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酲本來想買最早的一班車,可是出門前磨蹭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幸虧沒有提前在網上買票,等他精心打扮、又準備好見麵禮趕到車站時已經過了中午。
他隨便吃了點東西,在候車室裏給習雋野發消息,問他在做什麽。
習雋野的消息回得很快,也很簡潔:【買東西】
夏以酲沒有把要去找習雋野的消息告訴他,打算給他一個驚喜,之前他們給習父寄快遞知道了地址,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老婆:多買點糖吧】
習雋野正在熟食區選東西,手機震動讓他放下東西專心回複:【怎麽?】
【老婆:感覺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吃點甜食會好點嘛[可愛],多買點橘子味兒的,我喜歡吃】
習雋野嘴角微勾:【你喜歡吃我就要買?】
【老婆:我喜歡吃你就應該嚐嚐啊[哼哼]】
【野:知道了】
夏以酲和習雋野聊天的同時上了大巴車,這是他第一次坐這種車子,準確來說也是他從夏家出來後第一次出遠門。
以前走哪兒都有司機接送,專車環境舒適私密,不像這種公共車,還沒上去就聞到一股濃重刺鼻的汽油味道,車裏沒有開窗,暖和是暖和,可是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夏以酲皺了皺眉,提著東西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打開一點窗戶透氣。
習雋野的家是南都市附近的一個小縣城,開車需要三個多小時,夏以酲給習雋野父母買的東西挺貴的,擔心被人偷了去,一直抱在懷裏。
他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戴了一個毛線帽子,看上去乖乖的,從臉來看說是高中生也不為過。
後來再給習雋野發消息沒有回複了,夏以酲沒有多管,他也擔心自己話多說漏嘴,看著沿途的風景,腦袋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冬天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白的不見底,沉悶厚重的感覺讓人提不起精神。
到站時夏以酲沒睡醒,腦袋昏昏沉沉的,一下車被寒風一吹,立馬清醒不少。
這裏的溫度明顯比市區裏冷一些,天空飄綿綿細雨,冷氣刺骨,樹枝上掛著的紅燈籠減輕了冬日裏的蕭條,鮮豔的顏色雖然不足以驅散冷意,但至少看上去暖暖的。
夏以酲呼出白霧,單薄的褲子擋不住寒風,他本就體質偏寒,為了好看又沒有穿秋褲,每走幾步腿就凍得發麻,鼻尖兒通紅,開始就鼻涕。
除夕不太好叫車,大部分的人都在家準備過年,出來跑車的人很少,夏以酲等了五六分鍾才看到一輛,招了招手,上車後的暖氣讓他活了過來。
習雋野的家距離汽車站有點遠,又是半小時的車程,夏以酲站在屋門口時用紙巾擦了擦清鼻涕,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禮貌地敲了敲門。
她想象習雋野開門後看到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笑。
屋門很快被打開,來開門的不是習雋野,而是習父。
習父看到站在門口的男孩愣了愣,從精致的五官看出了熟悉感,“你是……”
“叔叔……您好。”夏以酲有些緊張,第一次以男裝的樣子站在習父麵前,之前欺騙他的負罪感更重,“我……我是……夏以酲。”
“橙子是吧?”習父笑了笑,沒有意外也沒有驚訝,打量了他一會兒,從鞋櫃裏拿出鞋套,“進來坐。”
“謝謝叔叔,”夏以酲雙手接過,把手裏的禮盒遞給他,“叔叔,新年快樂,這是一點心意,希望您不要嫌棄。”
習父沒有拒絕,“謝謝,新年快樂。”
房子是一室二廳,大概有七十平米,窗戶上貼了應景的窗花,陳設簡單,幹淨整潔。
“坐吧,”習父把東西放在桌上,去給夏以酲倒水,“喝茶可以嗎?”
“白水就好,”夏以酲坐立不安,雙手接過杯子,“謝謝叔叔。”
“你的手這樣涼?”習父問,“怎麽不多穿一點?”
夏以酲雙手捧著杯子喝了口水,滾燙的溫度進入身體,讓凍僵的身體漸漸回暖,“我沒想到這裏會冷一些,也不算多冷,我本來體質就偏寒。”
習父把砂糖橘遞給他,“吃一點吧,今天剛買的,很甜的。”
“嗯,謝謝叔叔。”夏以酲聽話地拿起來一個剝皮。
“你是來找小野的嗎?”習父問。
夏以酲剛把一個完整的小橘子塞進嘴裏,差點兒噎著,嗆了一下,趕緊說:“是……但是也是來見您的。”
習父:“見我?”
“嗯……”夏以酲無措地撕著橘子皮,“我……是來給您道歉的,很抱歉一直騙了您這麽久……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覺得有點難以啟齒,特別是在長輩麵前說自己的癖好,他們思想保守,誰能接受這樣一個變態?
夏以酲支支吾吾好半天都說不出來,羞恥的感覺讓他渾身發熱,臉蛋漲得通紅,看起來可憐得很。
“其實我之前就有猜測,”習父看出他的難堪,笑容平和, “你有一次洗漱之後把洗麵奶放在桌上沒有收回櫃子裏,我看到上麵寫的是男士專用。”
“當時我還問小野這個男士是怎麽會你在用,小野支支吾吾地說是他的,你的洗麵奶用完了沒來得及去買才暫時用一下。”習父喝了口茶, 語氣平淡,“他從來沒用過洗麵奶洗臉,每天都是用清水,隻有冬天才會用大寶擦臉。”
夏以酲垂著眸,橘子皮被他扣成橘子渣,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頰火辣辣的,這些話像一記耳光扇到他的臉上。
“不過,我對性別這塊兒並沒有硬性的要求,隻要小野喜歡就好,畢竟現在時代進步,同性在一起沒什麽大不了的。”習父看著夏以酲腿上的橘子渣覺得好笑,用紙幫他擦了擦,遞給他一個新的,“那天叫小野獨自回來,其實不是我叫他回來,是他媽媽。他媽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情緒很激動,我為了安撫她,隻能順著她的意思把小野叫回來,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習父的解釋讓夏以酲鼻子發酸,眼淚收都收不住,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哽咽地說:“嗯……沒事的叔叔,謝謝您。我知道我很不好,我……有很多問題,但我是真心喜歡習雋野的,我這次來也是想見您,希望您能同意我們交往,不要為難習雋野。”
“我沒有為難他,”習父又抽出紙巾讓夏以酲擦眼淚,語重心長地說,“重點是他媽媽,她好像特別不能接受小野喜歡上同性的事情。她很偏激,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小野住過去半個月了, 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夏以酲紅著眼睛問:“ 他沒有回來過嗎?”
