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林似乎想要伸手,扶住恒卓淵,卻在恒卓淵冷冽的目光中,默默的收回了手。

然後,灰林回稟道:“他說屬下等人中的毒,都是小意思,所以沒用三兩下,就給屬下等人解了毒。殿下在蘭原山上中的毒,他說也無關緊要,若不是殿下幾次強行用內力,把毒性壓製下去,毒性也不會發作的那麽厲害。”

恒卓淵神情微微冷峻了幾分,挽起衣袖來,露出傷痕斑駁的左臂,然後他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的,又在左臂上劃下了一刀。

“殿下!”灰林忍了幾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勸道:“先前是王妃下落不明,殿下心憂王妃的安危。現在既然已經找到王妃,而且王妃安好,殿下就不必再……”

恒卓淵微一抬手,阻止灰林繼續說下去。繼而,他熟練的拿出傷藥,給自己止了血,又拿了帕子將血跡擦掉,也沒有包紮,就那樣將衣袖放了下來。

“灰林,你知道本王,問的究竟是什麽。”恒卓淵的聲音,帶了幾分冰寒。

灰林垂了頭,輕聲回答:“毒鬼說,殿下先前所中之毒,他還是隻能暫時壓製,短時間內沒有辦法解毒。”

毒鬼,是先前恒卓淵昏睡過去,墨衣傳信給清盛後,清盛派人送來的。

據說是專攻毒術一道,毒術已達神鬼莫測之境,才被人稱之為毒鬼。

隻是很可惜,毒鬼居然在江守望,所下之毒麵前,栽了一個大跟頭!

他解不了此毒。

他隻能使用以毒攻毒的法子,讓恒卓淵在一次次,傷害自己的前提下,保持著清醒,而不是如之前那般,劇痛之下依然也會沉睡過去。

“他人呢?”恒卓淵沉吟了一下後,問道。

“在後院。”

恒卓淵點了點頭,邁步走向後院。

隻見一個邋裏邋遢的老頭兒,正蹲在一株草那裏,神神叨叨的不知在說著什麽。

走近了才聽清,他嘴裏念叨的是:“你說,怎麽就解不了那破毒呢?我可是毒鬼!玩毒玩了一輩子的毒鬼!毒鬼,聽說過沒有?嘁,你就一棵破草,當然沒有聽過了……”

“江守望即便不算,初出茅廬之人,其用毒的時間也不長。”恒卓淵開口說道:“毒鬼?玩了一輩子的毒?”

聞聲,毒鬼猛然回頭,見是恒卓淵,又聽出了他話中的諷刺意味,頓時漲紅了臉色,從地上猛地跳起身來!

“那個璟王爺,毒術不是那麽簡單的!不是說用毒時間短,他製出來的毒,隨隨便便就能解除。”毒鬼氣勢洶洶的辯解道。

恒卓淵微微勾唇,認真的點頭應道:“嗯。然後呢?”

“然後……然後……”毒鬼的氣勢,在恒卓淵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的消退下去,最後就變作了,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嘛,別著……別太著急了,是不是?”

毒鬼也不想,這麽氣勢弱弱的。隻不過,誰讓他來之時,誇下了海口,說這世上還沒有,他解不了的毒。

這也便罷了。

最主要的是他還擺足了架子,沒少折騰璟王麾下之人。

結果……

結果卻是碰了個滿鼻子灰,璟王這人又不是什麽善茬,把他給狠狠的收拾了一頓!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恒卓淵冷哼一聲,卻也沒有再出言諷刺他,隻是說道:“王妃對我說了很多,關於此毒的事情,你且聽好了。此毒名為普渡慈航之毒,所用為七七四十九種毒草。具體毒草名字為……”

盡管他一再的說自己沒事,雲湘瀅還是不放心,他所中的毒,將她從江守望那裏,一點點套取得來的信息,一一告知了他。

有了這些信息,總比之前完全沒有方向,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要來的好一些。這才是恒卓淵來找毒鬼,把這些信息告知毒鬼的原因。

而毒鬼聽了這些內容之後,臉上頓時露出驚喜之色,喊道:“哎呀呀,早說啊!你早說,我不早就……”

他剛想說他不早就解毒了,卻忽然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即將出口的話,立即就咽了回去。

他抬頭衝冷眼看著他的恒卓淵,討好的笑了笑,說:“王妃果然厲害!厲害!我這就去研究解藥,研究解藥……”

說著,毒鬼一溜煙的就跑走了。

而恒卓淵隨後,就去找了蒙紹卿。

蒙紹卿正百無聊賴狀,在那裏扔石子玩,見恒卓淵走了過來,他立即扔下手中的石子,快步迎了上去。

“怎麽樣?義妹是不是醒過來了?她沒事吧?”

一上來,蒙紹卿就是一連串的追問,還不等恒卓淵回答,他又徑自嚷道:“璟王爺,你倒是說話啊!要不是你攔著,非不讓我去探望義妹,我還用得著來問你嗎?”

恒卓淵冷冷的掃了他一眼,冷聲道:“本王為何不攔著?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你隻是王妃的義兄。難道就憑你姍姍來遲,本王就要對你格外厚待嗎?”

