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宋言班師回京,整個武侯府,可謂是眾生百相。
按燕禮中規定,天子殯天要停屍十三日,諸侯薨逝要停屍十一日,士大夫去世要停屍九日,平民百姓去世則停屍七日。
停靈結束之後,即可將棺槨轉移停放,身份不同,停放的地方自然也有區別。
然後選擇良辰吉日安葬即可。
至於服喪,自然也是按照身份而定。
宋景明戰死沙場後,被惠文帝追封為武國公,以諸侯的規格停屍安葬。
宋言風塵仆仆而歸,柳茹夢見他全須全尾,終日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但一見到宋言身邊的梅秋風,不由又警惕起來。
宋言先是去了兵部,歸還了虎符,片刻不歇帶著梅秋風等百名親衛回到武侯府。
武侯府上下披麻戴孝,柳茹夢與宋思妍兩人都稍顯憔悴,宋思妍也清瘦了許多。
“二郎,你……你可算回來了。”
申氏見宋言第一麵,還有些驚訝,抗旨不遵,真的還敢回來?
但她身為武侯府的當家大娘子,終歸還是養了些許處事不驚的心性,瞬間就改口對宋言的關懷。
宋言從她的語氣中,倒也聽出了幾分關切,微微頷首。
“小言,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宋思妍上下打量著宋言,隻見他臉上胡渣點綴,顯得有些滄桑。
“姐,我沒事,不用擔心。”
宋言搖了搖頭,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眾人皆安好,他也放心不少。
“二公子。”
大壯輕輕喚了一聲,目光落在宋言身上,心中是百感交集。
他自小就跟在宋言身邊,親眼目睹宋言的變化,此刻是又驚又喜。
驚的是宋言不該回來,喜的同樣也是宋言回來了。
宋言掃視一圈,發現靈堂中除了宋景明這一脈,還有二房宋景輝和三方宋景耀。
宋景輝見宋言歸來,與之對視一眼,當即就嗬斥道:
“你還敢回來?”
宋景耀雖然不曾開口,但他眼神不善,顯然是和宋景輝同一個鼻孔出氣。
宋言沒有搭理二人,反而看了大壯一眼,大壯瞬間心領神會,取了香燭遞給宋言,宋言接過之後,用火折子點燃之後,對著宋景明的靈位叩拜行禮。
待一切完畢之後,這才緩緩起身。
“宋言,你如今都這般目中無人嗎?長輩與你說話,你理都不理?難怪敢抗旨不遵,你眼中還有尊卑和君臣之道嗎?”
宋景輝見宋言無視他,眼中凶光更甚。
宋言冷冷看著他,
“這是我家,我為何不能回來?長輩要有長輩的德行,我自然會尊敬,可你有嗎?看在父親的情麵上,我尊你一聲二叔,如今父親不在了,你又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宋言這話落下,靈堂中眾人麵色各異。
宋景輝的麵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你這無君無父的東西,若不是因為你,大哥豈會戰死雁門關?而今,你不但不思悔過,反而抗旨不遵,想要連累我宋家滿門,與你一起唄株連嗎?”
宋景耀當即就附和道:
“自小你便惹是生非,如今你不僅還是生父,更釀下大禍,你二叔說你一句,你非但不虛心悔過,反而出言忤逆?”
兩人夾槍帶棒,對宋言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句良言。
大壯很是不忿,但礙於身份,也隻能忍著。
可宋思妍卻做不到,她本就護短,加上宋景明戰死,對她的打擊極大,現在宋言便是她的軟肋。
誰敢對宋言不利,哪怕言語上都不行。
“二叔、三叔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小言害死了父親,父親是為國捐軀,戰死沙場的,與小言何幹?至於忤逆長輩,我倒是想問問二叔三叔,從始至終,你們有過身為長輩的當擔嗎?”
宋思妍咬著牙,麵色微微發紅,可見氣得不輕。
“反了。”
宋景輝怒喝一聲,
“大哥不在,你們姐弟便不尊親長了嗎?大嫂,如今這侯府你才是當家主母,你難道也要看著他們放肆嗎?”
申氏剛要開口,卻被身後的白琴輕輕拉了一下,
“二叔、三叔,你們確實過了。”
這話一落,連宋言都有些發懵,看向申氏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他悄悄看了柳茹夢一眼,隻見後者輕輕搖頭。
“你……”
宋景輝萬萬沒有想到,一向與他們統一戰線的申氏,怎麽突然會倒轉槍口,幫襯宋言。
宋景耀也明白,這一家子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當即就放下狠話,
“既然你們冥頑不靈,那接下來的事情便與我等無關,你們好自為之吧。”
宋景耀袖袍一甩,想要離開,卻發現宋景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頓時又騎虎難下。
宋景輝喝道:
“抗住不尊乃是死罪,大嫂你可要想好了?”
申氏的麵色相當難看,但還是咬著牙一言不發。
宋言皮笑肉不笑道:
“怎麽,難道二叔三叔是要為我頂罪不成,若是如此的話,那我倒是願意為剛剛的不敬向你們道歉。”
宋景輝聽這話,頓時就心驚膽戰。
頂個屁的罪。
有幾個腦袋,他剛頂罪?
一時語塞,還未等他出聲,宋言便冷聲喝道:
“既然二叔隻會趨吉避凶,那便不要過多操心了,秋風,送客……”
梅秋風對二人的嘴臉也是看得不爽,二話不說,腰間的火紅長鞭便甩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二位,請!”
宋景輝與宋景耀對視一眼,眼中均是驚怒交加。
待二人走後,宋言這才看著申氏緩緩道:
“多謝大娘子,我答應過父親,會照顧好侯府的,三弟在江南暫時沒有危險,等過段時日,我便會去一趟,接他回來。”
提及宋軒,申氏頓時眼前一亮,
“好好。”
“小言,抗旨的事情是真的嗎?”
盡管八九不離十,但宋思妍還是想宋言親口說出來。
宋言苦笑,
“是真的,此事說來話長。”
真的?
宋思妍渾身一顫,眼前一黑險些要摔倒,好在柳茹夢在身後扶著她。
申氏臉上的興奮也瞬間凝固,驚愕地看著宋言。
他的膽子真的如此之大嗎?
反而,梅秋風一臉淡然,似乎在說,你們怎麽都大驚小怪的,不就是抗旨嗎?
“姐,你不用擔心,此事我自有分寸,放心吧。娘子,你先帶姐去休息,我處理好事情,便去尋你。”
宋言寬慰一聲之後,看著柳茹夢輕輕道。
所謂的分寸,不管是宋思妍還是柳茹夢,她們都不知道宋言的底氣在哪?
抗旨不遵,這不同於其他罪責,這是對君王的蔑視。
柳茹夢微微點頭,便攙扶著欲言又止的宋思妍離去,宋言突然看向申氏,又道:
“大娘子,秦氏不用再找了,隨她去吧。”
然後,他也不管申氏驚恐的表情,帶著梅秋風和大壯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