“回來過,就住了一天, 給我說了一下你們的事,然後就被他媽媽叫走了。”習父問,“你是來找他的吧?要過去看看嗎?”
夏以酲點頭,“要的,我是特意來找他的。”
習父說出一段地址讓夏以酲記好, 提醒道:“我聽小野說他媽媽最近的狀態不太好,你和小野商量一下,最好先避開見麵。按理說他媽媽思想很前衛,不應該反應這麽大才對。哎,你們辛苦一下,給她一些時間考慮吧。”
夏以酲想到之前習母的經曆,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習父,又轉而問道:“叔叔,您……為什麽沒要要求習雋野找女孩子?之前在南都市的相處,我一直以為您更喜歡女孩子。”
習父歎了口氣,“我欠小野的太多了,當年和他媽媽離婚後又很少照顧他,後來生了病, 讓他這麽辛苦,一邊兼職一邊賺錢幫我攢藥費。所以我不想禁錮他什麽, 男也好女也好,小野喜歡就行了。我說句難聽的,我這個病頂多熬幾年,現在要求這個那個,到時候兩眼一閉,還不是什麽都管不了。”
“不會的,叔叔,大過年的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夏以酲吸了吸鼻子,認真地說,“您忘了之前我說的話了嗎,您會長命百歲的,我相信您。”
習父笑了笑,看著夏以酲白裏透紅的臉,拍了拍他的肩,“天色不早了,趕緊去找小野吧,他最近的心情不好,看到你可能會好一些。”
夏以酲猶豫:“叔叔,今天除夕,您……一個人過嗎?”
習父習以為常:“一直是這樣的,習雋野平時跟著我住,自從他媽媽再一次離婚後,每年除夕這天都會回去陪陪她。我沒關係的,以前我忙於工作,虧欠了他媽媽很多,現在就當還她了。”
夏以酲從小區裏出來時天色暗下來了,路上的燈亮起來,樹上掛著的彩燈斑斕璀璨,紅黃交映,增加了年味和喜慶的氛圍感。
他哭過,臉上的淚痕還沒幹,寒風吹在臉上一陣刺痛。
夏以酲用高領毛衣的領口擋著臉,又把羽絨服的帽子拉起來,隻露兩個眼睛,像毛茸茸的小狗。
來之前他一直擔心習父因為之前欺騙性別的事情連帶著討厭他,現在得到了習父的認可,夏以酲的腳步輕快起來,雖然身體依舊很冷,看可心是暖和的。
有一個長輩反對總比兩個一起反對好。
習母是對他們反感是因為當初騙婚的事情留下的陰影,隻要他們的感情堅定,讓習母從陰影裏走出來,他們自然能沒有阻礙地在一起。
夏以酲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斑斕的色彩,感覺希望近在眼前。
他出門後看到在營業的蛋糕店,進去選了一個巧克蛋糕,想著一會兒和習雋野一起吃。
他要告訴習雋野自己通過努力得到了習父的認可,他並沒有被動地站在原地讓習雋野一個人為這段感情付出。
道路兩側的燈紅在風中搖晃,在夏以酲眼底印出光斑,玻璃窗反光的照出了他嘴角的淺笑。
十分鍾後,夏以酲走下出租車站在高檔小區的門口,他拿著習父告訴他的單元號,打算問問門口保安怎麽走。
還沒來得及靠近大門,裏麵衝出一道黑影,步伐急促慌亂,神色也是驚慌失措,更重要的是他懷裏抱著一個穿著單薄居家服的女人。
夏以酲頓住腳步,感受到對方與他擦肩時激起的風感。
他從未見過習雋野這麽慌過,眼睛通紅,衝上剛剛夏以酲坐過的出租車催促著離開,“去醫院”三個字隔著玻璃都傳進了夏以酲的耳朵裏。
習雋野沒有看到夏以酲,準確來說他的眼裏隻有懷裏的女人。
寒風刺骨,冷氣積在空中直逼蒼穹而上,雲層厚重,將本就陰暗的天顯得鬱沉暗淡。
大家沉浸在過年的喜慶中,沒有人在意這份痛入骨的寒氣。
夏以酲盯著前方的虛空,眼睛沒有聚焦,還在想剛剛看到的習雋野,終於明白為什麽這些日子視頻一直看不到他的臉。
因為習雋野的臉上有傷。
指甲的抓痕和破裂的嘴角早已結痂,讓他帥氣的麵容看起來狼狽不堪,再無往日的英俊飛揚。
作者有話說:
知道最近各位看得抓心撓肺的,破鏡確實對追連載的讀者不太友好,下一章我會一口氣寫完,是粗長的一章,之前承諾這周破完就一定會破完。後麵的劇情到重圓前都是甜虐甜虐的,能夠接受的讀者可以繼續陪伴我,覺得被吊著很不爽的讀者也可以攢到完結。
感謝閱讀。