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雋野對於何萱的內疚是肯定有的,他誤會了對方,別人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反而是他當初對人家忽略的態度導致這段感情走到冰點。

當初在一起肯定是有喜歡的,但已經分手這麽久,這段時間習雋野的生活被夏以酲填滿,從相識開始就連夢境都被夏以酲占據,哪有工夫去想別人,或者是前女友。

習雋野覺得自己挺無辜,但是將心比心,如果今天換成唐元安來和夏以酲說話,他一樣會不爽,可能也會非常生氣,所以單從這點來說,他能理解夏以酲的情緒。

可他們剛在一起,習雋野對這段感情很重視,以後可能會有很多阻礙,他是思考許多之後才決定和夏以酲在一起。

他以前是直男,性取向是女性,到現在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

他不喜歡男人,隻是喜歡的夏以酲正好是個男人而已,這沒什麽。

夏以酲的質問無疑讓習雋野感到不快,他們的感情才剛剛開始,也許以後麵對的東西會更嚴峻,隻是一個前女友就讓夏以酲質疑他的感情,那以後怎麽辦?

如果涉及家庭,又怎麽辦?

兩個人徹底冷下來,一言不發地回到出租屋,他們淋著雨回來,身上都濕了。

今晚吃的火鍋,身上會留下味道,加上又淋了雨,以習雋野對夏以酲的了解,他肯定會洗澡。

習雋野沒有和夏以酲搶浴室,先回屋子脫下濕衣服,用毛巾擦了擦腦袋和身體,然後打開電腦處理班級群裏發的作業。

外麵的雨下大了,劈裏啪啦的像一道屏障敲擊著耳膜,除了雨聲聽不到其他。

習雋野想起來沒有關客廳窗戶,放下電腦開門出去。

客廳靜悄悄的,因為前不久他們賣了不少紙板,處理過堆積的廢品,客廳看上去寬敞了一些,其他快遞盒被整齊地堆在牆角,一層層碼著。

習雋野關上窗戶後看了一眼牆上的鍾,眉頭不展,鬱結的情緒更加低沉。

回來半小時了,夏以酲沒有洗澡,剛剛還光著腳進屋,他本就一直偏涼,萬一生病了……

上次去醫院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夏以酲嬌氣,怕疼又怕苦,吃藥打針得哄,這些其實沒什麽,但主要是人難受,哼哼唧唧地讓習雋野總是心口疼。

習雋野臉色更不好,站在夏以酲的房門前不客氣地敲門。

“啪嗒”,屋門打開一條縫,裏麵的光線很暗,從習雋野的角度隻能看到較為淩亂的床鋪,夏以酲應該是躲在門後。

“你不洗澡?”習雋野冷聲問。

“……”裏麵沒回應。

“你想感冒?”習雋野又問,“到時候吃藥打針沒人管你。”

依舊是沉靜,過了一會兒,就在習雋野耐心耗盡準備推門而入時,裏麵傳來很小的一聲“嗯”。

光從一個音節聽不出什麽,可習雋野卻感受出一些難過。

“現在洗吧,”習雋野放軟了語氣,“你洗完我洗。”

夏以酲又嗯了一聲,這次的音節更短,像是穩不住情緒突然噤聲,戛然而止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鼻音。

習雋野忍不住了,推門而進,在門後看到夏以酲,他仍然穿著不合身的外套,頭發濕潤又亂糟糟的, 光著腳、低著頭, 小臉兒被立起的領子擋住,手指用力地攥著衣尾, 像是在抑製情緒,又像是在挽留什麽。

夏以酲看到習雋野進來也沒有抬頭,寬大的衣服襯得他身形更加纖瘦,腳上的皮膚不再白皙,是那種冷過之後的青色。

習雋野覺得這人總是有讓他心疼的本事,低眉順眼的樣子可憐又無助。

“哭了?”習雋野走上前問。

過了幾秒,夏以酲才甕聲甕氣地小聲開口:“沒有。”

“我不信,”習雋野伸手把領口拉鏈解開, 讓他的臉和下巴露出來,“沒哭就抬頭。”

夏以酲自然沒動,額發垂在眉眼,擋住了神色。

習雋野無聲地歎了口氣,伸出手臂將人抱在懷裏,隔著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夏以酲冰涼的身體。

夏以酲鼻音很重,聽起來沒有說服力,“我和你吵架不會哭。”

習雋野:“為什麽?”