聞言,蒙紹卿不禁臉色訕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道:“我這不是沒來過,這什麽蘭原山,不熟悉嘛。哎?璟王爺,你怎麽仿佛對這裏,很熟悉似的?”

恒卓淵抬眸,望了望遠處的蘭原山,並沒有回答蒙紹卿的話。

蘭原山,他並不陌生。

當初,容原白將重傷的他救回來,便是將他安置在蘭原山的山腳下。

但是,要說熟的應該還是雲湘瀅。

那個時候,雲湘瀅為了救活他,沒少上蘭原山尋找藥草。

恐怕,這也是雲湘瀅選擇,將江守望引上蘭原山的原因。

想到這裏,恒卓淵收回眸子,問道:“王妃現在身懷有孕,又過了一段顛沛流離的日子,你能否為她調製一種香,能讓她稍微舒服一些?不過,不能傷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

恒卓淵的語氣,有著前所未有的柔軟。至少,在蒙紹卿看來是如此的。

蒙紹卿便收了嬉鬧的神情,鄭重的點了頭,應道:“好,我必定傾盡全力!”

遲疑了一下,蒙紹卿還是出言問道:“那個江守望說,孩子是他的,你就當真不曾……”

不待蒙紹卿說完,就被恒卓淵猛然射過來的,有如實質的冰寒目光,給凍結住了。

“你,不配做她的義兄!”

冷冷的扔下這一句話,恒卓淵轉頭離開。

隨後,蒙紹卿就被強製,驅趕了出去,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去,恒卓淵找了大夫,給雲湘瀅調理身子,帶著她一路慢悠悠的,往陵安城而去。

毒鬼那邊的進展,卻並不盡如人意。

他在得知了普渡慈航之毒,所用的七七四十九種毒草之後,依舊不能研究出,徹底解除此毒的藥物來。

最終,毒鬼還是從毒這方麵下手,製出了一種毒藥,能夠壓製普渡慈航的毒性,讓它在短時間內不會發作。

也就是說,恒卓淵不用再以不斷劃傷手臂,用劇痛來抵抗昏睡之意了。

僅此而已。

因著這個原因,毒鬼自認為愧對恒卓淵,整日裏都不在恒卓淵麵前露麵,隻背地裏死命的研究著解藥。

或許是有孕在身的人,都會不如原先精明,雲湘瀅也是如此。

她對許多原本該察覺的事情,卻遲遲沒有察覺。隻是,她依舊有留意到,紫星等人的目光。

盡管,那目光不是很明顯,但是雲湘瀅仍然明白,那目光背後的含義。

他們聽到了江守望的話,他們也聽進了心裏去,他們在懷疑,她腹中的孩子,真的如江守望所言,並不是恒卓淵的!

雲湘瀅無從辯解。

當初離京之時,隻有她一人知道,自己已然懷有身孕。

雲湘瀅越來越沉默。

恒卓淵似乎一無所覺,待雲湘瀅一如既往。不,或者該說,比原先更好,更加的體貼。

然後,雲湘瀅在有一日睡醒之後,猛然發現跟隨在他們身邊的人,幾乎被盡數換掉了!

就連紫星也不見了蹤影,熟悉的麵孔,隻剩下了墨衣和灰林。

雲湘瀅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那些侍衛,眼眸卻被恒卓淵給遮住了。

“香湘,不許看別的男人!”恒卓淵在雲湘瀅耳畔旁,低聲的嘶吼了一句,還懲罰性的,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歡歡!你……”雲湘瀅頓時紅了麵頰。

“不許就是不許!下次可不是咬一口,那麽簡單的了。”

雲湘瀅頓時哭笑不得。

她怎麽覺得,恒卓淵越來越不像,她最初認識的焰無歡,更不要說像冷冽的璟王了。

恒卓淵就淡淡的勾了唇角,伸手攬過雲湘瀅,輕聲哄道:“香湘,先睡一會兒吧。昨天夜裏,你都沒有休息好。”

隨著懷孕的月份越來越大,雲湘瀅也愈發的辛苦。

這一切,恒卓淵都有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前麵幾個月,他未能陪伴在雲湘瀅身邊,後麵這些時日,他不希望自己,錯過一分一毫。

而雲湘瀅的沉默,恒卓淵更是看的清楚,所以他將身邊的侍衛,全都換了一批。

追隨在他身邊的人,忠誠度都是足夠的,也跟著他吃了不少苦。

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們懷疑雲湘瀅,用異樣的眼光,去看雲湘瀅的理由!

他絕對不容許,任何人質疑雲湘瀅,哪怕隻是在心裏,那也不行!

在恒卓淵的輕聲勸哄下,雲湘瀅果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馬車外,傳來墨衣極力壓低聲音,卻難掩焦急的呼喚:“殿下,京中有變!”

恒卓淵驟然睜開了眼睛,他垂眸看了一眼,已然睡著的雲湘瀅,繼而輕手輕腳的,從雲湘瀅身子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

給她輕輕拉了拉毯子,恒卓淵這才起身出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