊,傳來恒卓淵均勻而綿長的呼吸,似乎外麵侍衛的巡邏聲,也停了下來
“你想釣魚不成?”雲湘瀅的聲音很輕,就似夢囈一般。
她知道,呼吸均勻的恒卓淵,其實並沒有睡著。
果然,她問完,耳邊就傳來了恒卓淵的輕笑聲。
恒卓淵帶著笑意,翻身抱住雲湘瀅,盯住了雲湘瀅的麵龐,用同樣的低聲回答:“放長線,釣大魚,夫人難道不喜歡嗎?還是說,夫人不想見識見識,這條大魚究竟是何模樣?”
被他抱的太緊,雲湘瀅忍不住動了動,卻惹來恒卓淵眼神一陣幽深。
雲湘瀅別過臉去,不看恒卓淵的眼睛,隻說道:“你怎麽就篤定,這水下一定會有大魚呢?”
之前每一天,都阻擋了有心人的暗窺,卻選擇在今天晚上,讓灰林給來人放行。他怎麽就能確認,未曾攔截的這一次,來人背後一定隱藏了什麽大人物?
放長線釣大魚,也得先確認有大魚,不是嗎?否則長線放出去了,收回來的卻是幾條小魚小蝦,豈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