“會讓你覺得我好欺負。”

習雋野無奈:“誰敢欺負你?你自己口不擇言,我還不能有脾氣嗎?”

夏以酲又沉默,把臉埋在習雋野懷裏,雙手用力地揪著青年的衣服,生怕對方不見了一樣。

“行了,一會兒再說,”習雋野拍了拍夏以酲的後背,“先洗澡,你會感冒。”

夏以酲拿起掛著衣架上的浴袍進了浴室, 因為心情不好的關係,這次洗得很快, 沒有做身體的護理,隻是衝了個熱水澡就出來。

習雋野還在給他鋪床,聽到動靜後回頭,挺意外的:“今天洗這麽快?”

夏以酲見他把自己的床鋪翻開,鋪了一個毯子上去,悶聲問:“你在幹什麽?”

“給你鋪電熱毯,”習雋野把開關調到最大,摸著毯子,“很久沒用了,我試試。”

夏以酲吸了一下鼻子,站在一旁不知道幹什麽。

“……”習雋野調試完電熱毯後,把床鋪重新整理好,拉著夏以酲進被窩,裏麵很暖和,源源不斷的溫熱傳過來,恰好在一個很舒服的溫度。

夏以酲似乎還在生悶氣一樣,不主動說話,任由習雋野弄他,吹頭發的時候燙著頭皮也不吭聲,隻是往後躲了躲。

“燙著了?”習雋野問。

夏以酲嗯了一聲,鼻音更重了。

習雋野眉心微蹙,加快了手裏的動作, 等夏以酲的頭發全部吹幹之後,去外麵給他拿藥。

“我沒感冒。”夏以酲看著習雋野遞過來的藥, 小聲拒絕。

“你不吃明天肯定會感冒,”習雋野在床邊坐下,把藥片放在夏以酲的掌心裏,“吃了我有話給你說。”

夏以酲抬起眸,神色懨懨的,“不吃就不說?”

“不管說不說,都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習雋野一本正經,“你知道這是我的底線。”

夏以酲知道習雋野有多在意健康這回事,沒有再鬧脾氣,乖乖把藥吃下去。

杯子裏的水見了底,夏以酲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水漬,來不及收回就被人吻住。

習雋野含著夏以酲的舌尖吮了一會兒, 然後用力咬了咬。

“唔。”夏以酲吃痛地推開他,眼裏聚起水汽,好似有了流淚的理由,讓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有了宣泄口。

“痛……”夏以酲掉眼淚,“你咬疼我了!”

以前被習雋野欺負的時候能夠理直氣壯地回擊,氣勢淩人, 毫不服輸。這會兒還沒怎樣,就難過得不行, 抽抽噎噎的, 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習雋野:“該, 犯錯了就懲罰哪兒。”

“什麽都是我的錯,那你就沒錯嗎?”夏以酲質問,“你和前女友見麵,還單獨聊了十多分鍾!就衝你這個行為, 我給你掛在網上,要被一起堆人罵,說你是個渣男。”

習雋野無奈,“你根本不聽我解釋。”

“那你解釋啊,你現在解釋,”夏以酲說,“你和她聊什麽能聊十分鍾?你覺得對不起她,你想補償她。”

他一邊說眼淚一邊掉,剛升起來的火焰又蔫兒下去, 漂亮的臉蛋被淚水沾濕,陷入戀愛中的他患得患失又後怕不已。

夏以酲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逃避似的捂著臉,哽咽著說:“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不是gay,就算現在和我談戀愛也沒彎到哪裏去, 我……我好怕你會隨時直回去, 想回歸以前的生活, 不想和我這個累贅在一起……”

成長的經曆造成了夏以酲沒有安全感的主要原因,小時候沒有人管他, 童年缺愛,長大後又陰差陽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從夏家搬出來後親生爸爸也不找他,放任的態度令夏以酲心灰意冷。

習雋野是在他冷寂日子裏突然出現的人,對他的照顧和維護讓夏以酲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所以夏以酲看到習雋野和何萱站在一起的時候才會這麽害怕,他擔心習雋野對何萱的愧疚大過了對他的感情。

當初分手是個誤會,那就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夏以酲有自尊和驕傲,他不想在習雋野麵前表露自己的害怕所以才用尖刺裹住自己, 偽裝成尖銳又攻擊的模樣。

可他還是沒有繃住, 捂著臉,淚水打濕了手指。

夏以酲覺得自己沒用,除了流淚,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挽留習雋野。

夏以酲不敢抬頭,肩膀顫抖, 語不成調,“你……不能和我分手的,我們才剛在一起,好馬不吃回頭草。我不會同意分手……”

習雋野被他逗笑, 把人抱在懷裏,很是無語,“真不知道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什麽累贅、分手,你從來就不是累贅, 我也壓根兒沒想過分手。”

“可是……可是你凶我,”夏以酲的眼淚鼻涕都擦在習雋野的衣服上,“你對何萱笑吟吟的,對我就很冷漠。”

“我什麽時候對她笑了?”習雋野抽出紙巾幫夏以酲擦眼淚。

他就是怕夏以酲誤會,和何萱說話的刻意穩著情緒, 算不上多冷漠, 但絕對沒笑的,不知夏以酲怎麽腦補的。

“就有,”夏以酲哭得鼻尖通紅,眼尾暈開一抹水色,負氣道,“我說有就有。”

“……”習雋野不想跟他在這種事上爭論, 幫他把眼淚擦掉,低聲說:“我和何萱沒聊什麽,就是說當初分手的事兒。她有點不爽是我先提的,又問我突然提分手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承認對她有愧疚,但僅僅隻是當初誤會的那種愧疚,和喜歡無關。你不要亂想,也不要貶低自己, 你不是累贅,我喜歡你是斟酌很久、再三考慮的事情。我對你很認真,對這段感情也很認真,如果我沒想和你長久在一起,就根本不會主動提出來。你明白嗎?”

夏以酲鼻子發酸,眼眶濕潤又想哭,“真的嗎?”

習雋野點頭,指腹擦過夏以酲眼尾的餘紅,“真的。”

“你……你發誓會一直喜歡我。”

“這個可不好說,”習雋野故意逗他,“你如果繼續這麽愛哭,也許我後麵就不喜歡了。”

“你不準!”夏以酲眼裏噙著淚,眼睛瞪得圓圓的,“你除了我不能喜歡別人,你隻能喜歡我,聽到沒有!”

“聽到了。”習雋野笑了笑,低頭將夏以酲的淚花吻去,“你多凶的人?一言不合就哭成淚包,為了你眼睛的健康,我哪兒敢喜歡別人?”

“嗯……”夏以酲閉上眼,順從揚起頭,嘴裏嘟囔,“你煩死了……”

習雋野的吻往下,含著夏以酲的嘴唇深吻。

夏以酲的反應有些激動,一手摟著習雋野的脖子盡可能地回應他,一手鑽進了對方的衣服裏,在腹肌和胸肌上肆意點火。

習雋野握住夏以酲的手,有些狼狽地退開,“你……”

“你去洗個澡吧,”夏以酲在習雋野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火鍋味讓他微微蹙眉,“今晚來我這裏睡,我冷,要你抱著睡。”

習雋野的額角跳了跳,“不是有電熱毯?”

夏以酲眼尾的餘紅未消,是無辜也是勾引,“不要電熱毯,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